天衍宗,陆府,阁楼中心床榻之上。
一位男子直挺挺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因某人忘了给他留被褥的缘故,导致现在这位本就散发冷意的男子皮肤微白。
若不是胸膛有轻微起伏,恐怕看见的人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有会儿。
说起昨夜,从听见来自陆无瑜的那句“震撼发言”之后,楚沉泽疑惑思索了至少半个时辰,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个“窝宝”的称呼。
他说顾名思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早已成年,同时和陆无瑜一无亲二没故的,也不是个物件,怎么看都不符合他认知中的“宝贝”一词。
难道自己现在除了一身剑骨,还有什么没察觉出来的至宝?
小楚不知道,天衍宗的优秀弟子,如果逗乐了陆大师兄,也常被陆大师兄以调侃的语气“深情表白”,称呼那是从小可爱到小乖应有尽有。
跟哄孩子似的,区区一句“我的宝贝儿”,根本不会在陆无瑜心中留下太多痕迹,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弟子们都习惯了陆大师兄前面还在欣赏夸赞,引得他们芳心悸动,然后转头就忘了他们名字。
“嚓——!”
窗外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引起了床上之人的注意。
双眼瞬间睁开,眼神凌厉,没有半分睡意。
一点寒光骤然出现在窗口,楚沉泽并未轻举妄动。
毕竟,这可是在天衍宗陆无瑜府邸内,以陆无瑜的实力,既然能够放任,那也轮不到自己多管闲事。
就在寒光消失的瞬间,一把带着杀意的剑撞碎了窗沿,直直朝阁楼内袭来。
握住这把剑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男孩,穿着一身麻布衣。
但此刻,这个外貌人畜无害的小孩,眼中却充满癫狂和兴奋。
他的目标很明显,正是躺在床上负伤的楚沉泽。
追杀居然能追到天衍宗的要地?!
难道自己身上什么东西给他们定了位?
楚沉泽心中一沉,臂膀微抬,正欲动手。
突然几道风刃划过他的脸颊,接着便响起了金属的嗡鸣和物体没入血肉的噗嗤声。
楚沉泽瞳孔一缩,锐利如鹰的双眸直勾勾望着那刮出风刃、嵌入躯干的物体
——不过是几粒花生米。
杀手小男孩四肢的经脉,被这脆弱的、他可能平常都不会在意的小小花生米,尽数打断,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可小男孩眼中怪异的癫狂和兴奋丝毫不减,死死盯着楚沉泽,像是不知疼痛的发狂野兽。
“你是住我地盘的客人,哪有让客人亲自动手的道理。”
慵懒的男声尾调上扬,在门边响起。
楚沉泽呼吸放缓,转头,果不其然看见陆无瑜斜靠在门边,手里还抛着两三颗花生。
花生散发着淡淡酒香,楚沉泽认出,是需在梨花树下埋藏五十年的“五日云醉”酒。
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陆无瑜没有让这大眼瞪小眼的局面持续太久,头疼地捏捏眉心,解释:
“本来是打算假装没看见,没想到他非得找点事做。”
陆无瑜走近,顺手把剩下的几颗花生塞进楚沉泽手里。
“送客人的小礼物,不用谢。”
楚沉泽看着自己下意识接过手的花生,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这玩意儿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当暗器的?
陆无瑜在杀手面前蹲下,用手抬起他的头,手指按了按男孩的嘴唇,然后干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颚骨。
徒留张着嘴、“啊啊”说不出话、偏偏在无能狂怒的杀手。
他站起身,视线却没有离开像得了狂犬病的杀手,摸了摸下巴,目光深沉,又幽幽转向楚沉泽。
楚沉泽抿嘴,与他冷静对视,试图从陆无瑜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信息。
但可惜那双眸子透露出的情绪太过稳定,并无所获。
半晌,陆无瑜像是想到什么事,眯起眼,对着楚沉泽道:
“窝宝,你可知,这些想杀你的人,来历很特别。”
来历特别?
世上想杀他的不知凡几,难不成还分个什么上中下等?
