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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乾的指责如同一桶冰水浇下,将陆清辞从创作成功的喜悦中拉回现实。
“陆清辞,你擅自改动祖传制式,已是大不敬!还敢用这来历不明的染料,若伤了长公主玉体,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赵乾指着桌上那朵流光溢彩的牡丹绒花,声色俱厉。
他身后两位同僚也纷纷附和,眼神中混杂着嫉妒与幸灾乐祸。
陆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不仅是刁难,更是危机。
若被扣上“罔顾礼法、意图不轨”的帽子,别说功德,连性命都难保。
“赵大人此言差矣。”
他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迎上赵乾的视线。
“下官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更好地完成长公主殿下的嘱托。传统制式固然经典,但殿下要的是‘独一无二’。奴婢观摩真花形态,略作调整,只为更贴近自然之美,何来‘大不敬’之说?”
他拿起那朵牡丹绒花,走到窗边,让天光充分照射其上:“至于染料,乃是奴婢从苏记染坊废弃的染料渣滓中反复淘洗、提纯所得,过程干净,来源清晰。赵大人若不信,可随时查验。若因惧怕创新而固步自封,致使献礼平平无奇,岂非更是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他语气不卑不亢,句句在理,一时间竟让赵乾等人噎住。
“巧舌如簧!”赵乾恼羞成怒,“任你说破天,擅自改动就是不对!我们这就去禀报沈主事,请他定夺!”说罢,几人愤愤离去,显然是去搬救兵了。
小单间内恢复寂静,陆清辞却心乱如麻。
沈墨……那个活阎王,他会信谁?他刚刚才似乎帮了他,转头就要来处理他的违规吗?
等待判决的时间格外漫长。
他无心再制作,只能反复检查那套已完成大半的绒花头面。牡丹主钗、配套的耳坠、鬓花,每一件都倾注了他的心血,融合了仿生结构与古法新彩,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心血,还有好不容易挣来的生机,毁于一旦。
他将头面仔细收在一个木匣中,藏在床下的暗格里,这才稍稍安心。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沈墨的传唤,而是一个噩耗。
翌日清晨,当他推开临时用作工作间的杂物间房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昨日还完美无瑕的绒花头面,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木匣被粗暴撬开,牡丹花瓣被扯得七零八落,丝线凌乱地散落各处,精心制作的铜丝骨架扭曲变形,那对耳坠更是被踩得不成样子。
作案者手段拙劣却狠毒,目的明确。
彻底毁掉这套头面!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陆清辞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距离曲江宴只剩两天,根本来不及重做!长公主的怒火,失败的KPI,扣光的功德……魂飞魄散的结局仿佛已在眼前。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笼罩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蹲下身,颤抖着手想去拾起那些碎片,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怎么回事?”
陆清辞回头,只见沈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一片狼藉上,眉头微蹙。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总是结冰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
“主事……”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沈墨绕过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片被踩脏的绒花瓣,仔细看了看,又扫视了一圈混乱的现场。他的指尖在那些断裂的铜丝上停留片刻,那里有明显被利器剪断的痕迹。
“哭有用吗?”他站起身,语气冰冷,却带着一种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距离曲江宴,还有两日。”
“可是……来不及重做了……”陆清辞绝望地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所有的丝线都用了,特殊的色浆也没了……就算现在开始,也……”
沈墨没有理会他的绝望,目光却落在了他因连夜赶工而放在工作台一角、原本打算丢弃的几朵试验品上。那是他最初尝试仿生结构时做的玉兰花造型绒花,形态简约清雅,与华丽牡丹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因为用的是基础丝线和普通染料,反而在这场破坏中侥幸留存。
他拿起那几朵玉兰绒花,端详片刻。
那玉兰形态亭亭,花瓣舒展,虽无牡丹的华贵,却别有一种冰清玉洁的风骨。
“若以此为基础,”他忽然问道,声音依旧平淡,“搭配素银簪箸,可能凑成一套‘清雅别致’的头面?”
陆清辞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弃华贵,取清雅!牡丹被毁,传统的富丽路线已断,但若能另辟蹊径,以截然不同的风格打动长公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玉兰高洁,正好契合春日曲江宴的意境!
“能!”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眼中重新亮起光,也顾不得擦眼泪,“下官可以立刻修改设计!只是……时间……而且材料……”
“材料呢?”沈墨打断他。
“基础丝线和铜丝还有富余,但……但之前提纯的特殊色浆只够牡丹用量,玉兰需用的月白、浅绿之色,已不够了……”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没有那种鲜亮的颜色,做出来的玉兰只会是灰扑扑的,毫无灵气。
沈墨沉默片刻,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权衡,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收拾干净。”他最终只丢下这四个字,转身走向门口,“一个时辰后,会有人送材料来。”
他……他又要帮他?陆清辞简直不敢相信。
在明知道有人故意破坏、事情棘手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帮他?
