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泽还是更擅长使用武力处理问题,却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耐着性子用文明的方式解决。
他是万剑宗的首席,至少在万剑宗内,他要带头遵守规则。
“你的本命剑,拿出来。”
楚沉泽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杀意,加上他周身气势不是一般的恐怖,感觉下秒就要让某些东西人头落地一般。
直面恐怖的田诚和他舅爷爷自不必说,先前还理直气壮的他们,这下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估计连跑路都跑不利索。
就连躲在暗地里看热闹的弟子们,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看楚师兄。
终于,有一个比较靠近的、藏在树上的弟子,顶不住压力,对田诚喊道:“你若没有说谎,那便将毁断的本命剑拿出来一观,在场如此多同门盯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若你说谎了,还想在构陷楚师兄后利用我们全身而退,那你尽可以拖延时间,等执法堂到来。”
“对呀对呀。”
有人出声,其他人也相继发出声音。
一个藏在石头后面的弟子说道:“而且,全程都是你在说楚师兄带外人毁了你的本命剑,那动机是什么呢?难不成田师弟你和楚师兄的贵客相识?”
笑话,他们这群来看热闹的弟子,只是单纯想看热闹而已,可不想变成刺向楚师兄的刀。
大家对楚师兄的怕不是怕,那叫敬畏!
每次宗门大比,平时看着可怕的楚师兄绝对是弟子们最可靠的庇护所,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被楚师兄在秘境中帮过。
至于这个田诚嘛……啧啧,不好说。
能进万剑宗这等大宗门的弟子们,绝大多数智商都是合格的。
田诚没料到事态居然会变成这样的场面,面如土色,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
自己断本命剑的手法在他看来已经足够完美,但真的能瞒过如此多的眼睛吗?
本来计划中,到这一步,应该是用楚沉泽的“威胁”来让周围弟子支持护送自己离开,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
他们难道不想把压在自己头上的所谓天之骄子拉下神坛吗?!
旁边长老抹了一把手心的汗,他看田诚的脸色,当即心里咯噔一下,连道不好。
当时自己听田诚声泪俱下地哭诉被楚沉泽所欺,又见自己外孙的本命剑确实断裂,因此没有多想就带着田诚来找楚沉泽麻烦。
却没来得及验证一下事实真伪!
现在只盼外孙能够自圆其说,不然自己刚到手的长老之位怕是不保。
随着围观弟子的发声,被步步紧逼的田诚心态愈发不稳,但仍旧不死心,虚张声势悲愤大喊:
“好!既然你们执意要强迫我,那我就给你们看看!”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两截剑身,看情况是从中间裂开,断裂处还有被腐朽的痕迹。
“诸位同僚都知道,器堂的阵法非常牢固,但如果器堂的人想要攀龙附凤,帮着某些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解开阵法……”
“行了。”
楚沉泽只看了一眼,便止住了田诚还想继续的喋喋不休。
他眼底划过怜悯,是对那把剑的同情。
它虽然没有器灵,但被本该陪着共同成长的它主人这般对待,实在不幸。
“毁剑诬陷,执法堂半盏茶时间后就来,现在,闭嘴。”
楚沉泽抬眼瞥向田诚,那双森森冷气的眼眸吓得田诚没忍住踉跄后退。
田诚正要嘴硬狡辩什么,却见楚沉泽已经开始冷着脸教导周围那圈看热闹的弟子:
“剑脊中断处锈迹斑驳,裂纹却呈蛛网般,中间有对接不上的痕迹。”
“那人本打算用灵力将它崩坏,却高估了自己,因此又用蚀铁果的汁液涂抹在中间,这才成功用灵力将它从中断裂。”
一群弟子冒出头来,哗啦啦开始记笔记,其中聪明的弟子已经脱口而出:
“那这样,毁剑人是谁,只要一查剑中残余的灵力便知!”
“哦!”
弟子堆中发出的恍然大悟声让楚沉泽脸色再度沉了一分。
陆无瑜,还在屋内睡觉,会把他吵醒吗?
而田诚,终于面如死灰般跌坐在地。
他拙劣的计划,在楚沉泽面前,根本不够看。
……
陆无瑜醒了,是被吵醒的。
为啥自己会听到聚众的“哦”声?难不成有猴子冲到附近开启猴王争霸了?
