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上班了 第10章 领导

经过一个星期的裁员，大家面上笑嘻嘻，背地里都在骂新来的人事主管。

无论在公司内部还是在电梯门前，只要见到新人事主管西西，要么主动热情打招呼，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装瞎。

裁员后的第一个星期，无人正常下班，各位热爱打工和喜欢项目的同事会主动、自愿加班，实则在工位摸鱼，发信息永远处于未读状态。

老板闲来没事干，纡尊降贵从镶满钻石的办公室出来，瞧上一眼风水聚宝盆，据说花了大价钱打造的一个手掌大的翡翠盆。

或许，在老板眼中，公司所有人都比不上这个冰冷的盆子以及里面的铜钱。

西西佯装到茶水室倒水，实际上绕办公室一圈，随后又亲切地叫每一位负责人，单独到会议室聊天喝茶。

西西见吴良来了，伸手做出请的动作，脸上的微笑非常温和，眼睛却充满精明，“你们工作室的绩效目标我看了，领导层面与员工层面写得很不错，第一次写能写成这样悟性很高。”

吴良假笑，“这次又有什么事？”

西西：“我想跟你聊聊你们组试用期员工陆不晚的事。”

西西点开陆不晚的表格，“不晚在你们组是文案策划，我看她后面安排的内容跟岗位职责、在研项目关系不大，这是什么原因？”

吴良：“这是老板的安排，老板让她写新项目的剧情方案。”

“嗯。”西西应了声，“你们聊过了是吗？”

吴良敷衍，“对，她没意见。”

西西望着他的双眼，背挺得很直，“不晚的试用期目标和项目阶段性目标差别很大，你是怎么看的？”

吴良根本没注意过这些东西，他对这个岗位根本不了解，在老板眼里文案策划就是纯粹写剧本的一个岗位，他在安排时也按照老板眼中的预期去安排。

虽然不晚主动争取过跟进需求，作为一名策划，需求提出到落地是本职工作，可他实在懒得安排，多一个人多份麻烦，要是她干的活跟老板想象中不一样，他又得被老板说几句。

所以，他放手不管，老板怎么想这个岗位，他就怎么分配。

吴良怎么说也在游戏行业干了十几年，对于西西的质问，他丝毫不慌，“项目时刻有变动，这很正常，确实是老板叫我这么写的。”

西西听他用老板压她，心底有点看不起他，“在实际的项目推进过程中，你认为宋予比她更了解剧情演绎这一块是吗？可我看，宋予此前并未有过相关的经验，反而是不晚，她做得更多一些。宋予作为系统策划，一直在做剧情编辑的事，对她似乎不太公平。”

吴良看她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都说了，这是老板的想法，宋予对编辑器熟悉，不晚要学，时间上不可控。美术资源对接都是宋予跟，现在给不晚会破坏流程。”

西西在笔记本电脑敲敲敲，在那么多大厂上过班的人，接触过无数业务团队，吴良什么心思她能不清楚么。

边缘化员工，分配不晚干些无关要紧的活，把最重要的、老板能看懂的部分分配给宋予，也就是说，在吴良眼里，宋予是自己人，陆不晚不是。

这些不重要。

她叫他进来只是确认一遍，毕竟管理层的安排占绩效考核的一部分。

西西：“好，了解了，不晚的情况聊到这里，没别的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让下一个人进来。”

吴良没说话直接走人。

西西的微笑止于关门的那刻，她盯着屏幕中吴良的管理评分，其中一项是试用期员工安排与成长，打了D。

D的意思是，不及格。

这份表格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作为她对整个公司人员的基础判断。

在她看来，陆不晚不过是个炮灰角色。

她没多关注，继续往下推进她的工作。

陆不晚在工位干活，她除了默默干活，没有跟其他部门接触的机会，她下一个工作安排是出新项目的剧情方案。

陆不晚直接去找吴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方案。

吴良一边玩游戏刷日常一边说：“我不知道。你是写给老板看不是写给我看，之前宋予写了十几个方案，老板没一个满意，你自己掂量琢磨下。”

陆不晚：“？？？”

连方向都没有，写个寂寞。

陆不晚问：“有什么提示吗？总不能没有范围凭空想吧，这样怕是很难找。”

吴良笑嘻嘻，想到之前宋予被老板折磨得半死不活就知道这份差事不好干，他可猜不准老板的心思，“你自己想，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老板很难伺候，很难满意。”