不过,若宗内内鬼与这些人属于一个势力,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也确实不是一般人。
楚沉泽剑眉一凝,忽略那声怪怪的“窝宝”称呼,蹲下身面无表情地探查这身份成谜的杀手。
看见楚沉泽蹲下,那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杀手,还在顾涌着往前,像饿绿了眼睛的狼,看见一块滴着鲜血的肉。
麻布衣与一般穷苦人家常用无异,皮肤也很粗糙,符合他外表看起来的身份,手上有冻疮也正常,厚茧……
楚沉泽动作一顿,这厚茧的位置,符合一个为了生计干粗累活的普通穷苦百姓,但绝不符合天资聪颖、惯于使剑的孩子。
既然并未专门练过,那他……这一身的杀招,是哪来的?!
难不成这孩子就真妖孽到三天速成高超剑招?
得到的信息太少,楚沉泽只能用眼神无声询问陆无瑜。
没想到陆无瑜并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意思,只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半请半强迫地带着他转身,远离被撞碎的窗沿和地上顾涌的杀手。
同时笑嘻嘻地犯贱,语气开朗却欠揍:“窝宝啊,别瞪我,眼睛如果不舒服就去看医修~”
这句话重新击碎了楚沉泽刚刚建立起来“他还是挺可靠”的印象。
万剑宗冰山男神楚大师兄的拳头硬了,很想拽着他衣领让他好好说话。
听见掌心东西碎裂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几粒花生米。
现在这几粒可怜的花生已经变成了齑粉。
于是,刚刚还愈发冷酷,按捺冲动的楚沉泽,怒火尽消,手中捏着花生粉,不知该往哪藏。
虽然他也不知道几粒花生有什么可心虚的,自己若是拿回储物戒……不,自己若是去人界出趟任务,还陆无瑜几千上万斤都没问题。
就是“五日云醉”可能有些难寻……去合欢宗找那个叫什么胡的圣女切磋切磋,指名要她的窖藏,应该也能赢出来……
楚沉泽越想,越觉得自己负债累累。
他们万剑宗的剑修都挺穷的,特别是他。
一招“万剑归宗”后,除了自己储物戒自备的几千把灵剑的维修保养费外,他还要给其他应召唤而来的剑的主人使用费,万一那把剑有损伤还要进行赔偿,根本攒不住。
其实一般来说,能使出万剑归宗的人,未来几乎都是剑尊,借了别人的剑也就借了,剑主人控制不住自己灵剑还想怪别人?没直接据为己有都算有素质要脸面,根本不会谈什么损失费,毕竟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
但楚沉泽比较有道德,如果不是实在没钱,他一般都会进行补偿。
眼看就要走出房门,楚沉泽挣开陆无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朝后淡淡瞥了一眼,杀手掉落在地上的剑嗡鸣一声,直接飞入楚沉泽的手中。
陆无瑜看见这一幕,挑眉吹了个口哨,给面子地拍了两下手:“哇哦,不愧是天生剑骨,无冕之王,帅~这不得迷死大把的人。”
楚沉泽额角跳动,鸦睫低垂,本想下意识试试这把剑的品质,但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直接将剑挂在腰间。
他已经猜到了,如果他真拿着剑舞了几下,这位陆无瑜会张口就来更多的奇怪话语。
明明以前遇到赞美之词无数,自己也都能做到视若无睹波澜不惊,但此刻面对陆无瑜敷衍的夸赞,内心却难得地波动了一下。
是被陆无瑜无语到的。
毕竟陆无瑜和那些想引起他注意的人不一样,就好像只是专门为了让他尴尬,看他笑话。
他明智地没接陆无瑜话茬,将花生齑粉往衣服兜里一塞,假装无事发生,拱手冷冰冰道:
“总之,多谢。大恩无以为报,若陆前辈有用得上我的,楚某在所不辞。”
“陆前辈?”
陆无瑜向后一仰,靠在门框上,皱起眉,不满:“你还不如直接叫我名字。我才二十几,成你前辈,这不凭白变老一辈了嘛。”
楚沉泽怔然,以往自己偶然听说的各类传言居然还真有可信性。
这么年轻,实力能达到那种程度……
天骄榜第一的楚沉泽,再次深切意识到,这个存在于师尊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好,陆无瑜,我欠你三次救命之恩。”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如果忽略他努力将嘴角扬起一个像素点,却变得寒气更甚的脸的话。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在表达感谢,更像是在放狠话,说这个仇我记下了来日定将奉还那种。
“哪里,为窝宝保驾护航,是我的荣幸。”
楚沉泽语气平静:“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可以是可以,我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
陆无瑜抱胸,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笑得肆意,嘴里却没个正形:
“还有,救命之恩倒有的报,你先随我去入宗大典,我露个面,然后我带你出去转转,钓个鱼什么的。”
楚沉泽将注意力放在下一句话上。
钓鱼?
