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受完“轻雷劫”的第二天,林默在商场地推时,意外撞见了老张。凌晨五点的商场还没开门,老张裹着件旧外套,蜷缩在长椅上,身边堆着一叠“仙界优选”宣传单,脸上满是疲惫,眼底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
“张哥,你怎么在这儿睡?”林默走过去,递给他一瓶热豆浆——这是他早起从凡间早餐店买的,藏在怀里带过来的。
老张接过豆浆,猛喝了一口,才缓过劲来:“我申请了夜间地推,晚上在商场、公园转,能多攒点仙力值。”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我算过了,每天加班5小时,再加上夜间地推,一个月能攒180点仙力值,三个月就能换‘长生丹’了。”
“长生丹?”林默皱了皱眉,“你真的信这个?赵哥之前说,这就是骗局,所谓的‘仙药’都是假的。”
“假的也得信。”老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攥着豆浆瓶的手微微发抖,“我老婆尿毒症,每个月透析要花不少钱,我之前在凡间的积蓄早就花光了。HR说‘长生丹’能治百病,还能让我赚更多仙力值换医药费,我只能赌一把。”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之前在云端宿舍,老张偶尔会躲在阳台咳嗽,当时还以为是感冒,现在想来,怕是长期熬夜加班熬坏了身体。“可你这样熬,身体会垮的。”林默想劝阻他,却被老张打断。
“垮了也没办法。”老张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个笑容温和的女人,“我老婆还在医院等着我,我要是倒下了,她怎么办?”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回怀里,又拿起一叠宣传单,“不说了,商场快开门了,我得赶紧去地推,争取今天多完成几个下载。”
林默看着老张踉跄着走向商场入口的背影,心里像被堵了块石头。他跟着老张在商场里转了一上午,看着老张笑着给每一个路过的人递宣传单,哪怕被拒绝、被无视,也只是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继续往下一个人走去。
中午吃饭时,老张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他掏出手帕捂嘴,手帕上竟渗出了点点血迹。林默赶紧扶住他:“张哥,你别推了,赶紧去医院看看!”
“没事,老毛病了。”老张把带血的手帕藏起来,摆了摆手,“就是有点咳嗽,忍忍就过去了。我要是去医院,今天的仙力值就没了,离‘长生丹’又远了一步。”
“可你的身体……”林默还想劝,却被老张的眼神拦住了。那眼神里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丝近乎偏执的坚定——那是为了家人,不得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决绝。
下午,林默陪老张去小区地推时,老张又咳了好几次,每次都刻意避开林默,偷偷用手帕捂住嘴。林默看在眼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老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骗局,可比起“骗局”,家人的医药费才是更紧迫的现实。
傍晚,两人准备返回仙界时,老张突然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林默赶紧扶住他,却发现老张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也变得急促。“张哥,你必须去医院!”林默不由分说,扶着老张往附近的医院走。
在医院走廊里,医生拿着检查单,皱着眉对老张说:“你这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肺部毛细血管破裂,再这样熬下去,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必须住院治疗。”
老张看着检查单,又看了看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哭声:“我哪有时间住院……我老婆还等着我换‘长生丹’,等着我赚医药费……”
林默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背,心里一阵发酸。他看着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这所谓的“仙界”,根本不是什么“飞升之地”,而是另一个凡间——在这里,他们依然要为了家人、为了生计拼命,依然要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只不过换了“仙力值”“长生丹”的名头,把生存的重压,包装成了一场荒诞的“修仙梦”。
老张最终还是没住院,他找医生开了点止咳药,就匆匆跟着林默返回了仙界。夜里,林默在云端宿舍撞见老张躲在阳台,对着老婆的照片小声说:“再等等,再给我三个月,我一定能换到‘长生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林默站在阴影里,看着老张单薄的背影,突然明白:在生存的重压面前,所谓的“清醒”和“理智”,有时根本不堪一击。而他们这些被困在“仙界”的打工人,不过是在现实的泥沼里,拼命抓住一根看似救命、实则虚幻的稻草,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