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79章 造化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几年时间，人间就变了天地。

九方宸自立人皇，以雷霆手段整肃修真界，渭水一战后昔日门派氏族呈现颓势，加上许多门派见大势转变纷纷投靠九方宸，修真界已经无法再有力量与之抗衡。

当人间完全在掌控之下，九方宸终于可以把精力再次放回山海异心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九方宸和栾清雅也有了些新的发现。

裴瑾疏等被寄生者被关在太上云崖这些年来，没有一个正常人被感染，说明山海异心不太可能是通过传染扩散。

这就回到古籍上对于其寄生方式最初的判断，是恩泽君用类似下毒的方式让村民们中招的，或将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种子放进水源，放进人们的饮食，又或者直接放在他们身上……

若是如此，这个人既能进入军中，又能混迹各大门派，说明无论手段和身手都是了得。这些年九方宸脑海中常常回忆起万剑山庄那个黑衣人的身影，他对比过千万次也找不到一个匹配的对象。

真的会有这么一个高手隐于江湖，自己完全不知道吗？

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或许就是当初失踪的恩泽君本人。

这真是最坏的一个可能。

记载说过现在的山海异心是恩泽君和妖王一起创造的，那山海异心重现人间的背后可能有更复杂的阴谋。

防范妖界的同时，九方宸也考虑过山海异心解除的办法会不会在妖界，可可在未及半神境之前，他不打算对妖界出手。

另外，九方宸还发现，从万剑山庄事变后，山海异心突然爆发，寄生者骤增，可随着时间推移，现在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没有增加的势头了。

是有什么新的诡计？还是幕后主使出事了？

再未查清真相前，九方宸无法掉以轻心，那些已经被寄生的也一直牵动着他的心思。

他为牵挂的几个人中，裴瑾疏的身体因寒症越来越差，那枚种子一直悄无声息，没有生长的迹象。隋膺被他挖了灵核后，身体里的种子又有几次异动，不得已，九方宸只能在饮食上极为苛待，将人生生折磨成一把骨头后，山海异心得不到滋养，终于偃旗息鼓。裴瑾晞倒是有点奇怪，他明明实力强劲，可寄生于他的那枚种子却无比安静。

唯一幸免于寄生的陆世被他留在九州云崖旧址，但陆世时不时就往太上云崖跑，以他的实力守卫拦不住他，唯有九方宸和栾清雅可以。

但九方宸不愿做得太绝情，在发现山海异心应该不会传染后，他允许陆世站在门外同其他人聊两句。

还是不能允许他们接触，毕竟传染的隐患没有彻底消除，另外像裴瑾晞和隋膺一旦变异，趁陆世恍惚的一瞬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而不幸也中了山海异心的沈驰，则被允许和裴瑾疏裴瑾晞见面。

虽然九方宸讨厌沈驰，但如果他能让裴瑾疏好过些，他还是会让他们偶尔接触一下。

除了昔日同门，还有九方宸所谓的“妻儿”。

这些年过去，他与栾清雅早就如一家人一般，只是九方宸带回来的两个孩子，懵懂稚子不谙世事，他们不记得他们的父母，自记事起记忆中就是九方宸和栾清雅。

两人教两个孩子武功法术、带他们策马打猎，一起看山河湖海。

九方宸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但他绝不允许俩个孩子称自己和栾清雅父亲母亲。

将来若事态有变，两个孩子不能被扣上认贼作父的名声。

这是九方宸和栾清雅的约定。

可是两个孩子不明白，九方宸和栾清雅是天下皆知的夫妻，两人疼爱他们，照顾他们，保护他们，为什么不能叫父亲母亲。

也不是没有叫过，纵然九方宸对他们十分纵容宠爱，唯独被叫父亲时会收起笑容，厉声喝止。

栾清雅到底陪伴两个孩子的时间更多，本就心疼共情他们早早没了父母，每次看着他们因为喊了“爹娘”而被九方宸训斥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都格外难受，所以孩子偶尔私下喊她“母亲”，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小孩子哪里能那么周全，偶尔在九方宸面前也会叫漏嘴，在九方宸呵斥时栾清雅永远站在九方宸那边，直至两个孩子在称呼上不会有一点疏漏。