陆不晚有点崩溃，她又不是老板肚子的蛔虫，她怎么猜得到老板想要什么。

陆不晚：“老板平时有爱好偏向吗？”

吴良短暂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没有，这个确实很难，主要是老板要求特别高，你发挥你的想象，我们的市场是下沉市场，你想想下沉市场喜欢什么。”

下沉市场，四个字。

很模糊的四个字。

写什么？

陆不晚疑惑，“老板真没有什么喜欢的？平时随便提到什么也没有？”

吴良忽然想到个东西，“对了，你多放点图片，老板不喜欢看文字，图片越多越好，内容一定要简洁清晰明了，小学生都能看懂的那种。”

陆不晚：“清晰明了，PPT最清晰明了。”

吴良大笑，“对对对，老板最喜欢PPT，恨不得什么都是PPT。”

陆不晚：“......”

遇上这么个傻叉领导，陆不晚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的工作安排真的让陆不晚异常窒息。

在研项目跟她可以说完全没关系了，她在做的这个虽然是下一个项目的剧情方案，可下一个项目开不开呢。

老板她没有直接对接过，真照吴良所说，老板这么难伺候，那么她这个工作能通过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这一刻，陆不晚真觉得试用期能过的可能性非常小。

希望渺茫。

试用期两部分，第一是业务，占比70%，第二是沟通与员工关系，占比30%。

业务，领导这鬼态度和安排，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沟通，基本没什么跨部门合作，谈何沟通。

员工关系，宋予和郭枣莫名的恶意、美术部门的玩笑调侃，他们会给她打多少分。

之前还想着苟过试用期，各种隐忍，结果呢，就这样吗？

深深的无力和巨大空洞的黑暗彻底笼罩她，她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掌正渗出细细的汗珠。

工作环境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嘈杂，仿佛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说话似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超出耳朵能承受的分贝。

最终化为尖锐的耳鸣。

电脑屏幕的文档空白，好似有虫子在上面滚动，黑色的，一条一条的，它们游着游着游成了文字，歪歪扭扭的。

文字很简单，可她却看不懂。

这种反应持续将近一分钟，等她终于回来时，她看到了几个文字。

你可以的。

陆不晚：......

到底是怎么了？

陆不晚想思考刚刚的身体情况，脑子却缓慢像个蜗牛，只能暂时放弃。

勉强没意义，效率不会拔高。

陆不晚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七点半了。

她打卡下班，离开这座大厦，呼吸才从重新活过来，空气凉凉的，很舒服。

陆不晚像往常一样走负一层小道去地铁站，人来来往往随处可见，人群中，她再一次看到一颗不大不小、圆乎乎的脑袋。

那颗脑袋的头发很蓬松，随着人走路的步伐轻微抖动。

强烈的熟悉感顷刻包裹全身，她不自觉跟上，目光始终停留在某个方向。

穿过人潮，越过喧哗，那人停在马路边缘。

浅蓝色的耳机像个暖暖的手套捂住他耳朵，纯白色的七分袖下是手臂，路灯把他的轮廓描过一边，亮亮的。

他很白，比冬日飘零的白雪还要白。

陆不晚瞬间认出他就是超市、地铁见过的那个男生，让她心动脸红的男生。

说不清具体的原因，他有磁铁般的吸引力，与她正好对上，在虚空中紧紧贴在一块。

恍惚间，陆不晚有一种错觉，他们见过，甚至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

她跟随他的脚步坐上同一辆公交车，在树叶沙沙的夜色里，随他去流浪。

路过的站点早已听过，可这次听有新的感觉，好像是第一次听，连机械的播报声都变得鲜活。

像是走向光亮的未来，又像走入尘封的记忆。

等终点站到站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出租房附近的站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左右，经过的路人宛如定格画面中成虚影的飘带，唯有他是清晰可见的。

他停在那里不动，她靠近，停住。

几番试探，几番走走停停。

慢慢地，距离由十米缩短至一米。

他再次停住，她习惯性地多走两步。

按照游戏规则，他应该动脚继续向前，可他没有，反而转过身，吓得她失去所有表情和色彩。

他迎风而来，向她露出很温柔的浅笑，“跟了我一路，是喜欢上我了吗？”

他的直白像箭矢击中她的心，蓝紫色的夜幕下，他闯进了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