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当时怒极反笑,气得就要撸起袖子跑去书画铺指着穆煦的鼻子质问了,被遥兮拦下。
“少奶奶,如今离大娘子寿宴也就几日了,再去准备贺礼定是来不及的,不如就将这画死马当活马送过去,横竖您卷起来不展示,也没人看着。”遥兮宽慰道。
明心在一旁递上碧螺春,被唐婉一口喝下。
“少奶奶可别为这种小事动了气,要我说啊,就按遥兮的来。”明心劝说道。
唐婉心里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反正那关会意也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清廉长辈,送个东西免得有人指出错处来就可以了。
她就是有些气不过,这古代要是有店铺评分,她现在就打个一星差评。
结果没过多久,心大的唐婉就把这一烦心事从脑际中扔出十万八千里远,潜意识里还以为这送来的画跟样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剩下的十几日,她便在府中捯饬捯饬。
这个简单,目之所及一派红色,显得喜庆即可。
一日早膳,唐婉享用着乳饼,准备上午做一组体能训练恢复恢复自己这久未活动的老骨头。
明心给她盛奶羹的空闲突然提到那球贩子:“少奶奶,昨日二公子院里的务原出门,她跟我是旧相识,就托她去顺眼瞧瞧那货郎担,你猜怎么着?今日就在呢,一问初十为何没来,原来是家里出了变故,便没能守了约,还说往后再不会这般了。”
唐婉听完眉间有些许喜色,淡淡回道:“嗯。”
唐婉高兴的程度太低了些,出乎明心的意料,她也没再说什么,待唐琬用完膳,她拾器撤案,行了礼便走出门外。
等唐婉刚做完一组波比跳,略微出了些汗,门被人敲响了,徐琛在门外说:“蕙仙,我有事跟你聊。”
“我这会儿没空,半个时辰后,我去寻你。”唐琬稳住声线说。
唐婉不是很喜欢被人打扰,何况现在自己有些出汗,他见到肯定要问,她不是很愿意跟他解释。
徐琛也没多问,在门外应了一声。
她做完拉伸运动,换了身衣裳,就跑去找徐琛去了。
正好,她也有话要对徐琛说。
徐琛房大门敞着,他伏案看着书。
“你有何事要同我讲?”许是徐琛看得太入迷,唐婉走到他身后都没察觉,一出声,倒是把徐琛吓了一跳。
徐琛笑着起身,拉着她坐到床榻上,说:“前些日子我跟父亲说了我仕途的事,他上朝时奏明圣上,皇上已然应允,打明日起,我可就入翰林院当差了。这般光景,可遂了你的心意?”
唐婉没想到自己的话在徐琛这里这么有效力,她拢共提了两次做官,一次是刚穿过来不熟悉,第二可是他先提的别人中了秀才,她随口一提。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毕竟这两次提时间间隔还挺短的。
她唐婉没想让徐琛误会她,可他“先斩后奏”,说什么明日就去做官了,这时再解释反而不知道怎么收尾。
她轻轻点了点头:“那也是好的,你叫我来,就为此事?”
“嗯!”徐琛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期待。
“那我可也有话同你说,”唐婉直视着徐琛,“砚之,不要再偷偷向明心打探我的近况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
徐琛面色讪讪,搔了搔后颈,“你怎知……”
“猜的。”唐婉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一看徐琛这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模样,知道自己没猜错,“砚之,你我已是夫妻,你担心我、想了解我完全可以跟我说,我愿意告诉你的,没必要再让明心在我们中间绕来绕去。”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样,不自在到极点。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唐婉也知道自己不愿意对徐琛敞开心扉,如果他真的问起,她会半真半假说几嘴。
唐婉这般防备,徐琛早已看出来,所以才会旁敲侧击地问明心。
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理的,可惜唐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静等着徐琛或反驳或妥协或解释。
结果徐琛只是点点头,浅笑道:“抱歉,扰到你了,蕙仙,日后我不会再与明心通音信了。”
颇有些偶像剧里求爱不得的隐忍男二的风范。
哥们儿你是正宫啊,不用受此等委屈啊。
唐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话也没吐出来。
幸好她的正宫调节能力强,很快又抛出了新话题:“原是只想与你说我入仕之事,突然想起过几日就是端午集会,那日我休沐,何不一起去热闹热闹?”
她光注意着大娘子的寿宴和篮球制造工业,都快忘了五月初五端阳日。
反正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在家里待着也闷得慌,她笑着点点头:“好。”
端午节理应普天同庆,成朝各地官方也都设集会,只不过有门有面的地方权贵和平民老百姓各自聚集在各自的集会,互不干涉。百姓们忙活操劳了快半年,有个气口可以歇息会儿,上流社会的集会则是借此机会互相连结彰显身份,相看各家男女。
唐婉在选衣服上犯了难,她不知道穿什么算是得体,最后在遥兮和明心七嘴八舌的提议下选了月白色交领短襦和石青色暗纹缠枝石榴花马面裙,腰间系了个杏色织锦缎香囊,鬓边簪上一支银质榴花簪。
宴集在济安城汐澜河畔举办,唐婉随徐琛乘车到时,会上已人头攒动。
唐婉以为活动顶多就是猜酒划拳赛赛龙舟,这一看从打马球到捶丸赛马再到打猎都有,包括蹴鞠。
她想一目望尽,最后却花了眼,一下子就沉醉在这欢乐畅快的氛围里。
徐琛侧目,只见唐婉脸上挂着从未有的欣喜和惊奇,心想带她来逛逛果然没错。
等到了茶棚,徐琛就与好友互相问候,唐婉想着都是同窗肯定认识,原来的唐婉又是温婉安静的性子,她就在他身侧跟着弯眉点头。
一番客套后,两人找了个空棚子落座,唐婉正想着自己有没有几个能说体己话的朋友呢,身后就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她回身,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子。
那女孩儿二话没说,坐到她身边,挽上她的手臂,说:“婉婉,这徐家府住着可还舒适?我让你安顿下来找我玩怎么这么久都没个信儿?”