一个时辰后,果然有小吏送来一个包裹。里面不仅有足够的上好蚕丝和铜丝,更有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的,正是他之前在苏老那里见过的、那种明丽纯正的月白色染料!除此之外,还有几样他之前申请却一直被卡着没批的精细工具。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
陆清辞捏着那个冰凉的瓷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沈墨,一边纵容赵乾等人刁难他,一边在他真正陷入绝境时,又伸出援手。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时间深究。他压下所有杂念投入工作。灵感在绝境中迸发,他以那几朵试验品玉兰为核心,重新设计了一套以“玉兰迎春”为主题的头面。
摒弃了繁复,极尽简约与写意,重点突出玉兰的亭亭玉立与冰清玉洁。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饿了啃冷馒头,渴了喝凉水,困极了就在桌上趴一会儿。
手指被铜丝勒出深深的红痕,眼睛因为长时间专注而布满血丝。
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笔调整,将那只月白玉兰花簪对着破晓的晨光举起时,柔和的光线透过细腻的丝绒,整朵花仿佛活了过来,清冷剔透,风姿天成。
一套完整的“玉兰迎春”头面在晨曦中闪耀,虽无珠光宝气,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雅致。
曲江宴当日。
陆清辞怀着忐忑的心情,将盛放着“玉兰迎春”头面的锦盒呈给长公主。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
好奇、审视、幸灾乐祸。
当长公主取出那支玉兰簪时,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没有预期中的珠光宝气,只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雅韵味。那不同于任何传统头面的独特气质,让见惯了奢华的长公主也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好!好一个‘玉兰迎春’!”长公主抚摸着那细腻如玉的花瓣,笑容满面,“本宫甚喜!陆清辞,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赏功德三百点!”
【功德到账 300!当前累计功德:-569!】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如同天籁!陆清辞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连忙跪谢:“谢殿下恩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品尝成功的喜悦,长公主便笑吟吟地转过头,对一旁侍立的沈墨说道:“沈爱卿,你功德司真是人才辈出。眼看万寿节将至,陛下提倡节俭,不喜奢靡。本宫看这绒花就很好,既显匠心,又不铺张。今年万寿节的献礼,就交给你们功德司操办了。务必像这次一样,既要新颖别致,又要彰显我朝天朝风范。”
她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一凉:“若办得好,本宫自有重赏。若办不好……”
陆清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万寿节?!皇帝的生日献礼?!这口锅比天还大!
沈墨面色不变,躬身领命:“微臣,遵旨。”
宴席散后,陆清辞浑浑噩噩地跟着沈墨退出水榭。走到无人处,沈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幽深。
“陆清辞。”他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冷。
“下、下官在。”
“你,闯大祸了。”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万寿节献礼,事关功德司颜面,更关乎圣心。若有丝毫纰漏……”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冰冷的语气砸在他耳边:
“你我功德扣光,一起——玩、完。”
陆清辞眼前一黑,仿佛看到那刚刚变成-569的功德值,瞬间跌入了无底深渊。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小单间,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沈墨那句"一起玩完"。
点亮了油灯,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万寿节献礼。
这几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瘫坐在硬板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产生了真切的恐惧。
之前他只是个普通的手工博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视频播放量不够。
可现在,他不仅要为自己的性命奔波,还要为一个王朝最重要的庆典负责。若是稍有差池,牵连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个......那个让他捉摸不透的沈墨。
想到沈墨,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今夜月光下他逼近时,他分明看见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什么——是警告,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杂念。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他重新铺开纸张,笔在指尖转动。万寿节献礼,既要彰显天朝威仪,又要符合节俭的旨意。传统的歌舞表演太过寻常,珍宝古玩又违背圣意。到底该从何处着手?
忽然,他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一件缂丝龙袍。那巧夺天工的技艺,那栩栩如生的纹样,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缂丝"一寸缂丝一寸金",且不说造价有些昂贵,单是制作时间就来不及。万寿节距今不过月余,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幅足够献礼的缂丝作品。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正如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个想法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为何一定要做传统的缂丝?若是能将缂丝与其他技艺结合呢?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振奋起来。他重新坐回桌前,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若是用皮影戏来演绎一段传奇故事,再用小幅缂丝作为背景,既展现了技艺,又控制了成本......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皮影戏向来被视为市井杂耍,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这一夜,陆清辞房中的灯火始终未熄。他时而伏案疾书,时而凝眉苦思,时而起身踱步。无数个点子在他脑海中闪过,又被一一否决。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疲惫地趴在桌上,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写满草图的纸。
而与此同时,功德司另一处的书房内,沈墨也未曾安寝。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神色难辨。
案几上摊开着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陆清辞这两日的一举一动——从他如何淘洗染料,到如何连夜赶工,再到今日在宴席上的一言一行。
"陆清辞......"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叩。
这个突然开窍的小太监,确实给了他不少惊喜。但万寿节献礼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今日在长公主面前接下这个差事,既是为了保全功德司的颜面,也是想看看,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希望你不会让本官失望。"他轻声自语,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月光静静流淌,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笼罩在同一片清辉之下。而命运的齿轮,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缓缓开始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