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笑得很苦,目不转睛追随着策马崩腾的宋越。
这副求而不得的模样才配他那清冷的长相。
唐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隐隐觉得这背后的事不是她能触及到的,怕是徐琛也只能管中窥豹。
片时,宋越就博得头筹,周顺昌那幅青山映月图自然也收归她的囊中。
“漂亮!”徐琛赞叹,“哪里生疏了,我看活络得很!”
场上,宋越耍了一个杖花,和邹月一碰拳,两人回到各自的棚中。
“不是不稀罕吗?怎的又去了?”还没等宋越坐下,唐婉戏谑道。
“赢来送我母亲,倒也妥当。”宋越一把抓起杯子,喝干了酒。
唐婉赶紧唤明心给她倒茶。
“邹月以往总要跟我分那彩头,今日倒是做了回顺水人情,直接给我了,我若再推脱,反倒驳了他的面儿。”宋越又灌下了一大盏茶,解释说。
宋越的丫鬟香荷拿出手帕子给宋越擦脸。
突然间,南边一阵喧哗声,众人扭头一看,蹴鞠那里也一局甫毕,观看者为胜者欢呼非常。
这一大动静,唐婉可坐不住了。
“你刚才兴致颇高,多少有些累了,歇息一会儿。”唐婉说,“我去那儿看看蹴鞠。”
徐琛刚想起身,听到她劝阻道:“你跟大伯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好好叙叙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罢唐婉又向三人行了一敛衽礼,扭头向南边奔去。
哦,自由的气息。
她走进人群中一打听,得知刚才的蹴鞠赛事,两位谣朝的驻使官赢过了永安侯府的大公子和三公子,成朝人也不排外,为两位外国友人献上了热烈的祝贺和掌声。
很好的比赛氛围,这么早就已开化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健康观念,日后篮球要是真被成朝人接纳了,说不定真能演变成一种全民可以消遣的运动。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毕竟篮球都还没造出来呢,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瞧着两个使官对着台子上一衣着鹅黄长衫的异邦女子激动地招呼,那女子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以表庆祝之意。
这蹴鞠下一场的彩头可厉害了,据传是一代名琴师齐二娘齐正云曾用过的伏羲式桐木琴,漆色上了蛇腹纹,琴面上的十三徽则均以和田玉镶嵌。
这一彩头弗拿出来展示,一下子冒出许多队伍赴赛,故而打擂决出胜者。
琴棋书画上,唐婉除了对书有点从小培养的爱好外,对其他都不感冒,也怠于在不熟悉的筑球上出风头,就只去棚里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静静观赛,顺带放空大脑,从那些宫怨宅斗之事抽出身来,好好沉浸在这广阔天地中。
由于太放松了,她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幸而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又要遭一回重创。
旁人没瞧见,那异域女子可是把唐婉看得真切。
在注依落眼里,唐婉这女子生得温婉,穿着华贵得体,看着不像爱打爱斗之人,却一人前来观看,引得她十分好奇。
她端着两杯雄黄酒,径自走向唐婉。
这蹴鞠可真是高手云集,刚上场两支队伍就打得不可开交,巴不得一口气让球进五次风流眼。
唐婉饶是在发呆,也被刚才场上的以头度球给惊艳到了。
现代足球和古代蹴鞠的玩法大不同,蹴鞠一般打的是单球门的筑球赛,球必须通过高约三丈约一尺见方的风流眼,双方轮流接球踢过风流眼,若一方没踢过,则对方得一筹,而且期间球不许落地,若落地也是对方得筹。
这比现代足球对球的把控、准度、力度、灵活度的要求都强上不少,对抗性和技巧性很平衡,观赏起来悦目文雅。
她也是看了一会儿才琢磨出来的,毕竟平日也不怎么踢足球,对这段足球的历史更是知之甚少。
“一个人看未免有些寂寥,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同看?”注依落坐到唐婉身边时,她都没注意到,直至对方开口说话,又把酒杯推到她眼前,才把她吓了一跳。
对于突然而来的热情,唐婉一向很警惕,她赶紧收起翘着的左腿,欠身说:“多谢姑娘美意,不过我不善吃酒。”
不爱喝酒是实话,但若注依落换了她最爱的茶来,她也张口说不爱吃茶。
注依落应该庆幸自己是女儿身,不然唐婉早就敛衽离席,起身走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美酒啊,竟无人能共品。”注依落听罢,也不劝说,自顾自仰头把自己手里那杯吞下肚,又握起唐婉眼前那杯,放在嘴边晃悠着,“小女注依落,乃谣国派来驻济安城的使臣,在此地暂居,未敢请教小姐芳名?”