那女孩穿着明艳,是唐婉在这个世界的知己宋越。
唐婉反应敏捷,“近日在忙徐大娘子的寿宴呢,没来得及,给大娘子安安稳稳祝完寿,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宋越瞥见她空荡荡的手链,佯装生气,问:“怎的没戴我赠你的朱砂手串?这光景戴着多合适。”
朱砂手串?
是了,那一众添妆礼物中,包装得最厚实的就是这手串,唐婉让雁秋当面拆开时对此还赞叹了几句用心,然后就很负心地把它扔进妆奁的角落里。
她素来不爱戴首饰,穿过来不在头上插点簪子显得太素,既然已经在头发上下功夫,唐婉也就不爱搭理那奇珍异宝般的手钏手镯。
唐婉没有了刚才的假从容,支支吾吾,徐琛刚想解围顺带寒暄,瞅见后面又来了人,整个人轻松不少,站起来笑着叫着来人,“大哥。”
唐婉一怔,跟着站起,转身。
徐瑾比徐琛略高,眉目清秀,着白色绫罗窄袖圆领袍,腰间系着玉带,脚踩云头履,如玉一般立在这儿,自成风景。
只是身后不远外站这个煞风景的侍卫,看着那面相像是刀尖舔血生活的杀手。
她成婚那天,徐瑾也在场,可那时唐婉还没穿过来,唐婉对徐家人口中的这个长公子的印象寥寥。
今日一见,她反而诧异:这长得就像在翰林书院打一辈子苦工的正直书生,怎么会是深受帝眷、能在济安城呼风唤雨的高官呢?
不对,不能以貌取人,徐琛这小子一副乳臭未干的傻模样,指不定也是一方势力呢,不然一个正经公子,怎么会让这般凶神恶煞的人作侍卫?
这徐家人一个个都表里不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今日得闲,我便也来凑凑热闹。”徐瑾点头浅笑,又顺带着打了招呼,“宋大小姐。”
宋越脸上唰一下红了,低着眼没看徐瑾,含糊地应了声,刚才“初次见面”那干练的模样被她敛藏得一干二净。
完了,又是个被情所困的女子。
接着徐瑾便把目光转向唐婉:“弟媳最近可是在打点母亲的寿宴?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我说。”
接着他故作神秘凑到三人跟前悄声说:“大不了我去皇宫给你偷来。”
好家伙,不仅没把唐婉当外人,也没把宋越当外人。
她心里一惊,这宫廷物具跟外面大有不同,谁敢用?
徐瑾这番俏皮话一说,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在让圣上听闻,可是要砍头诛九族的。
这短短一句话,再一次刷新了唐婉对徐大公子的认知。
首先,他一定被皇上器重得没了天理,其次,他知道宋越不会害他,或者说没能力以这句话为把柄危及到他。
再者,他虽生得一副清朗公子样,心里可没那么清廉,还有点蠢。
唐婉扶额,看看吧,看看自己嫁到了怎么样的高门里吧,婆婆不淑,大伯不聪,丈夫不纯,还是这城里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
这世界颠得没边了。
徐琛笑着cue宋越:“宋越今日肯定要赢不少彩头回去吧?去年光是打马球,你便将所有彩头尽数揽去了。”
“哎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宋越一摆手,笑道,“今年场上瞧着有不少好手,我这几日也没怎么练。不如等会儿场上缺人时,我去替上一阵便是。”
徐瑾笑盈盈地歪着头看着宋越,毫不遮掩,却又在歪过头后露出一脸难以伪装的苦色。
哟,这敢情是两情相悦啊。
正说着呢,只见一小厮快步奔来,朝众人跟前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后忙说:“宋大小姐,我家二公子恭请您共打一场马球。”
徐琛见状,当即笑着拍手,打趣道:“你瞧,这旁人拦都拦不住的人气,可不就来了?”
宋越懒洋洋地抻了抻脖子,“跟你家二公子说,今日权当我不在,还请他另寻旁人组队为好。”
那小厮在那犹犹豫豫,行礼后还是走了。
没一盏茶的功夫,邹家二公子邹月就寻来了:“为何不打马球?这轮彩头可是周先生的真迹。”
唐婉听了觉得晦气,哪哪都有这个周顺昌。
“谁稀罕这破书画,不去。”
唐婉听了非常欣慰,不愧是自己深交。
邹月走进棚子里,向其余三位点点头算打招呼,就跑到宋越身边耳语几句。
宋越左眉一挑,显然被说动了:“行吧,就打这一场。”
然后邹月屁颠屁颠跟在宋越身后走了。
徐琛望着她们的背影,问徐瑾:“哥,你何不去同越姑娘打一场,要是你请她,她定会答应的。”
这问话飘进风中,却好像没有飘进徐瑾耳里。
他久久没有回话,等到了宋越策马得了第一筹后,低声说:“还是让更适合她的人,站在她身边吧。”
怎么最近码字老把唐婉打成唐琬,这是在暗示我小婉要成为世界的王吗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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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