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在自己房间睡了一天一夜,许致远没有打扰他。
许致远默默在心里给许盛定了三天期限。
三天,许盛要还是不能调整过来,许致远就要亲自踹门绑人了。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许盛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绕着自家院子晨跑一圈,八点准时坐到餐桌上吃早饭。
许致远目瞪口呆,问他:“起这么早干什么?”
许盛往嘴里塞包子,一脸莫名其妙:“还早吗?现在都八点了,九点上班。”
许致远都想去给老婆烧香了。
他儿子居然变得这么正常。
真是祖坟冒青烟。
这几天上班,许盛几乎把Joe的活儿全抢走了。
他深知Joe这个人,能力不足,心术不正。
他爸上了年纪精力有限不说,还免不了俗的喜欢听好话。
一旦有员工提出实际问题,许董事长就免不了要拉下脸。
时间一久,干实事的员工就不敢说实话,那些偷奸耍滑的反而混得如鱼得水。
Joe就是偷奸耍滑的典范。
为了让许致远满意,什么缺德事都敢干。
鼎盛要是想走得长远,这种人绝不能留。
但现在Joe是许致远的人,许盛还不能动他,只能一步步架空。
白领一份工资总比在公司搅浑水强。
许致远不知道自己儿子怎么在肚子里编排自己的,只要儿子愿意干点正事,他就高兴,管他抢谁的活儿干。
下午Nora汇报工作的时候,无意中提起许致远晚上有一场应酬。
许盛等人走了之后,主动打电话给许致远,要求陪同。
许致远一听,差点泪洒现场,一下午笑得都合不拢嘴。
但当到了饭桌上,许致远就笑不出来了。
许致远应酬的大多是和他同个年龄段的行业老炮。他们这个年代的都讲究酒桌文化,心意都要用酒来表达。一次饭局喝不到半斤,别想人家能搭理你。
许致远年轻时候,白酒甚至是论斤喝的。
这也导致了他才刚到退休的年纪,身体就不行了。
许盛简直青出于蓝,不管谁来敬酒,他都二话不说举杯就喝。
刚坐下十分钟,已经下去好几杯白的。
许致远去拦许盛,叫他不要喝了。
许盛胳膊一甩,说:“不喝不给人面子,都是前辈。”
“……”
商场不讲前后,只认高低。
许盛不可能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就是想喝,谁也拦不住。
他最后喝得脚步虚浮,被许致远拽回家。
有外人在的时候,许盛就算喝醉也能保持体面。
但出了酒店就不一样了,活像魔童附体,许致远和司机两个人拉都拉不动。
他拉开停在门口的SUV轿车车门就要钻进去,吓得司机赶紧上去拉人。
“少爷,这是别人家的车。”
许盛醉醺醺看了两眼,说:“这不就是我家车么?”
“不是,我们今天开的奔驰,不是沃尔沃。”
许盛就跟听不见似的,用力推搡司机,死活要往人家车里钻。
“你别拉我,去把那条狮子狗拴起来,我养了!”他指着石狮子说。
司机:“少爷,那是石头的。”
“石头的?石头狗吃什么长大的?”
“石头不吃饭少爷,哎呀您快出来吧!”
“你想绑架我?你是坏人!”许盛已经钻进人家车后座,缩进另一扇车门边了。
“少爷你快出来,我们回去了。”
“我不要,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不让我回家!”
许盛就跟个孩子似的闹起来,在车里又踢又打。
司机被折腾得满头大汗,又碍于老板还在旁边看着,不敢来硬的,只能又哄又劝。
最后是许致远绕到另一边,突然打开车门,让许盛从车里摔出来。
“架起来,扔车里。”许致远黑着脸说。
老板发话了,司机做事就方便多了,架着许盛嘎吱窝,生拉硬拽拖回自己车上。
许盛醉成烂泥,身上没剩多少力气也要踢腿挣扎,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啊——”
许致远恨不得把脸蒙起来,假装不认识许盛。
司机把许盛塞进后座,系上安全带。
许盛扯着安全带问:“为什么要绑我?绑架?绑架啦——杀人啦——老婆快来救我——”
许致远气得想拿抹布塞他嘴。
许盛闹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酒气似乎散了些,慢慢安静下来。
下车的时候许致远问他:“清醒了?”