他思索,这项活动在陆无瑜口中重复出现,难道是什么暗喻?
“行了别多想,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钓鱼。”
陆无瑜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又一把子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阁楼外带:
“我先前给你治疗的时候,发现你体内有股奇怪的能量。”
“来,宝贝儿,给我说说你掉河里之前,接触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沉泽脸黑了:
“别这样叫我。”
陆无瑜敷衍点头。
被一声“宝贝儿”叫得浑身别扭的楚沉泽,手指拂上剑柄,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拿剑与陆无瑜过几招的冲动。
虽然对陆无瑜的轻浮语言不太适应,但他还是努力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剑眉紧锁,羽睫半遮墨瞳,打下一小片阴影。
严肃的表情显得他愈发冷漠,回忆起被暗算追杀的遭遇,浑身气势如皑皑雪山上的不化冰,寒气刺骨。
也难怪外界会传闻他修的是无情道。
任凭他俊美夺目,但这副要送谁去见阎王的样子,谁见了敢随便凑上去。
可能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杀妻证道。
终于从记忆中找到线索,楚沉泽抬头,一字一句:“宗门内库……”
回忆的话语骤然止住,楚沉泽看着陆无瑜的动作,提气想要继续说,但欲言又止。
实在忍不了,他面无表情询问:
“……你在干什么。”
正在往身上穿外套的陆无瑜,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理直气壮:“穿衣服啊,看不出来?”
楚沉泽指尖微动,很想把剑从腰带上抽出来,但一想到这可能是天才的怪癖,生生忍住:
“……为什么突然穿外袍。”
陆无瑜咧嘴,一边扬起一个灿烂至极毫无阴霾的笑容,一边继续扣扣子:
“因为你刚才冰冷的气势太强了,冻得我身体凉凉,加件衣服不行吗,冰山哥。”
“…………”
这已经是楚沉泽从醒来之后,不知道第几次沉默。
他总觉得,这是陆无瑜的反击。
他甚至能想象到陆无瑜此刻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你不喜欢我叫窝宝,那宝贝儿和冰山哥你喜欢哪个称呼?
不行吗,冰、山、哥?
这个称呼……好嘲讽。
沉默,是现在的楚沉泽。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憋成内伤。
如果放在万剑宗,他此时恐怕已经拔出绝渊剑来,直接跟对方打一场擂台战,起手至少一个万剑归宗。
陆无瑜瞥见楚沉泽的手指在剑柄上蠢蠢欲动,知道自己快要把窝宝挑衅炸了,两手举起投降,补救道:
“错了窝宝,你其实一点都不冷,我只是突然觉得这风儿有点微凉,你知道,换季的时候要注意保暖……”
没人知道楚沉泽此刻内心的想法,只知道他深呼吸一口,手掌已经握上了剑柄。
说时迟那时快,陆无瑜从储物戒里扯出一件毛绒绒的黑色大氅,在楚沉泽拔剑之前,披在了他身上。
将他的肩膀牢牢裹住,根本抽不出剑。
突如其来毫无恶意的“偷袭”,让楚沉泽脑子停止转动了一瞬。
趁他愣神之际,陆无瑜召出一架形似仙鹤的巨大折纸,单手抱着他飞上仙鹤背。
纸仙鹤灵活地张开翅膀,载着它背上的两人飞向高空。
楚沉泽顶着张淡漠的脸,陷在大氅柔软的毛中,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回过神来,心情很是复杂。
陆无瑜坐在他旁边,一改刚才的不着调,体贴地替他理了理大氅的边角:“玉魂山脉黑铁狼王的腹毛,最是柔软保暖,色泽很漂亮……勉强配得上我的窝宝。”
说着,凑近了楚沉泽的耳边,笑得狡黠,但语气温柔:
“这上面风大,你又余伤未好,若是受了寒,伤上加病……我要怎么给万剑宗交代。”
楚沉泽眼神透出轻微惊疑和茫然,好似还没适应刚才还如此欠揍的人,突然语气就……像是换了一个性格?