他们就这么组成了一个奇怪而温馨的家庭。

很快，他们的家中又添了新的一员。

话说天地之间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非人非妖非魔非神，叫做无相影。

顾名思义，它们无形无色无相与空气无异，常人根本看不见它们。虽然他们有自己的意识思维，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风飘荡，随时间流逝，无声无息存在，又无声无息逝去。

这种东西对世界没有任何用处，就像天地脑子一抽出来的产物，当然抽风的次数不多，所以无相影也极其稀少。

那次恰逢九方宸和裴瑾疏又爆发了一次冲突，他喝了个大醉倒在花园里，此时风携着一只无相影经过他的身边，被他伸手一把抓住。

那只无相影慌乱不安，在他手上扑腾想要挣脱，九方宸觉得有趣，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可他能感受到手上的情绪和挣扎。

很难去揣测一个喝醉的人当时是怎么想的，九方宸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想看看这无能为力的可怜生物，于是他抽了自己一部分力量为那无相影塑了凡身。

过程他记不得了，等他醒来眼前就站了个光不溜秋的人，惶恐而依赖地看着他。

九方宸：“……”

完了，造孽了。

那人的眼睛无辜而清澈，像是深山里的一泓清泉，

澄澈，那是九方宸一瞬间想到的两个字，也就成了这无相影的名字。

当栾清雅看着牵着九方宸衣角，四处好奇打量的澄澈时，抬手缓缓扶住了额头道：“这算什么？你儿子？”

九方宸不确定道：“不……不算吧。”

因为是被九方宸的力量塑造，无相影继承了九方宸的记忆，同样也知晓了山海异心的秘密，但他太过弱小，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在九方宸和栾清雅身边提供陪伴。

不过很快九方宸就赋予了澄澈一项重要的任务，让他去盯着裴瑾晞。

九州云崖已经完全掌控在了他的手里，没人能掀起什么大浪来，唯独裴瑾晞是个麻烦。

他是凭九州云崖的人质才将裴瑾晞牵制软禁在沙雪雁回楼里，但他本身那强悍的力量始终让九方宸忌惮，尤其是如果哪一天他体内的山海异心爆发……

九方宸不敢细想，但他很清楚比起裴瑾晞妖兽化后造成的结果，他更怕的事自己要亲手杀了裴瑾晞。

眼下最麻烦的是他这师伯的脾气没人受得了，守卫无法靠近沙雪雁回楼，送去的监视者他一天能从楼上打下来十八个，因此九方宸无法在他身边安插能够长久监视的人。

九方宸一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把澄澈送了过去，嘿，没想到澄澈居然还待住了。

但九方宸没想到，他想象中的监视是澄澈守在房顶、门外、窗外，一旦有异况也可以马上脱身。

澄澈以为九方宸说“你去替我看着我师伯”的意思是“你去替我照顾我师伯”，所以他直愣愣进了裴瑾晞的房门。

九方宸收到澄澈成功留在沙雪雁回楼的消息后欣慰地长出一口气，转头就去处理自己的一堆破事了，也没确认过澄澈这个监视的形式是什么样的。

沙雪雁回楼内，虽然裴瑾晞对澄澈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把人打出来。

两人就这么不愉快却和平地共处，当然主要是裴瑾晞不愉快。

最初澄澈每天只跟他说三句话：

“仙尊，早饭。”

“仙尊，午饭。”

“仙尊，晚饭。”

所谓的饭，一小碗没米的米浆，一小盘青菜。

喂鸡都不够，还值得特意告知一声吗！

其实九方宸看裴瑾晞尚且稳定，时不时会给他些瓜果点心作为零食，但裴瑾晞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这小子给没给自己下毒，所以一概不吃。

倒是程澈觉得这些东西放坏可惜，于是在彻底不能吃之前他会邀请裴瑾晞：“仙尊，再不吃就坏了，我们一起吃掉吧。”

