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62章 造神

“跑都跑不了啊！”跪在云海殿的村民哭天喊地，“浪涌上来，把临海的渔村全淹了，山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救命啊仙尊！”

在雷子赫离开五天后，临海的渔民冲上了九州云崖，说着沿海一线爆发了海啸，所有的村庄都被吞没了。村民们一股脑地往城里冲，现在城中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

知府第一时间让人带着村民来到九州云崖求救，他们这一地带不具备海啸发生的条件，极有可能是又妖物作乱。

隋膺最是着急，雷子赫已经去了海上，按说发生了这么大的灾害他不该没有消息。

现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碍于其他仙尊的阻拦早他就冲下山了。

以长岭仙尊为首，九州云崖的仙尊长老和首席弟子们都集中在了云海殿内，除了裴瑾疏。

殿中气氛沉沉，长岭长老道：“不该如此。”

确实不该如此，神钦殿不会让这么大规模的灾害发生，现下的情况说明神钦殿也有异样。

熙春仙尊道：“该不该如此都已经发生了，时不待人，我们现在要赶紧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长岭道：“肯定要把制造海啸的源头找到，可海岸线那么长，别说九州云崖许多人不善水战，就算是我们都去了，连着海的广度和深度也很难找。”

水月想了想说：“得找外援了，发文千书府万药谷和缥缈仙宫，请千书府的仙尊推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妖邪，又该怎么处理。再让万药谷召集这附近的药师帮忙救治伤着。待找到那妖物的位置后，或许得顾宫主这位水系里的至尊强者帮忙。”

长岭仙尊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

大家当然知道他在叹息什么，两个月前九州云崖几乎有与众门派做对的架势，还出了九方宸这么一号人物，现在去其他门派寻求帮助，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

“就这么办吧。”裴瑾晞踏入殿中道。

众人惊喜，熙春：“清源，你回来了！”

裴瑾晞本来打算把九方宸的事情查清楚，可得知了九州云崖的事情后，还是将九方宸的事情暂且搁置下了。

事分轻重缓急，不能放任众生受难。

“曾经众门派求九州云崖帮助也不再少数，千书府万药谷缥缈仙宫都不会不顾昔日情面，再者他们没道理因为没有发生的矛盾把人命关天的事推开。”说着裴瑾晞眼光一扫陆世和隋膺，“你们两个，随我直接去神钦殿，我们看看那群神棍是怎么了。”

熙春仙尊倒吸一口冷气，这三个人去神钦殿？！宗主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碰上神钦殿才亲自去的哇！他赶忙道：“还是我和长岭……”

裴瑾晞断然道：“神钦殿不作为一定事出有因，说不定是被始作俑者困住了，若是连神钦殿都无法制服那东西，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里谁去最稳妥？”

熙春仙尊哑口无言，只能苦笑着点头。

留下其他人再细分任务，裴瑾晞带着陆世和隋膺出发了。

在九州云崖的山门口，隋膺看见了他两个月未见的师尊。

九方宸自刎之前推了程澈下烽火台，射了一箭一把火烧了紫辰的遗体，再未给裴瑾疏多余的一眼一言。

他心里说了多少，裴瑾疏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一次次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人”的九方宸，这次终于食言了。

隋膺：“师尊……”

裴瑾疏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脖颈和手背透露出淡蓝色的血管，他抬眼看着隋膺，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隋膺收起多余的情绪道：“义父他去海上巡查，三天未归，据来求助的村民说发了海啸，几个村子全淹没了。”

陆世：“师尊要带我们去神钦殿先看看是什么情况，神钦殿没能压住这次灾祸想必有古怪。”

裴瑾疏道：“好，走吧，我和你们去看看。”

裴瑾晞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御剑而起，向着广袤无垠的大海飞去，紧随其后的隋膺想说什么，被陆世拉了拉胳膊，见陆世对他摇头，他便作罢了，毕竟现在最为首要的是找到他的义父。

海上骤雨疾风，他们御剑而行，每一动一寸都极为困难，再加上大雾弥漫视野极其模糊。

裴瑾疏的手腕处动了动，窜出一条殷红的藤蔓，卷曲如血珠的叶子伸展开，接了点微凉的雨水，又缩回了他的袖子。

那是赤珠锦藤。九方宸当初只是与其融合并未炼化，在他身死后这赤珠锦藤脱离宿主跑了出来。

裴瑾疏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自己身上的，只是在他长久的浑噩终于回过神来时，他看见这赤红的藤蔓趴在他的手上，似乎有些发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感受着赤珠锦慢慢攀上他的胳膊，像是搂着他的胳膊依靠他一般，裴瑾疏恍惚间觉得，抱着他胳膊的，是九方宸。

