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静夜【刑侦】 第19章 第 19 章

魏慧莉的到来并没有为方威龙案的侦破带来新的线索。

经过询问，苏烟和魏慧莉的证言证实了方威龙利用美容会所之便骚扰女性顾客，与此同时，痕检那边递来十一号包厢卫生间包厢天花板的报告，在里面没有提取到指纹，倒是发现了一根头发，但是因为没有毛囊，无法进行DNA检测，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里面的确藏过人。

苏烟和魏慧莉声称她们并没有参与谋害方威龙的一事，她们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唐徵安排小许和老陈继续对余下的11个人进行询问，而他决定再去见一次夏华清。

这次，唐徵并没有把夏华清约到市局，而是和李继承驱车去了夏华清的家，彼时，夏华清和方威龙的女儿方永遂也在家。

上次询问，夏华清说案发那天她正在家里陪女儿吃饭，唐徵推断，每周五，他们这个在本地上大学的女儿应该都会回家吃饭。

而这个方威龙，在女儿回家吃饭的日子，他却在外约了别人。

唐徵特意挑了下午上门拜访，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很快，夏华清就从楼上下来了，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方永遂。

夏华清见到他们脸色并不好，她想让方永遂回自己房间，唐徵却叫住了方永遂：“夏女士，让令千金一起吧，刚好上次没来得及做笔录。”

方永遂站在楼梯上进退两难，她下意识地看看母亲，夏华清嘴唇紧抿，眉头丝毫不放松，率先走向客厅。

“过来吧，遂遂。”

方永遂长得很像夏华清，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在母亲的精心呵护爱护之下长大的，一坐到沙发上就紧紧靠着母亲，对于两名刑警的到来保持着一份拘谨。

“唐警官还有什想要了解的。”夏华清的语气很不客气。

唐徵丝毫不在意，他示意李继承做好笔录，率先对方永遂发问：“方同学，你好，请问你父亲遇害那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夏华清忍不住道：“我说了，那天晚上我和女儿在一起吃饭...”

“夏女士。”唐徵打断她，“我在问她，请让您女儿独立回答。”

“......”夏华清强忍着住了嘴。

“没事妈。”方永遂抱着抱枕，表情很是坚定，“我那天和我妈在家里吃饭。”

“几点开始吃饭的？”

“嗯...”方永遂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九点多吧，那天我妈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本来他也要回来的，但是他打电话说有事不回来了。”

“你妈妈做饭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房间听歌。”

唐徵问：“你妈妈经常这么晚做饭吗？”

“嗯，我妈很忙啊，做的菜也比较多，我...爸那边的公司她也要照看，没时间下厨。”

唐徵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天你们做了什么菜？”

“有清蒸蟹、红烧狮子头、粉蒸肉...”

“唐警官，我觉得这些跟案子并没有关系，请您不要问无关的事。”夏华清僵硬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李继承做笔录的手一顿，微微替唐徵鸣不平：“夏女士，我们侦破案件就是需要充分了解所有细节，抽丝剥茧才能找到真相，如果都像您一样，觉得这是无关的，那也是无关的，那究竟什么是有关的呢？”

夏华清今天心情似乎格外不好，听到李继承的话眉间更是有了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配合你们调查，难道有错吗？”

李继承一时愣住，刚要反驳，唐徵按住了他，正色道：“夏女士，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与支持，我们非常感谢，我们对您女儿的询问只是例行做笔录，不然也不会让您在场的，所以请您相信自己的女儿有独立面对的勇气和能力。”

方永遂也拉拉她妈妈的胳膊，示意没事。

唐徵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夏华清上次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友善，是因为她女儿不在，今天这一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

他这一番话，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了一些。

见夏华清不再干扰，唐徵继续对方永遂的询问：“你们吃完饭大概几点？”

方永遂答：“大概十点多吧，吃完我就回屋了。”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配合，我们接下来需要单独向你母亲了解一些事。”

方永遂看了夏华清一眼，夏华清点头，她默默起身上了楼，走到一半，她忽然转过身，站在楼梯上望向唐徵：“他的死是活该的！”

闻言夏华清脸色大变，立刻呵斥：“胡说什么！回你房间去。”

唐徵和李继承对视一眼，唐徵紧跟着问道：“令千金为什么这么说，她跟父亲的关系不好吗？”