许盛没有回答,自顾自先走进家门。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回家就往房间钻,反而是去了厨房。
张妈刚煮好醒酒汤,看到许盛便道:“少爷,刚煮好的醒酒汤,您趁热……”
许盛莫名沉着脸不理人,打开酒柜,开了一瓶红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少爷,这么喝……”张妈想阻止,又没立场开这个口,看到许致远走进来,着急道:“先生,您劝劝少爷吧,这要喝出问题来的呀……”
许致远连拐杖都丢了,怒气冲冲跑过来,夺过酒瓶就往地上砸。
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许盛面无表情低头看了几秒,又埋头进酒柜,找了一瓶新的酒,同样是一打开瓶塞就往嘴里灌。
许致远又伸手去抢,许盛边灌边背过身躲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做戏给我看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报复我?”
许盛像是没听到,咕咚咕咚灌着酒。
许致远气得发抖,随手抄起旁边的锅铲,对着许盛的后背连打好几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你就这么非他不可?就这么离不开他?他用尽心机算计你,算计我们家,你还是想跟他,他就这么好?我给你挑的人到底哪一个不比他强?你真是猪油蒙了心!”
许致远锤足顿胸,恨铁不成钢。
他老了,腰背佝偻,而许盛正值盛年,高大健壮的alpha。
几个锅铲打在许盛身上不痛不痒,许致远却动一动就气喘吁吁。
许盛听不下去了,转身随便拿了两瓶酒,躲开许致远踉踉跄跄走出厨房。
帮佣们听到动静都纷纷走出来看,他们不敢走近,只敢远远围观。
他们议论纷纷,话里都是对许盛的不理解,和对许致远的同情。
许盛走上楼梯,还没迈两步就摔了一跤。
怀里几瓶酒碎一地,手重重磕在楼梯边沿,皮肤也被划破。
他就跟不知道疼似的,自己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回酒柜边。
孙管家上去拦许盛:“少爷,您早点休息吧,喝酒伤身体。”
“滚开!”许盛忽然大吼,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许盛虽然荒唐贪玩,但脾气一向很好,对帮佣也很尊重,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他们发脾气。
许致远见状更是气急,大声发号施令:“把所有酒都给我砸了!从今天开始不准许盛再碰一滴酒,也不准他踏出家门一步!”
“先生——”管家还想劝。
“砸!”许致远不容置喙,也不管许盛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许盛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帮佣们一瓶接着一瓶地砸酒,没有任何反应。
酒香醉人,玻璃碎裂的声音却刺耳异常。
许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死,胃里跟被火烧过似的。
他琢磨着昨晚厨房是不是忘记给他准备醒酒汤了,以前喝醉可没这么难受的。
想着补上一碗可能有点用处,许盛强撑着下楼。
他看到张妈,忍不住抱怨:“张妈,昨晚我应酬回来你们没给我准备醒酒汤吗?我都要头疼死了!”
张妈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许盛。
“干嘛这么看着我?见鬼了?”
张妈小心翼翼试探道:“昨晚的事情,少爷都忘记了?”
“昨晚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能耽误他喝醒酒汤。
“就是……”
“张妈。”管家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打断张妈的话:“去给少爷准备醒酒汤,现在喝也有用。”
“好的。”张妈挫着手进了厨房。
许盛揉着太阳穴,坐到餐桌边,随口问管家:“昨晚到底什么事啊,搞得我连醒酒汤都没喝,现在头痛死了,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孙管家亲自端上早餐,端端正正摆在许盛面前,状似随意地答:“昨晚厨房的人睡得太早了,没有给少爷准备,我回头扣他们工资的。”
“行吧,也别扣太多。”许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没有多想。
许致远刚好下来吃早饭了,许盛和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得到的却是许致远的黑脸。
许盛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吐槽老头是更年期到了,也没搭理。
吃饭的时候许盛催许致远快点,上班快迟到了。
谁知许致远竟然说:“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许盛愣了愣:“为啥呀?”
管家突然插嘴:“少爷昨晚喝太多断片了,今天还是在家休息一天吧。”
许致远扫了管家一眼,心里有数,也就没有多说。
许盛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还在说:“我没事儿,喝点解酒的就行了。”
“让你别去公司就别去!”许致远又开始摆他那臭架子了。
“凭什么……”
眼看父子俩又要爆发一场大战,许盛手机忽然响了。
许盛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封华莹。
想起前两天大半夜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到现在都没联系过,许盛就一阵心虚。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封华莹清脆的嗓音。
“阿盛,起床了吗?陪我去挑订婚礼服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