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胥同百里姝一道去了训诫堂。
路上,百里姝问他:“大师兄干嘛放着家里的太子之位不要,跑来仙剑宗做个苦哈哈的剑修呢?”
穆子胥端手踩在剑上,神色淡淡:“那你又为何放着好端端的羽山神族大小姐不当,来这里当个小弟子?”
哼,倒是挺会反唇相讥的。
百里姝迎着拂面的清风,言笑晏晏回头:“因为我未婚夫在这儿呀。”
“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自然是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了。”
穆仔细看她一眼:“是吗,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没看出来她是为了闻人卓玺而来,还是没看出来她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人?
不过都不重要,百里姝说这些,只是想揶揄一下穆子胥,顺便试试他的态度,到底是倾向哪边的。
到了训诫堂,闻人忌看到百里姝和穆子胥俩人一起过来,有些诧异。
将他们请进正堂,看茶落座,问:“你们来训诫堂所为何事?”
穆子胥喝茶不语,百里姝却放出一个重磅事件,她说:“闻人长老,丹修峰的岳云鹤长老和申峰主座下弟子卢绾绾有不轨关系,且有不正当勾连,上次秘境毒蜂就是岳云鹤长老授卢绾绾之意所为。据我所知,岳长老每半个月就会下山一次和卢绾绾私会,各种勾当不得而知。还请闻人长老着人明察。”
穆子胥听了:“……”
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不过好在他一向情绪不外露,很快控制住了。
闻人忌也是神色震惊,拧眉盯着百里姝道:“没有证据的指证不可乱讲,岳长老是丹药峰老人了,他对宗门的贡献和为人大家都清楚,岂会做出这种事?”
百里姝也端起茶,悠悠道:“就是因为现在证据不足,所以我才来找闻人长老派人调查呀。”
闻人忌沉眉,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穆子胥,问:“你也是为此事而来的?”
穆子胥此刻也知道他被百里姝诓来,是当了一回她的工具人,只得道:“此事我并不知情,但若无有此事,训诫堂及早查明真相还岳长老一个清白也是应该的。”
闻人忌道:“一派胡言。”
百里姝也没打算在言语上说服闻人忌,今日她来,就是为了丢下这个重磅消息,后面的事,自会有人言舆论将其推着往前发展。
百里姝站起来,直接告辞:“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还得回去向师父他老人家禀明此事。”
走出训诫堂,穆子胥皱眉叫住她:“百里姝。”
“今日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百里姝知道,刚才若不是穆子胥镇定自若接了那句话,她的那些荒谬指证其实像极了故意找茬的无理取闹。
“多谢大师兄。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百里姝的地方,尽管开口。”她笑盈盈道。
穆子胥神色显得有些冷淡,不再与她说什么,直接越过她走了。
百里姝知道他可能是在不悦她利用他,但无所谓,反正她目的达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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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危屠天预料的一样,在百里姝去找了闻人忌没两日,训诫堂的人果然就将岳云鹤请过去盘问了。
不仅盘问岳云鹤,就连丹修峰里与岳云鹤日常接触较多的掌事和领事也被挨个叫过去单独问话。
这时候,百里姝事先埋好的一步棋,那位邵领事就派上用场了。
训诫堂执事一连问话了好几个掌领事,都没问出什么来,直到问到邵婧这儿,得到了一条值得引起注意的讯息——
“岳长老确实每隔半个月就会下山一趟,每次从山下回来,都会换一身新衣袍,带写吃的穿的回来。有一次,我还看见岳长老小心翼翼收起一双纳的千层底布鞋,绣工很好,不像是我们宗门里发的统一鞋履。”
“那你可有看见过卢绾绾与岳长老私下见面?”
“那到不曾。”顿了顿,邵婧说,“卢绾绾只在来找岳长老治蜂毒那几日,常来丹药峰。不过,那毒蜂我倒是见过。”
“你在何处见过?”
“我本是岳长老手下一名杂务领事,常帮他处理一些炼化丹药剩余的药渣,有一次我倒药渣时,看见里面有一只蜂王。”
邵领事平静地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却让整个训诫堂执事都沉默了。
常年惩治戒律的执事们,对几条线索带出的信息是无比敏锐的。
难不成,百里姝的指控并不是空穴来风,岳长老背地里真的有见不得人的阴私?
这件事被迅速禀到了闻人忌那儿去,闻人忌皱眉沉吟良久,只说了一个字:“查。”
瞬息之间,事态变得严肃起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丹修峰岳云鹤长老被训诫堂调查一事,很快便传了出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传什么的都有。
而传得最离谱的,当属说岳长老和卢绾绾有私情。
“岂有此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闻人卓玺狠狠将手中剑劈向对面,剑气将两块巨石削成碎末四下飞溅,他反手收剑,“现在宗门里真是什么样乌烟瘴气的传言都有。”
传卢绾绾和他如何如何也就罢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现在竟然传到岳长老头上去了。
也不看看岳长老什么年纪了。
都足够当卢师妹的爹了!