他没有走神很久，雨势忽然激烈起来，转眼间眼前尽是雨滴穿成的帘幕，纵使他们四人相隔不远，彼此间的身影看起来都分外模糊。

裴瑾疏和裴瑾晞挡在隋膺和陆世的身前，裴瑾疏转头对他们说：“你们两个跟紧我们，不要在这里走散！”

这么近的距离，声音却像是被雨打伞了一样。

“师尊，师叔，你们看！”忽然，陆世伸手指向前方，“那是什么？”

灰蒙蒙的雾气中忽然透出了隐隐的金光向他们移动而来，那光芒的轮廓极为巨大，近乎百米之高。

随着那金光的逐渐接近，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巨人的形态。那巨人踏浪而来，面无表情，一手端在胸前，每一步都带起巨浪。

陆世瞳孔微缩，一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沉声问：“师尊，你看那东西像不像堕神元神。”

话音未落，惊鸿和天骄已莅于裴瑾晞和裴瑾疏各自的身侧。

巨人走得并不着急，巨大的步子让他的移动速度很快，几乎眨眼就来到了他们四人面前。

“升高，到他上面去。”裴瑾疏喝道。

可奇怪的是，那巨人对他们四人置若罔闻，只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此时他们看清那巨人手上端着一尊泥像。

那泥像是个青衫男子，他的面目平和，眼做笑模样，做的简单甚至有些粗糙，可极为传神。

待他们彻底绕到巨人上方才发现，跟在巨人身后竟有一座浮空岛屿在移动，正是神钦殿的浮空岛。

岛拉起许多绳结，被无数六翅白鸟衔着向前移动。

裴瑾疏对裴瑾晞说：“哥，你保护他们，我去岛上看看什么情况。”

裴瑾晞：“你小心。”

裴瑾疏一点头，俯冲而下。

可就在这时，那前进的巨人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朝着下落的裴瑾疏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裴瑾疏瞬间觉得他在空中停滞了，丝毫运动不得。一呼一吸中，除了海的咸味，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异香。

不对，他还在下落，只是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上方的三人也觉不妙，他们只看着裴瑾疏的身影在空中一顿，接着便失控般地从空中坠落。

“师尊！”隋膺瞬间向着裴瑾疏冲了过去，可还未等他触碰到裴瑾疏，眼前便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隋膺是被吵醒的，模模糊糊中他听见了裴瑾晞的怒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接着是雷子赫的声音：“清源你别急，急也没用你先坐下听我说。”

待视线清晰起来，隋膺见陆世正从地上爬起，也是刚醒的样子。

接着他看见的就是裴瑾晞正怒气冲冲看着雷子赫，雷子赫缩在边角一脸无奈。

“义父，”隋膺冲了过去，扑进雷子赫怀里，“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雷子赫搂着他轻轻拍了拍，苦笑一声，“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世道……翻天了。”

裴瑾晞道：“你少卖关子，赶紧讲发生什么了！”

雷子赫双手插进发中狠狠一抓，唾骂了一句道：“他娘的，神钦殿这狗东西，造了个神出来！”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裴瑾疏：“神？能造出来？”

“你们也发现了吧，那东西的气息和堕神元神很像，那是真真的神息。不过那神还未完全造成，可已经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裴瑾晞问：“那我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昏迷了过去？”

“神钦殿在整个岛上点了迷香，吸入一点就能让人失去神志，一般我们在闻到异味时便会屏息且净化进入体内的异物，可他们利用元神的灵魂冲击暂时混乱人的意识，让迷香得以进入人的身体发挥作用。”

裴瑾疏：“他们手段都这么下三滥了？”

雷子赫：“可不是！”

陆世四下张望，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正在一个漆黑的密闭空间之内，只有一盏灯散发着光亮。

雷子赫叹息了一声说：“这是在楚氏的秘宝洞天印内。那元神杀上陆地，惊动了各大门派，他一路行至皇城，杀害了无数无辜之人。现在各大门派在京城合围，攻伐这怪物，是岳曜救了我们，你们一直昏迷不醒，怕有什么意外，楚昀便将你们藏在了这里。”