被裴瑾晞翻个白眼后他也不生气，自顾自道：“那我吃掉啦。”

然后把东西全部吃完。

裴瑾晞觉得九方宸送澄澈来就是气他的。

起先他总拿澄澈撒气，话说得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可澄澈是有些愚钝在身上，很多话他听不懂，也有很多话他探究不到深层的意思，甚至于有些话他觉得是在夸自己，还会乐呵呵跟裴瑾晞说声“谢谢”。

一拳打在空气上，没个响儿，还徒让人生恨，后来裴瑾晞也懒得说他了。

被关在沙雪雁回楼这么多年，闲来无事的时候，裴瑾晞仅有的乐子就是抚琴看书，偶尔偶尔，沈驰会被放进来看看他。

澄澈喜欢听裴瑾晞弹琴，也喜欢看书。看书这是他能了解这个世界最快的方式，那些真实的记录，光怪陆离的传说，天文地理，历史王朝，人文风情等等他都喜欢。

白日里他注意力全都在裴瑾晞身上，晚上跟着裴瑾晞的作息休息，没有自己的时间，可在裴瑾晞看书时，他就可以在身后跟着看。

他在当时字识得不多，看一句话总得反应许久，联系上下文才能把意思补全了，那肯定是跟不上裴瑾晞一目十行的速度。

当然他也不会去打断裴瑾晞的节奏，只是跟着能看多少看多少，常常囫囵吞枣看完一本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讲了个什么。

但他没有发现，裴瑾晞看书的速度越来越慢。

有次他跟着裴瑾晞看一本短篇异志，那文章行文简单又有意思，他看入了迷，裴瑾晞一页翻过去他还没看完，不由自主焦急地“诶！”了一声。

裴瑾晞眼珠微转，看向身侧的澄澈，见他像是想说什么，嗫嚅了一会儿，还是沉默了下去没有做声。

接下来的几列字裴瑾晞似乎看得心烦意乱，又将书翻回了上一页。

澄澈眨眨眼，有些不确定。

仙尊这是为了我翻回了这一页吗？

他看向裴瑾晞，裴瑾晞把头瞥向一边，视线根本不在书上，那肯定是为他翻回来的！

弘璧仙尊，真是个大好人！

澄澈心下感激，赶紧低头把那页内容仔细看完。

裴瑾晞心中正约摸着时间，结果身后老老实实传来一声：“我看完了。”

一股莫名的气冲上脑袋，裴瑾晞连着耳根都气红了。

看完了就看完了！你就非得说出来？怎么有这么不长眼色的人？

他恼怒地将书摔在案上，上床拉上了被子，留下一头雾水的澄澈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发火了。

后来澄澈跟裴瑾疏的对话就不止在吃饭这一话题上，当然每次都是澄澈起头。

“仙尊，这两个字念什么？”

“狌狌。”

“喔，就是那个黑色大猴子。”

“猩猩也不能算猴子……不是那个猩猩！”

“那是哪个猩猩？”

“是种长着人脸像猕猴一样的妖怪。”

“嗯？那不还是和猩猩一个样子？”

“不是，它是……为什么我要回答你这个这个问题？我又不是你师父！”

真是奇了怪了，澄澈不是九州云崖弟子，更不是自己弟子，一个来监视自己的人，凭什么要解答他的疑惑？

澄澈巴巴看着裴瑾晞：“那怎么样才能当你弟子呢？”

裴瑾晞没好气道：“下辈子吧。”

“啊？”澄澈有些忧伤：“那还要好久。”

裴瑾晞：“……”

这人脑子跟一般人怎么不一样？

后面澄澈还是会问，裴瑾晞还是会不经意地回答，一问一答，直到裴瑾晞回过神来上火才结束。

澄澈就是个蠢货！

裴瑾晞笃定。

仙尊是个好人。

澄澈深以为然。

虽然脾气有点差，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一直包容下去。

嗯，一直这么下去。

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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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