说实话,这种他从未听过、但总觉得怪怪的话语,令楚沉泽不由得把大氅裹紧。
这句话既没有奇怪的称呼,又没有任何的嘲弄,按理来说应该没问题,但还是感觉好怪。
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吗?
还有,他好歹是个金丹后期,就算现在伤还没痊愈,身体素质也不至于差到吹点风就感冒……
等等,既然怕他感冒,那为何昨晚连床被褥都未给他留?
陆无瑜见此,不继续逗他,轻笑一声:“你这什么表情……好了,继续讲吧,你说你在宗门内库里遭到了暗算,然后呢……”
楚沉泽重新回忆,但最开始回忆时的糟糕情绪被陆无瑜这么一打岔,也连贯不起来了,于是捡重要的说:
“我的主剑绝渊放在器堂保养后,便去库房用贡献值兑换一些保养材料,具体材料我之后会写给你。”
“要说被暗算时……我周围只有那些保养材料和五处被提前布置好的阵法,每个阵法节点上都栽种着植株……”
按记忆将那五处阵法和植株画给陆无瑜看过之后,楚沉泽接着道:
“这些东西我都能大致推算出用途,若只有这些,他们困不住我。但当时那些内鬼布杀阵所用的植株,都被浸泡了两味其他灵草的汁液,导致我无法调用灵力。”
作为举世瞩目的第一天骄,六边形战士楚沉泽,有着强大的天材地宝辩识能力和记忆力。
他在意识到被暗算的同时,就察觉出了那些植株的不对劲,并瞬间将那缕奇怪的味道对应上了。
“那两味灵草,是从一个名为「百煞」的秘境中偶然采得,我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过关于它们的记载,只知道它们被实验出具有大量灵力,因此被暂时称作满草与盈草。”
“当时情况紧急……”
说到这里,楚沉泽可疑地顿了一下,手指抓上大氅披肩的部分,把自己又裹了裹。
黑色的狼毛大氅,衬着楚沉泽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一件艺术品。
陆无瑜还兴致勃勃地等着听接下来的故事,见他停住了,疑惑地往那边凑凑:
“怎么不继续说了?”
楚沉泽声音从狼毛中传出,显得有些沉闷:“我为了破开杀阵,把那些沾染了满草盈草汁液的植株,连同我身上带的那一堆保养材料,都给吃了。”
他语言中没有自己当时是如何地狼狈,又是何等地撑着最后一口气,以爆体而亡的决心将灵草吞吃,只这寥寥数语便概括了整个危机四伏的过程。
“了不起!”
楚沉泽都已经准备好接受陆无瑜的嘲笑,但没想到,身边的人用一种真挚到听不出丝毫虚伪的语气大声赞扬,虽然内容着实很像阴阳怪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就喜欢你这种冒险精神!”
说着说着,陆无瑜就开始图穷匕见:“对了,那两种灵草你们库房还有吗?给我整两株?”
他对那俩有很大概率能把人变成打窝至宝的草非常感兴趣。
“……”
楚沉泽张了张嘴:“没有了。”
若是还有,那他肯定醒来第一时间就让师尊严格管控。
啊?那岂不是暂时还是只有楚沉泽能用来打窝?
眼见面前男人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望,楚沉泽知道这两种灵草是破局的关键,于是补充说道:
“「百煞」秘境三月后会再度开启,作各宗试炼之地,我有进入资格,我会去找。”
宗门之间常有切磋比赛,最常见的就是将各宗优秀弟子送进一个危机重重的秘境中,最后统计出秘境后各宗弟子的收获,包括灵丹妙药、仙花珍草、灵兽内丹等,计算积分。
价值一半积分的收获需要上交给各自宗门,毕竟秘境的传送、修缮都需要宗门的费心费力。
虽然不提倡弟子间自相残杀,但一入秘境,便生死有命,除非大规模恶意杀戮,其余情况外面的宗门大佬们都不会干涉。
可谓是平日里,不被允许随意杀害同僚的各宗弟子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最佳选择。
“三月后?哪种规模的宗门大比?”