“见笑了。”夏华清理理耳边的发丝，“她爸爸最近没陪她，有点闹脾气了。”

唐正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问起了其他问题：

“夏女士，想必何经理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得知方威龙曾在你的店里对客户实施过性骚扰。”

夏华清整理了下情绪，再次开口已是毫无起伏：“是，他在我的店里干过这种事情，导致店里的信誉急剧下降，其实这一两年的营业已经大不如前，但是我的店是他投资的，我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只能尽全力保证店里的运营。”

“他是否诱逼过客户和她发生性/行为。”

“...有。”

唐徵听到这个答案，保持着如常的语气：“都是哪几位？”

“小何不是给你们名单里吗？就在那里面，具体我记不清了。”

唐徵眉头皱起：“这是刑事案件，你作为店内老板，为什么选择和客户私下解决？”

夏华清说：“警官，赔偿不是我给的。”

“是方威龙给的，他逼迫我出面帮他摆平，不然我...我...”夏华清突然停了一下，“我和他的婚姻名存实亡，他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做，不然我和小遂的生活也难以为继。”

“人人家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唐警官，他的死我并不难过，这就是原因。”

唐徵看着那双压抑着痛苦的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夏女士，你是否见过方威龙的手机？”

夏华清摇头：“我不知道在哪儿。”

唐徵眼神一暗：“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不是问你它在哪儿，我没说过它不见了。”

夏华清一怔，随即道歉：“抱歉...我听错了我没见过。”

唐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夏女士，关于这件案子，如果你有其他线索，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我能看出来，你把女儿教导的勇敢又出色，她深受你的影响，你一定是个很好的榜样。”

说完，他和李继承一起起身，没有再看夏华清。

从夏华清家里出来已经接近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子被堵的走不动，唐徵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的车流，忍不住吐槽：“怎么还有往里加塞的，嘿，继承，给他拍下来，发给隔壁交警大队。”

李继承猛然抬头，一脸迷茫：“啊？”

“啧。”唐徵说着，自己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怎么了？魂儿还没回来呢？”

李继承连忙摇头，坐好，拿出手机：“在哪儿唐队，我现在就拍。”

“已经拍完了。”唐徵顺手发了过去，收起手机，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还在想案子？”

他这一问，李继承就忍不住往外倒：“唐队，方威龙这个人，我们越调查，我越觉得他周围都是被他迫害的人，就像方永遂说的那样，他死的活该，我们拼尽全力去找凶手，是不是...”

“不是。”他话没有说完，唐徵就开口了，他食指敲着方向盘，难得的语重心长：“继承，如果一个人标榜着自己是在做好事而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话，那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善恶标准去行事，众口难调，众心难聚，法律形同虚设，这个世界早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会如同生锈的机器，难以运转。”

李继承眉间还是挥不去的郁结：“我知道唐队。”

唐徵一笑，抽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再干几年你就不会纠结了，我爸在我小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很独特的比喻，可能现在听也有点幼稚，他说，穿上这身警服，就是擦星星的人。”

“擦星星的人？”

“对。”前面车辆逐渐前进，唐徵也松开手刹跟上。

李继承似乎被这个比喻迷到了：“唐队，您父亲也是警察吗？他现在退休了吗？”

唐徵哑然，轻笑，悠悠开口：“他老人家早就不在了，市局一楼大厅左边功勋墙上第二排左边第三个，唐越。”

李继承怔住，刚要再问些什么。

“噔噔蹬~”手机铃声响起。

唐徵接起来：“喂。”

“唐队，找到了，被方威龙诱/奸的受害者，两个，已经在局里了。”

唐徵心头一跳，立刻说道：“我们马上到。”

李继承：“怎么了唐队。”

“被诱/奸的受害者找到了。”唐徵打开转向灯，拐进了另一条稍微不那么拥堵的路上，呼啸着疾驰向市局。

两人火急火燎地往楼上跑，审讯室内，老陈和一位女警正在例行询问，赵寓和小许在观察室里，两人敲门进去。

“怎么样？”唐徵微微喘气。

赵寓双手抱在胸前，摘下耳麦，指指单项透视玻璃另一面：“受害者之一，姜娜娜，正在询问。”