他掀开盖在自己头上的被子,睡眼惺忪的脸上难得浮现迷茫,环视一圈,随即打个哈欠,翻身下床。
睡前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一看,窝宝的家还挺简单的嘛,感觉全部家当加起来没自己送他的那串紫珠贵。
陆无瑜伸了个懒腰,大长腿迈出屋舍,视线不经意瞥见小院角落,原本山泉水流经的地方,被另引出一条水道,水道尽头是一个新修的鱼池。
“……嗯?”
脚步放缓,陆无瑜眼瞳眯起,似是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搭建鱼池的石料上印着崭新的剑痕,上面还用防水的木料和石头搭了一个小瀑布。
连通山上清泉的鱼池水质清澈,潺潺流水不停冲刷仍留有剑痕的石料,那被打磨过多遍的剑痕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水流的痕迹覆盖。
一晚上修出这么一处鱼池,修建者绝对花了不少心思。
鱼池中,昨日自己刚钓的鱼儿在欢快地畅游,水面的粼粼波光在陆无瑜眼中闪动。
陆无瑜嘴角上扬,残存的睡意消散。
没想到楚沉泽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搞这一套。
但不得不说,陆无瑜被很好地取悦到了。
伸了个懒腰,他端起自己的招牌灿烂笑容,脚步放轻走向那站在院门口背对着他的楚沉泽。
院门本就没开得很大,楚沉泽又站在门缝处,完全挡住了外面的热闹,也根本没注意到陆无瑜的靠近。
他的后背就这样看似毫不设防地暴露在陆无瑜面前,如果陆无瑜直接从背后偷袭他,他肯定会下意识拔剑向后。
陆无瑜兴奋搓手:来吧宝贝儿!我已经准备好格挡你的剑了!
但我们善于观察的小陆,随着距离的不断靠近,敏锐察觉到窝宝现在气压很低,那浑身冒出来快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让陆无瑜想要给自己加件外套。
算了,看在他对我的鱼这么上心的份上,今天饶他一次,免得又给他惹过火。
于是善解人意的陆无瑜改变了主意。
院门外藏着的一堆弟子正闭着嘴瑟瑟发抖,因为他们刚刚忘乎所以叫喊的那几声让楚师兄脸色更不好了。
楚师兄是对他们说了几次安静,但他们那时候都以为是给田诚说的……自知做了错事的弟子们恨不得现在原地消失。
师兄院里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要楚师兄这么迁就?
弟子们正互相用眼神沟通,一道清越扬厉、带着十足懒散笑意的男声,毫无预兆地自院墙上方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击碎了满场的沉寂:
“哟,咋这么多人,你们围在这儿干嘛呢?”
那声音不大,却似裹挟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撞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肆意,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是谁,居然敢在楚师兄的威压下,这样说话?!
倒是楚沉泽,听见这道男声的刹那,本阴沉的脸僵硬起来,连由他操控的挡住田诚爷孙俩的剑,都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陆无瑜醒了?
还是在我没处理掉这种琐事的情况下……
楚沉泽居然在心底暗暗期盼,执法堂的最好立刻马上来到这里,将这爷孙俩押走。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侧头,果然看见陆无瑜不知何时坐在大门旁边的墙头上。
在自己营造出的肃杀凝滞的气氛中,陆无瑜偏偏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墙头,姿态闲适得像是来看戏。
手随意地搭在门框上,稳定了身形,也透出一股掌控感。
他俯视着下方,嘴角扬着一个放松的弧度,那是全然的无所谓和仿佛看穿一切的戏谑。
他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楚沉泽心脏跳动速度不知不觉加快,察觉到自己心脏的变化,楚沉泽皱眉,睫羽半遮住眼眸,困惑地捂住自己略显怪异的胸口。
再度抬眼,陆无瑜便与自己对上视线。
他咧出灿烂的笑,用口型对楚沉泽说了两个字。
楚沉泽认出来了,那是一声窝宝。
这怪称呼还绕不过去了。
楚沉泽这样想着,浑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却逐渐散去,回归正常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