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弹的绯红尚未褪尽,湖面忽起一阵阴笑。
“前朝凰焰,果然是真的。”
芦苇丛被劲风劈开,一名戴半边银质面具的黑衣人踏水而来,手中铁链“哗啦”一声缠住船桅残骸,借力腾起,稳稳落在岸上。暗卫拔刀欲拦,那人袖袍翻飞,数点寒星激射,三名暗卫连闷哼都没来得及便倒地不起。
萧凛把沈婉儿往身后一带,自己胸口血迹未干,却半步不退。
“北狄余孽?”他嗓音冷戾。
“余孽?”面具人低笑,目光掠过沈婉儿肩头仍泛光的凰焰胎记,“摄政王殿下,您护着的,才是大周最大的余孽。”
话音未落,铁链如毒蛇甩出,直卷沈婉儿腰肢。萧凛抬手以掌作刃,生生劈断链梢,断链砸进泥里,溅起黑水四溅。男人动作太急,胸口龙血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玄金蟒纹滴落,却恍若未觉。
“退后。”他侧眸,对沈婉儿低声命令。
沈婉儿却伸手按住他臂弯,指尖仍带着方才换血后的凉意,“殿下,他们要我,不是要你。”
她抬眼,看向面具人,声音轻却清晰:“北狄铁卫统领赫兰雪烈,三年前归澜哥哥一箭射穿你右肩,如今伤好了,胆子也肥了?”
面具人眼神一寒,左肩微不可见地僵了半分——那是旧伤被点破的本能。楚岁瑶眯起眼,心底暗骂:这丫头刚醒就掀人逆鳞,比她还疯。
“前朝余孽,牙尖嘴利。”赫兰雪烈冷笑,手腕一抖,断链竟节节拼合,化作一柄链枪,“今日取你血,祭我北狄战旗!”
枪尖破空而来,直取沈婉儿心口。萧凛袖中滑出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身映着月色,一招“横江锁”硬生生架住链枪。金铁交击,火星四溅,两人俱被震退三步。
赫兰雪烈瞥见萧凛胸口血渍,嗤笑:“龙血已失,殿下还能挡我几招?”
萧凛面无表情,指尖在剑锋一抹,血珠顺着剑槽滚成一条细线。他淡淡道:“足够杀你。”
“狂妄!”
链枪再震,枪影化作漫天雪浪。萧凛迎身而上,剑走偏锋,竟以伤躯硬撼。十招刚过,赫兰雪烈陡然变招,链枪“哗啦”一声缠住软剑,反手一拧——萧凛虎口迸血,剑脱手飞出,直插泥滩。
沈婉儿心口一紧,想也不想,扑过去挡在萧凛面前。赫兰雪烈链枪去势未歇,枪尖带着死亡啸音,直刺她后背——
“噗!”
血花溅在沈婉儿雪白的侧脸,却不是她的。楚归澜不知何时踉跄挡至,链枪贯入他右胸,枪尖透背而出,血滴落在沈婉儿衣襟,滚烫得像那年北境的箭毒。
“归澜哥哥!”
楚岁瑶瞳孔骤缩,匕首脱手飞出,直取赫兰雪烈咽喉。面具人抽枪回挡,却给了萧凛喘息之机。男人拔起软剑,剑尖挑起一捧泥水,混着龙血,化作一道猩红剑芒,直刺赫兰雪烈心口。
“嗤——”
剑尖透体,面具人踉跄后退,面具裂开半边,露出一张被火烧毁的狰狞面孔。他低头看胸口红线,却发出低沉的笑:“前朝凰焰……不过如此。”
赫兰雪烈猛地抓住剑身,任由掌心被割得白骨森森,借力贴近萧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殿下,您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北狄?呵……真正的局,在京城龙椅之下。”
说完,他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剑锋彻底贯穿心脏,血喷如泉,身体却借力倒翻,坠入湖中。暗卫疾射弩箭,只激起一串血色水泡,人已消失无痕。
岸边,死一般的寂静。
楚归澜跪倒在地,血染半身。沈婉儿抱住他,手指颤抖去捂那汩汩冒血的伤口,声音嘶哑:“为什么……你毒刚清,会死的!”
楚归澜却抬手,冰凉指尖拂过她肩头凰焰,声音低得如风:
“婉儿……北狄只是刀……握刀的人,在皇城司……找‘凤髓’……”
话未说完,他头一垂,晕死过去。
楚岁瑶扑过来,红着眼吼:“哥!你醒醒!”
萧凛以剑撑地,胸口血色蔓延,却看向沈婉儿,目光沉静得可怕:
“沈婉儿,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沈家嫡女。”
他抬手,染血指尖轻触她眉心,像盖下一枚无形的玺印——
“你是前朝最后一支凰焰,也是——”
“本王未来唯一的盟友。”
夜风吹过,芦苇低头,湖面残灯尽灭。沈婉儿抱着昏迷的楚归澜,指节因用力泛白。她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天幕,眼底映出尚未升起的启明星——
那一点微光,像即将燎原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