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青锦没说话,那掌柜急得直接过来拽她的胳膊,他要带她去衙门,正合她意,还大吃了一顿,怎么都不亏。
众人嘁嘁喳喳地让开一条道,等走出了人群,孔青锦甩开他的手,喊道:“掌柜的,我自己会走,我不跑,我跟着你去衙门。”
掌柜摸不着头脑,有些人已经开始嘟囔掌柜不守信用,一阵骚乱,掌柜脸色大变,在原地咒骂两句拂袖离开了。
孔青锦不明就里地看着远去的掌柜,心道这人真奇怪,变来变去的。
她摸了摸脑袋,转头看向人群,“呃……你们有谁能带我去衙门吗?”
人群哄一下散了。
孔青锦:“……”
最后还剩店小二站在桌旁,眼泪都要流出来,孔青锦走过去,装样子安慰了几句,“小哥,别伤心,愿赌服输嘛。”
店小二抹着眼睛说 :“五斤羊肉,五斤羊肉啊……我就不该让你进来……我们店要破产了……呜呜呜……”
孔青锦无话可说,她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去找衙门。
好在城南路段更加繁华,并不难找,地上也由土路变成水泥路了,街上人来人往,衙门就在那尽头。
此时太阳西斜,孔青锦加快了脚步,跑到衙门前,看到门旁的大鼓,孔青锦蓄足了一身劲,“咚咚咚”地击了几下鼓。
也巧,她还没敲几下,便有人从衙门里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什么事儿?”
孔青锦见他一身官服,虽然认不出来是什么官儿,但还是立刻跪地说道:“官人!小女子名叫孔青锦,两日前,被歹人敲晕一路带到此地,小女子不知得罪了歹人什么,我……我爹娘定是还在找我……呜呜呜……”
那衙役见她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立刻说道:“你、你别慌,我这就去问问……”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进了衙门,不多时便过来一个穿着更为正经的中年男人,他神色严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孔青锦。”
典史把她请进了衙门,盘问了她一些事。
“我、我是清平县人,如今,却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旁边的衙役拍了一下头,‘哎哟,这不就是隔壁县吗,那这好说……’
典史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插话极为不满,衙役赶紧闭嘴了,典史看着她:“既有名姓,又知户籍,找起来不是难事,你爹叫什么?”
孔青锦的爹名叫孔决,幸好有原身的记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一一回答了典史的问题,典史盘问完毕,就让她等着,现在即刻派人去清平县寻人。
事情很顺利,第二日下午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孔决已经是在路上了,很快就能把她接走。
孔青锦眼眶一热,脑子里寻思着终于,终于能换掉自己这身破衣服了。
等回了家,一定要先洗个澡。
落日时分,有车马驾到县衙门前,孔青锦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锦儿!锦儿!”
孔青锦立刻去往声音来处,一男一女正向自己走来,叫她的这个是那个妇女。
孔青锦想这应该是原身的母亲顾芬。
顾芬嘴上叫得热切,一双手伸向她,却在看到她浑身恶臭破破烂烂的样子后,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孔青锦心里暗叹这塑料亲情,仍是叫着:“爹!娘!”
孔决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冷冷地说道:“孔辙这死小子!我定让他吃点牢饭!!”
顾芬叫着孔青锦,“快,快,咱们回家!”
孔青锦跟这顾芬上了马车,孔决在哪儿跟官人聊了几句,走完程序后,才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经孔决一解释,孔青锦才明白缘由。
原来绑架她的是孔决的异母胞弟孔辙,孔家当铺世代传承,到了孔决孔辙这一辈儿,大哥孔决识字会算数,又是嫡出,这当铺财产便自然而然地给了孔决,孔辙不学无术,后来成家之后,整日不务正业,人又好赌,欠了不少钱,找孔决借了几次,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也就算了,这孔辙还不知好歹,要得越来越多,孔决干脆一脚将这个弟弟踹出家门,不再借钱与他,谁想这孔辙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孔决家。
顾芬在一旁哭着:“锦儿,这几日你受苦了。”
孔青锦对这对夫妇没有切实的感情,但是毕竟从担惊受怕的环境中一下子到了安全环境里,眼睛还是有些湿润,哭道:“爹,娘……孩儿真是好苦……”
她将自己这几日受的酷刑添油加醋一一讲了,顾芬听罢对着孔辙骂骂咧咧,孔决脸色阴沉,向孔青锦承诺,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孔青锦垂了眼,没有说话,父母对这具身体实在是不甚在意,父辈之间的恩怨,让无辜的原身来承受,白没了一条命,现在“冒名顶替”活下来的却是她。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行着,晚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清平县,经过热热闹闹的街市,孔青锦鼻子动了动,撩开车帘看向外面。
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没想到清平县夜晚也是如此繁华。
顾芬见她看外面,以为她是想吃东西,便问道:“锦儿,你饿不饿?要不要为娘给你买些吃食?”
