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尹会和陈戬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决定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显得有些荒谬。在他们看来,这无异于放弃唯一的生路,选择与城池共存亡。
“我说,我们不走了。”陈熹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眼神清明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混乱,看到某种未来的可能性,“我要去城中心的议事厅,召集父亲麾下尚在城中的所有军官、尚有气力的吏员。”她清楚地知道,在系统任务的两个时辰时限内,首要之急是整合城中残余的、尚有效能的军事与行政力量,这是稳定局势、组织抵抗或突围的核心。
“女公子三思啊!”尹会急步上前,语气焦灼,几乎是在恳求,“此时若不走,待城破之时,叛军屠城,玉石俱焚,就再也……再也走不脱了!”
陈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些蜷缩在废墟间、眼神麻木的百姓,又指向那个仍在徒劳推着父亲尸身的孩童,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尹会与陈戬的心上:“那他们呢?尹主薄,你自幼诵读圣贤书,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曾学过‘牧民者,当与民同忧乐’,乃至危难时‘弃民而逃’的道理?陈都尉,你麾下那些浴血奋战、埋骨城头的将士,他们的父母妻儿,大多皆在此城之中,你……当真忍心独自弃他们而去,苟全性命吗?”这两个问题,一个直指士大夫的道义根本,一个叩问军人的职责与良心,皆切中要害,让尹会与陈戬瞬间语塞,面色变幻不定。
陈戬这个铁打的汉子,闻言虎目之中瞬间蕴满了泪水,紧握腰间环首刀刀柄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尽是惨状。
“父亲……是用他的性命,为我们,也为这满城军民,争取过一线生机。”陈熹的语气沉静如水,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们若能用这线生机,去搏一个更大的、让更多人能活下来的机会,让父亲与众多将士的牺牲不至于毫无价值,岂不……更好?”
她不再多言,毅然转身,迈开步伐,向着位于城池中心区域的太守府议事厅方向走去。她那单薄瘦小的身影,在残垣断壁与萧瑟寒风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被这乱世的洪流吞没,然而那挺直的脊梁与坚定的步伐,却透出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符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
那个原本趴在父亲尸体上哭泣的孩童,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破烂的衣角,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陈熹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尹会和陈戬怔在原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复杂情绪。他们意识到,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太守遗孤,正在以一种超乎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魄力与担当,试图带领他们,走向一条与原本计划中仓皇逃命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与危险,却也或许蕴含着更大荣耀与生机的道路。
这一刻,他们内心深处某些固化的东西正在松动,不再仅仅是出于对旧主陈懿的忠诚而奉命行事,而是开始被这个少女身上所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胸怀、胆识与冷静所真正触动和折服。
陈熹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在脑海中急速盘算,融合了现代思维与古代智慧的策略初步成型:首要之务,是借助父亲余威与系统任务的契机,迅速整合城中尚存的、具备战斗力的残余兵力与仍有组织能力的吏员,确立自己的临时指挥权;其次,必须立即着手组织动员尚有气力的民众,无论是参与城防修补、物资搬运,还是简单的辅助守城工作,凝聚人心方能持久;最后,则需在稳定内部的同时,敏锐观察城外叛军动向,寻找其久攻不下可能产生的懈怠或漏洞,为最终的坚守或伺机突围创造机会。
这将是她来到这个风云激荡的汉末乱世后,所面临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生死考验,其结果,不仅关乎个人存亡,更关乎她未来能否在这片大地上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