裴瑾晞问：“所有宗门和氏族的人都来了？”

雷子赫摇摇头：“怎么可能，神钦殿又不是只向京城进军，各个门派都遭到了他们的攻击，也只是中坚力量来了这里。”

陆世奇道：“各个门派都遭到了攻击？神钦殿这么多年位于孤岛之上，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培养出这么一大批人来的？”

“不是人。”雷子赫眼神复杂，低声道：“是山海异心。”

此话一出，气氛忽然凝固，每个人都想到了九方宸。

雷子赫看着低头看不清表情的裴瑾疏，心中叹息，可他现在必须把情势讲清楚。

“其实早在海上风向不对的时候，就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变成了动物，只不过都是在山高水险的偏远地带，没传出消息罢了。可后来……”雷子赫看向了陆世，“皇帝在朝堂上变成了一只鹅。”

陆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喊出声：“什么？！”

雷子赫倒是从未见陆世这幅表情，可现下确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听闻这事的时候下巴半天没合上。

“所以现在外面全乱了套，修真者，平民百姓，被山海异心改造的修士和人混在一起，大家不知道该杀谁该救谁，可能你刚刚救下的人，眨眼间就变成了野兽或者怪物。神钦殿在外造言，山海异心是真神降罚，凡被山海异心感染的都是有罪之人，需向真神悔过方得救赎，已经有许多人开始信那玩意儿，短短几天甚至还出现了教派。而且那山海异心还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人莫名其妙就会染上。把你们藏起来，就是怕万一你们无意识中感染了山海异心难以控制。另外人心惶惶之下，已经有不少门派倒戈了。”

裴瑾晞问：“上六门和上四族有没有倒戈？”

雷子赫摇摇头：“没有。”

裴瑾晞：“那就不是最坏。”

雷子赫面容苦涩，“不过是顾温珩楚昀和司寇澜舒这些人压着，真逼到极致，内讧起来是早晚的事。”

皇帝驾崩，太子未立，朝堂无主，谁都能看出来是天下大乱之兆。

裴瑾疏：“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先出去吧，无论如何至少搭把手。”

其他人点点头旋即起身。

雷子赫对隋膺和陆世正色道：“你们记住两点，出去后首先保护自己，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世人，像咱们这些人若是感染了山海异心，那就是大祸害。其次，看见变异者不要心软，山海异心没有救，一时心软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隋膺和陆世对视一眼，隋膺说：“义父你放心吧，既然它是会害人的怪物，那自然是要杀掉的。”

雷子赫摇摇头，叹息道：“等你们真的见了，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的京城上空，洞天印的法印浮现，裴瑾疏一行人从印中冲出，一瞬间，满目疮痍，哀嚎遍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浮华满道，盛世恢弘的皇城。

隋膺只觉得像是梦中一般，忽然有什么东西扑倒在他脚下，那是一个抱着襁褓的女人，襁褓中是一只面目狰狞的似狗非狗怪物似人非人的。

那女人情况也不妙，半张脸都长出绒毛，眼睛已经狼化。

女人猛地磕头，咣咣作响，几下就头破血流，“仙尊你救救……我儿子，我给你当牛做马。”兽化使她的言语急速退化，接下来她的话开始含混不清，继而变成了呜咽和咆哮。

此时隋膺的脑子里全是净化术，用哪个？用哪个能救她们？

“隋膺！”身后传来雷子赫的厉喝。

隋膺身子一颤，蓦然回神。

他咬咬牙，扬手挥剑，那对母子立时没了声响，倒在地上恢复了原样。

隋膺的剑很快，没有痛苦。

可那女人和孩子的脸上是绝望与恐惧的狰狞，可见生前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隋膺后退几步来到裴瑾疏身边，他艰涩道：“师尊，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吗？”

“山海异心的改造不可逆，普通人会在身体被扭转的过程中痛苦死去，就算成功变成了动物也难活太久。而身体能力好的修真者一旦完成改造便会失去心智暴虐发狂。滥杀无辜的事山海异心，是神钦殿，不是你。”

裴瑾疏眺目远望，看着那盘坐在高阁之上已初具人形的泥像，那么淡然出尘，仿佛这一切是非都与他无关。

这个东西，必须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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