陆无瑜打了个哈欠,躺倒在纸鹤上,望着蓝澄澄的天空。
他在回忆,自己以前推脱的那些活动,有哪些是这种宗门大比形式的。
因为懒得去应付无数大小宗门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从来不出现在那种场合,一般都是在活动进行期间,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钓鱼。
楚沉泽回答道:“修真界前二十的宗门皆有资格参加,每宗固定四百人,进入秘境的骨龄限制为两百岁以内,修为筑基以上。”
修真界的人寿命都随着实力增长而增加,两百岁在修真界依然算年轻人的范畴。
按常理来说,一个人若有中上天赋、修炼合理,那常常三四十岁就能步入练气五、六层。
若再加上一些机缘,百岁前筑基已是不易。
一两百岁的筑基,在众多宗门中都是绝大部分。
而楚沉泽,年仅二十,已是让无数修真者望而生畏、终其一生无法触及门槛的金丹后期。
这也看出这一代“天骄第一”的含金量。
此时纸鹤已经逐渐接近天衍宗迎接新一届弟子、五主殿之一的昭明殿殿前广场。
为了维持秩序和安全,这处空域只允许各殿长老和管事飞行,或者乘坐记录在案的飞行法器。
金丹以上的弟子也可以,但到了这个实力,天赋上限依旧没到顶,还保留着弟子身份的终究少之又少。
空中晃晃悠悠地飞着御剑的、踩符的、坐仙鹤的、乘飞舟的,看见陆无瑜标志性的纸鹤后,不少长老总管好奇地探头多瞅两眼。
真是稀奇,今天陆无瑜的纸鹤上怎么多搭了一个人……
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这这这不是万剑宗宗主的首席亲传楚沉泽吗?!!!
隔壁万剑宗出了这么个未来五十年至少元婴、百年有望化神、甚至千年内有可能进入合道的天才,他们大部分都对此有所关注。
一时间,就有两位踏空而行的长老在空中踉跄了一下,三艘飞行法器轨迹紊乱了一瞬。
有些常年家里蹲,或者道行不够来蹭飞行法器的管事们没见过楚沉泽,但他们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于是小声询问同行的其他人:
“谷长老,他是谁啊?”
“你知道各宗大比每次都是魁首,那万剑宗的大师兄吗?就他,楚沉泽。”
“啊?!万剑宗主的亲传?!传言连合欢圣女都倾慕的人物?他怎么会在我们的入宗大典上?!”
“我也想知道啊!”
最重要的是,楚沉泽,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天衍大师兄——陆无瑜的纸鹤上?!
万剑宗打过来了?!
还是陆无瑜要抛弃我们这群可怜的天衍孤寡老人跑去万剑宗?!
还是陆无瑜终于下决心要助天衍吞并万剑,于是提前绑架了万剑未来剑尊宗主?!
面对如此多天衍宗中流砥柱的炽热视线,万剑首席楚沉泽面上波澜不惊,瞥一眼躺着没声的陆无瑜,随后眼神冷淡地扫过那些目光炯炯的强者。
手指松开狼毛大氅,扶上腰间挂着的那柄失了剑鞘的剑。
他知道,天衍和万剑向来不对付。
既然陆无瑜没有半点想替他解围的意思,那恐怕自己得脱层皮才能——
“介绍一下,楚沉泽,是我带来的人。”
刚刚还平躺着的陆无瑜双手撑坐起来,像是没注意到周围古怪的眼神,拍拍楚沉泽肩膀,对着周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长老管事们一下子恢复和蔼可亲,跟陆无瑜寒暄:
“原来是客人啊,麻烦陆师兄了,今日食堂有特供餐食,你们想去的话我做主请客。”
“哈哈!无瑜,就属你最有品位!你旁边那位万剑宗的楚沉泽小友也不错,一表人才,万剑宗有他倒也是走运。”
“无瑜,我这里得了一盆鲛泪砂,漂亮得很,你看看你和楚沉泽喜不喜欢,喜欢的话,记得有空了来我这儿拿一袋再走!”
“我们陆大师兄今日可得好好露个脸,不知多少弟子期盼着能瞻仰一下陆大师兄的英姿,更别说……若是再加上楚首席,真是难得一遇的奇观。”
可不算奇观嘛,谁能想到在天衍宗的入宗大典上,居然还有可能看见万剑宗代表之一的楚沉泽。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长老和总管们,甚至还夸赞起楚沉泽。
简直就像突然变成了楚沉泽的亲友。
楚沉泽本以为会有场冲突,没想到场面被陆无瑜一句话就牢牢把控住,于是将手从剑柄上垂下。
陆无瑜在天衍宗的地位果然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