“唐婉,”唐婉觉得自己这样回复,有些过于冷淡,临了又微微扬唇,加了句,“注使臣,幸会。”
“是唐府的五小姐吗,久仰久仰,”注依落小酌一口酒后,叹道,“早就听闻唐五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这琴弹得是一绝,刚才场上那两位是我大哥二哥,不懂乐律,这场若是拿下这彩头也是糟践宝物。今日与婉姑娘初次见面,又是懂琴之人,要我那两兄弟还能赢得彩头,不如就赠与婉姑娘吧,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婉,你看看你这惹人烦闷的才华,那对于现在的唐婉来说拿这琴不也是糟践好物吗?
她自然是不想接受的,便说:“这琴也不是光用来弹的,摆在家中也是一种景观不是?何况还是才人遗物,更应该当个镇宅之宝珍惜着才是,您就是送我,我也不舍得碰。刚才虽没看着您哥哥的球技,想必也是极好的,不然也惹不得满堂喝彩,这场必然也能博得头筹,还是两位哥哥留作纪念,日后也可感怀今日端阳盛景。”
注依落这酒也没送出去,琴也没送出去,有些吃瘪,一时没再多言。
跟外人说话就是要多费些口舌,唐婉久没喝水,刚刚说了一串,嗓子有些冒烟,招了招跟过来站在不远处的明心,手捂着嘴说:“去拿点茶来。”
见旁边没再多言的注依落,她补充道,“拿两个白玉茶盏来。”
注依落一听这是要与她共饮的意思,又恢复了对唐婉的兴致,说:“我只以为婉姑娘喜欢女红习字这种静事,未承想竟也喜欢蹴鞠?”
“近日里突然觉得怪新奇有趣的,便来凑个热闹。”唐婉尽力挽回原唐婉的形象。
“这蹴鞠确实有趣,不过我们国更喜欢玩鞠城对垒,不知姑娘可知这个玩法?”
这专业术语她确实不懂,便摇摇头。
结果等注依落一解释,她便明白了,就是跟现代足球一个打法,她还没说完,唐婉燃起了竞技之魂。
这种极具观赏性的筑球她短期学不来,可这‘鞠城对垒’她那是身经百战。
她按下心中的激动,故作淡然问道:“这倒是更有意思,不知这集会上可有这般比法?”
“我早已问过,等这一轮打雷结束,下局就开,到时我可要上场,婉姑娘可要为我加油助兴啊。”注依落自来熟地说。
“刚刚听注使官这么一说,小女也有些许向往,只怕要是上去,第一轮可就得败下阵来了。”唐婉闭着眼睛乱谦虚。
谁知注依落完全识破她这些弯弯绕绕的话语,抓住了重点,“莫非婉姑娘也会打?那可太好了,这鞠城对垒在成朝内部似乎是不流行的,我还怕下一轮无人与我对打呢。”
啧,说错话了。
这该死的想逞能的心果然不该有。
注依落欣喜地望着她,看得唐婉不好意思,只好说:“您可放心,若真无人与您对打,我就是技术拙劣也不怕献丑,一定让您打上。”
在古代,能遇到一个同样热爱运动的女子是多么不易,何况还是她先迈出的第一步,自己也没什么可被图的,她能有心计到哪儿去?
虽然这般看人有点草率天真,但确实唐婉对注依落的真实感受。
注依落得到肯定答复后,眉眼弯弯,笑得憨厚可掬,又将目光投到赛场上。
场上已换下另两队较量,可与上面两队相比,蹴鞠能力就逊色多了。
唐婉看场上赛事索然无味,没什么兴头,突然挑起话题:“注使臣,你可知这样一种竞技?”
“愿闻其详。”
“此戏所用之球,径长二四,分两队相抗,每队各五人。赛间可传可递,亦能使球触地而运。若将球投入对方高三丈之筐中,便得一筹。四十刻钟后,以得筹多寡定胜负。”唐婉看着注依落沉思的脸,语调轻缓。
注依落听完,嘴角一勾,“这竞技,我竟闻所未闻,似乎比蹴鞠还要有趣。”
“您自然是没听说过的,因为这是小女凭空想出来的。”唐婉胡诌不下去了,干脆摊牌,“只可惜,我如今还未找到能支撑这般弹性的料子来造球。”
“这可好说啊,谣朝什么动物皮料没有,你若想造,我帮你寻来就是,”注依落直起身来,“只不过——”
“如何?”唐婉也只是随口发泄,没想到注依落听进心去。
机会来得如此突然,她怕来不及把握。
“蹴鞠打赢我便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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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