甘泉在旁边挠着头道:“可是听说岳长老已经被训诫堂禁了行动,这事怕不止那么简单。”
少华也说:“好像今儿个,卢师妹也被训诫堂传过去盘问了。”
闻人卓玺听了更觉荒谬,直接道:“我去趟训诫堂。”
闻人忌好歹也是他叔公,即便不是嫡系同支,但也是同宗同族。闻人卓玺从进仙剑宗起,就没有靠过闻人忌一点关系,全凭他自己走到今天。
但现在,事关一个无辜女孩的清白,闻人卓玺不能坐视不理。
他去找闻人忌,相信看在他面子上,训诫堂不会为难卢绾绾的。
到了训诫堂,闻人卓玺感觉到了异于平常的气氛。
两个从里殿出来的执事,甚至手上有血,可想而知,他们刚刚在里面已经上了刑具。
仙剑宗对于背叛或是违背宗规的弟子是极其严厉的,处罚也堪称森严。
所以才会专门设置一个训诫堂的存在。
闻人卓玺不敢想象,卢绾绾那个柔弱的身板,在刑讯堂严苛的拷问下,能经受得了多久。
他快步上前,拦住其中一名执事:“你们对卢绾绾用刑了?”
执事并不回答,在训诫堂公开处置结果前,刑讯拷问的过程不得对外泄露。
闻人卓玺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便转而问:“闻人长老呢?他在何处?”
“长老去了宗主峰,与宗主议事去了。”
怎么又去了宗主峰,闻人卓玺皱眉,他才刚从那边过来。
而且这几日师父都在打坐,也没听说他要过问此事啊。
闻人卓玺一时思绪紊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但他竟然如同一个身外人,毫不知情。
等闻人卓玺又迅速赶回宗主峰,闻人忌和卞无轼已经结束谈话了。
卞无轼将闻人忌送到殿外,面色沉肃:“此事就交由闻人长老去办了,您多多费心,万不可让异势力渗透到我仙剑宗来。”
闻人忌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到闻人卓玺愣愣站在对面,闻人忌也没什么表情,径直而去。
闻人卓玺叫了声:“叔公,到底发生事了?”
闻人忌脚步一顿,皱眉道:“在宗门里,叫我长老或是堂主。这里没有什么叔公和侄甥。”
闻人卓玺脸色微讪,又走向大殿,向卞无轼行礼:“师父,岳长老难道真的有问题?”
卞无轼幽幽一叹,背着手转身:“世事难测,人不可貌相。 ”
再严密的地方也不是铁桶一块,细作叛徒十年如一日的蛰伏,不到关键时刻,不浮出水面,平时哪有看得出来面目如何。
闻人卓玺见脸师父都这么说了,铁定不会有假了。
他的整个心顿时往下沉去,良久才问:“那……卢师妹她总是无辜的吧?”
闻人卓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卢师妹的那些温柔善良都是假的。
卞无轼道:“暂且还不能下定论,且等你叔公那边查清后再说。”
闻人卓玺抿着唇道:“宗门里没有叔公和侄甥,只有长老和弟子。””
卞无轼微微一笑,拍拍爱徒的肩膀,顿了顿,以一种奇异的语气道:“你知道这次岳云鹤长老的事,是谁指证的吗?”
闻人卓玺摇摇头。
卞无轼说:“正是你那未婚妻,百里姝。”
“百里姝?!”闻人卓玺登时变了表情。
卞无轼意味不明笑了笑:“那日她与你们大师兄一块儿去的训诫堂。子胥的性格为师是很清楚的,他从不凑合这种事,但她却能说动他出面。看来,卓玺,你对你这个未婚妻不是很了解啊。”
闻人卓玺:“……”
难怪那日她与大师兄走得如今亲近,果然是原因的。
“你与她的情感纠葛,为师也听闻一些。虽说你修无情剑道,但对未婚妻也不可太过凉薄,毕竟,将来你们是要缔结姻缘的道侣。”
闻人卓玺听着师父的话,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百里姝先是一口咬定他和卢绾绾有暧昧私情,几次三番当着所有人不给他好脸色,自己又转头就在山下养起小白脸。
薄情的人哪里是他,分明是她才对。
这几日百里姝的心情很不错。
岳云鹤被禁足,卢绾绾被盘问,闻人卓玺整日脸色沉沉垂头丧气。
她讨厌的人过得越不好,她就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