王可乐适时递上姜娜娜的个人资料，说：“姜娜娜，26岁，嘉江本地人士，在一家科技公司做人事工作。”

唐徵戴上耳麦，接过资料，玻璃那边老陈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和孟晓晓曾经报过警是吗？”

“对，方威龙说之后会给我们用更好的面部填充材料，但那之后他就联系不上了，我跟晓晓去美容会所找他，结果她们说方威龙不是美容会所的老板，我们报警，但是没有证据，手术室和美容室都没有监控...我们没有证据。”姜娜娜的声音带着哭意。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骗我们和他发生关系，然后就消失，给几张破会员卡有什么用，警察先生，你们可以找到他吗？”

唐徵看向玻璃那边的姜娜娜，她画的妆容并不浓烈，脸部轮廓起伏自然，哭得梨花带雨。

“你跟孟晓晓怎么认识的？”

姜娜娜双手紧握，放在膝上，她低下头，吸了下鼻子，才继续说：“我跟晓晓是在大学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美容会所还是我介绍给她的，她特别喜欢。”

“九月二十号晚上七点到八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

“——撒谎！是她骗我说美容会所能去掉我额头的胎记我才去的，但是...但是那个人就那样进来...”孟晓晓情绪几乎崩溃，声音溃散。

审讯室里的女警为孟晓晓递过去一包纸巾，同时俯下身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了几句。

“老陈。”耳机里传来唐徵的声音，老陈微微偏了下耳朵，“询问暂停，过来一下。”

一墙之隔，唐徵摘下耳麦，老陈也敲门走了进来，“唐队。”

唐徵指着对面的孟晓晓，问：“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市局，还是你们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的？”

老陈说：“分别打的电话，两个人在警局里见的面，当时双方也没打招呼，后来才说她们是朋友，她们都是那13个人里的。”

唐徵摸摸下巴，看向赵寓：“寓队，你什么想法？”

赵寓从孟晓晓脸上转移视线，沉声说：“半真半假，她们两个都有撒谎。”

唐徵打了个赞同的响指：“对，这两个人真假掺着说，但是她们说谎时的表现很不一样，肯定有一部分在说谎。”

王可乐不解，敲敲脑壳：“我看着这两个人不像啊，她们会是凶犯之一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唐徵再次拿起耳麦，看向老陈：“老陈，等会儿问完让她们先别走，我和赵寓见她们一面。”

老陈比了个“OK”的收拾，再次回到了审讯室。

经过后续询问，这两个人都声称案发时她们在自己家里，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她们都是独居，尤其是姜娜娜，她那天甚至不在公司，请了假，而孟晓晓刚刚辞职，独自一人在出租屋。

询问结束，老陈把两人带去了接待室，等唐徵安排好那边，才赶来见两个人。

他和赵寓一进去，就热情地走过去感谢两人对刑警工作的支持，两人表示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待四人都坐下，赵寓适时开口，她语速适中，嗓音柔和：“姜女士、孟女士，你们好，我是赵寓，现在刑侦支队任职，同时也承担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的部分工作，我通过方威龙了解到了你们遭受的迫害，方威龙被害是一件事，他生前借职务犯下的罪孽是另一件事，我们努力寻找案件的真相，是保证人民群众生命权的行动之一，因此，针对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够想清楚，不必久病忌医，请相信我们，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才能够揭开真相，保护更多的人。”

唐徵不着痕迹地观察，发现对于赵寓的话，姜娜娜笑了一下便沉默，孟晓晓被赵寓的话感染，眼中再次泛起了泪花。

赵寓言尽于此，唐徵一直没说话，只是坐着轻轻动了动鼻子。

随后，两人便不再久留，跟唐徵他们一握手就走了。

两人一走，唐徵就变了脸色，赵寓脸色也不好：“她们是受害者，但她们两个嫌疑也很大。”

唐徵点头：“你觉得姜娜娜的脸怎么样？”

赵寓回想了下：“光滑平整，不像是做过手术。”

“对，她在询问的时候提到过面部填充材料，但是显然她的脸很完美，并不像是需要用到填充材料的样子。”

说完，他跟赵寓打了招呼快步离开接待室，回到办公区，安排可乐：“可乐，安排人盯着她们，你再跟我去过一遍夏华清家的监控。”

“唐队，你发现什么了？”

“香味。”

“什么香味——哎，唐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