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霹雳卖羊肉串的日子 第42章 夜探

被变相囚禁在厨房及其周边区域的日子，枯燥而忙碌。我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去适应跛足带来的不便，同时还要绞尽脑汁应付红冕边城上下那迥异却同样难搞的口味。鬼方赤命虽未再就我的腿多说什么，但他每次用膳时那看似随意扫过的目光，总让我脊背发凉，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残存的价值。

这夜，月色被浓重的魔云遮掩，只有红冕边城特有的赤色晶石散发着幽幽光芒，将廊庑映照得影影绰绰。我因为白天有一锅汤准备得不太满意，心里惦记着，便趁着夜深人静，拖着依旧酸痛的腿，想去厨房再检查一下明日要用的食材是否妥当。虽然鬼方赤命只给了我有限的自由，但这份工作如今是我唯一的立身之本，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厨房所在的区域夜深后更是寂静无人，只有风声穿过石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我扶着冰冷的石壁，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就在我快要走到厨房门口时，一股极其细微、却与红冕边城惯有的灼热或死寂气息截然不同的阴冷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掠过我的后颈。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缩进一旁廊柱的阴影里。

前方，厨房那扇虚掩的门扉旁，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正静静伫立。她背对着我，身着简单的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出鞘的利刃，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梦残·碎无泪！

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破胸腔。是了，九轮天要对苦境下手，魔息大帝作为曾经的合作者（或者说棋子？），他的动向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红冕边城与魔息山毗邻，鬼方赤命更是与魔息珥图交手多次，她潜入此地探查，再合理不过。

我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左腿的疼痛都在极度的紧张中被暂时忽略了。我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她来自那个即将给苦境带来滔天浩劫的九轮天，更知晓她作为顶尖杀手的冷酷与实力。此刻与她撞见，我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可能因为知晓太多而被灭口！

碎无泪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存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厨房的方向，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评估这个地方的价值，或者是在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魔息大帝或鬼方赤命的气息？她的侧脸在微光下显得苍白而精致，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躲在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就会引来那道冰冷目光的注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衣领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就在我以为她会一直站在那里，或者推门进入厨房时，她却忽然微微侧头，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藏身的廊柱方向。

那一瞬间，我感觉血液都快要冻结了。她发现我了？

然而，她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扫，随即，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敢缓缓吐出那口憋了许久的气，浑身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石柱上，左腿的剧痛再次清晰地传来，提醒着我刚才并非幻觉。

梦残·碎无泪来过红冕边城。

九轮天的触角，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到了这里。

这次意外的照面，没有对话，没有冲突，却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我感到胆寒。我知道风暴正在积聚，而红冕边城，恐怕早已身处漩涡边缘。我这个被困在此地、自身难保的小厨娘，又该如何在这即将到来的巨变中自处？

我扶着石壁，一步步挪回自己的房间，心中的忧虑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回到那间看似优待却实为囚笼的房间，我反手紧紧闩上门栓，背靠着冰冷门板，才敢让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梦残·碎无泪那融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如同冰锥，久久烙在脑海，带着无声的警告与死亡的寒意。

九轮天的阴影，已不再是最初听闻时那般遥远的概念。它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威胁，潜行在红冕边城的夜色里。我该怎么办？将今晚所见告知鬼方赤命？以何立场？他是否会相信一个跛足厨娘的一面之词？即便相信，他会作何反应？是加强戒备，还是打草惊蛇，引来更直接的祸患？我蜷缩在床榻上，思绪纷乱如麻，左腿的隐痛在寂静中愈发清晰。

接下来的几日，我如同惊弓之鸟。每次踏入厨房，总觉得阴影处潜藏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每当夜深人静，任何细微的异响都能让我瞬间惊醒。我强迫自己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看似无止境的炊事工作中，用忙碌麻痹紧绷的神经。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被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破了。

这日午后，我正在厨房指挥着几名被分配来打下手的兵士处理大批肉类食材，红冕边城的消耗量着实惊人。氐首赨梦又如常溜达进来，目标明确地走向刚出炉的一盘烤饼。我正习惯性地想开口，他却忽然停下动作，鼻子微微抽动了两下，那双野兽般的眸子锐利地扫过堆放食材的角落，眉头紧紧皱起。

“味道不对。”他声音低沉，带着肯定的语气。

我一愣，顺着他目光看去，那是今早刚送来的、准备腌制的一批兽肉。“哪里不对？我检查过，很新鲜。”

赨梦没理会我，径直走过去，拿起一块肉，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不是肉。”他丢下肉块，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厨房，“有陌生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陌生的气息？我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联想到了那晚的碎无泪！难道她不只是路过探查，还动了什么手脚？

“所有人，停下！”我立刻对那几个帮忙的兵士喊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尖锐。若食材真被做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鬼方赤命的膳食，万一出事……

我强作镇定，忍着腿上的不适，快步（或者说，尽可能快地跛行）上前，与赨梦一同仔细检查起来。我们翻看了所有食材、水源、甚至调味料罐。最终，赨梦在一个装着某种特殊香辛料的陶罐旁蹲下，用手指沾了点散落在外面的粉末，眼神冰冷。

“是这个。”他语气笃定，“掺了别的东西。很淡，但逃不过我的鼻子。”

我接过那点粉末，仔细闻了闻，除了香料本身浓郁的辛香，似乎确实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腥气，若非赨梦提醒，我根本无从察觉。这东西若是混入食物中，短期内或许看不出异常，但长期服用，我不敢细想。

“是毒吗？”我声音发干。

“不像。”赨梦站起身，拍了拍手，“更像是标记，或者追踪用的东西。”

标记？追踪？九轮天的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监控红冕边城的动向，甚至，定位某些特定的人？比如，经常在厨房区域活动的我？这个念头让我遍体生寒。

“此事……”我看向赨梦，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直接上报？证据似乎不足，仅凭气味，鬼方赤命会信吗？而且，这会不会反而暴露了赨梦那超乎常人的嗅觉能力？

赨梦与我对视一眼，他似乎明白我的顾虑，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举动。他走到那罐香料前，直接将其整个拿起。

“我去处理掉。”他言简意赅，眼神里闪烁着属于猎手的冷光，“你，以后检查仔细点。”

他没有说要报告给鬼方赤命，而是选择了自行处理。这或许是他表达信任（或者说，觉得麻烦）的一种方式？他将这个潜在的危机，连同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一并揽了过去。

看着他拿着那罐香料消失在厨房门口，我靠在灶台边，心情复杂难言。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九轮天的渗透，远比我想象的更为隐秘和刁钻。而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池里，我似乎，也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只是，这份来自氐首赨梦的、别扭而又直接的援助，又能维系多久？下一次，潜入的或许就不只是追踪香料，而是真正的利刃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行动不便的腿，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