孔青锦摇摇头,想起原本死去的孔青锦,她已是没有一丝胃口,“我想回去休息。”
她现在只想睡个觉,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孔决道:“也好,你……在外面受苦了这些天,是该好生歇息。”
一回到家,顾芬便让丫鬟烧了热水,孔青锦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顾芬本想将那身衣服扔掉,孔青锦没让扔,让丫鬟洗了,晒在院子里,她虽还觉得这是场梦,但如若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生命,不,是原身孔青锦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她们同名同姓,合该……好好活下去才是,决不能亏待了这具身体。
三日后,孔青锦经过细致休养,身体已是大好了,日落时分,她管孔决要了些银两,上了街市,东瞅西看,寻找美味吃食。
到了一家店铺前,看见牌匾上“阳春面馆”四个大字。
孔青锦踏了进去,扑面而来的香味进入鼻腔。
跑堂的笑嘻嘻地迎上来:“姑娘,来碗面?”
她看了看菜单,这里招牌是阳春面,还有肉面、特色面等等,特色面最贵。
孔青锦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同老板说道:“老板,你们这一碗面的量也太少了,还卖这么贵。”
老板不满意,“哪里贵了,都是这个价儿。”
孔青锦:“你这面有没有肉,卖的比路边摊还要贵个两三文。”
老板:“那能一样吗?我这儿的干净卫生!不接受砍价啊,你吃不起就别吃。”
孔青锦笑笑:“老板,咱们来个赌注如何?如若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吃完十碗面,您就不要收我钱了,若是吃不完,我双倍给您钱,怎么样?”
她将自己兜里的银子亮在老板面前。
跑堂的愣了,“十、十碗?!您一个人吃?”
老板也被惊到了,“十碗?!不可能……我都吃不了……”
“那您就让我试试嘛。”孔青锦劝道,“而且,您可以搬张桌子马扎让我在店门口吃,我吃得这么香,还能给您招揽客人,您说是不是?”
老板心里笃定孔青锦吃不完,已经在想着那双倍银子和那些客人了,“成,就这么定了,我等着你吃不完。老张!来十碗阳春面——”
跑堂的兴冲冲地给她备了矮桌和马扎,就在店门口,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哎!这是干嘛呢?”隔壁店的人凑过来问。
跑堂的说:“这位姑娘要一柱香内吃十碗面呢,不然的话双倍给银子,你说说稀奇不?”
“一炷香!?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有些人已经好奇地凑过来围观,听到大嘴巴跑堂的说的话,纷纷惊讶不已。
十分钟后,两个伙计一人端着五碗面上来了,碗面上用一块板子隔着,一手能摞两三碗。
孔青锦把面碗摆开了,上面的木板也拿开,静静等了几分钟,她怕烫,太烫的食物也不利于大胃王挑战,会影响进食的速度。
这几分钟的时间,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皆是过来看热闹,虽然坚信孔青锦吃不完,但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还是要凑过来来看一下。
见她一直不吃,人群里已经有人提出疑问,“怎么还不开始啊?”
“不会是害怕了吧?”
“果然还是吃不完啊,正常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只是想引人注意吧,没意思。”
虽然要叫它凉一凉,但也不能等太久,不然面就坨了。等面到了稍稍降了温,孔青锦才对跑堂的说:“点香吧。”
跑堂的点上了香,众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香一燃,孔青锦抄起筷子拿过一碗面捞起一坨便开始吃。
她的嘴巴大,一口可以吃很多。
这一口,就是半碗还多。
“!!!”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这阳春面倒真还不错。
咸香调料完美地浸入面条,咸而不齁,汤底鲜美,浓香溢出,面条筋道顺滑,吃进一筷宛如水流进口中,小葱花去了些腻味,这一碗朴素的阳春面,可以说是包含了厨子的独特匠心。
好……好极了!
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吃,孔青锦连汤都不剩的一口气吃了四碗。
众人被她馋得吞口水。
“……这么快……”
“不会真的能吃完吧……”
“她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啊?”
人群中嚷声不断,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看见那边吵吵闹闹的,蹙眉问道:“那边怎么这么吵?”
一旁的一个胡子大汉摸了摸脑袋,“不道啊,走,咱们过去看看。”
大汉丢下男子挤到人群里,拎一个人问道:“哥,这是发生了何事?”
那人回过头来:“哦,这位姑娘说要在一柱香内吃完十碗面,大家都在看呢。”
“十碗?!”汉子难以置信地叫道。
“你不相信吧,我也不信。不过……”那人说着,看向孔青锦,她竟然已经吃了七碗了!一滴不剩!
“哎!路大厨,你快看你快看!”大汉把慢悠悠过来的男子拉过来,“这清平县还真尽是些奇人啊!连姑娘都这么能吃!”
“路大厨”未语一言,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看着正在吃面的孔青锦。
看她穿的衣服,不像是贫穷人家,应该不是饿肚子来的。
一炷香还未燃尽,孔青锦已经将十碗面全部消灭,空碗整整齐齐地摞在一旁。
“啪啪啪——”人群中有人鼓起掌来,众人赞不绝口。
孔青锦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冲老板笑道:“老板,怎么样?”
众人安静下来,老板脸上僵了一阵儿,半晌,才摆摆手,“罢了,愿赌服输,我不收你钱就是了。”
“经本人测评,这家面馆阳春面甚好,大家都来尝尝啊。”孔青锦对众人喊。
有的人被馋了这么半天,早已饿得不行,立刻向老板付了钱,要来一碗。
大汉看着,“哎哟,还真能吃完。”
“路大厨”依旧是看着孔青锦,出神地喃喃道:“倒看起来是真心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