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宁公子”叫得百转千回,带着无尽的幽怨与期盼,若真是宁采臣在此,恐怕早已心神摇曳,推门而入了。
但常亭和闻天宇看得分明——铜镜里那张树皮般扭曲的鬼脸,与眼前这张楚楚动人的美人面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宁公子?”闻天宇嗤笑一声,非但没被迷惑,反而上前一步,猛地抬脚,“砰”地一声踹开了虚掩的房门,“你叫错人了!”
房门洞开,油灯的光焰剧烈摇曳。那白衣女子似乎受惊,娇呼一声,向后缩去,泪眼婆娑:“你、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入小女子房中?”
常亭冷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入,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除了那女子和破旧的梳妆台,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杂物,墙上似乎挂着一幅卷轴画。
“我们是谁不重要。”常亭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情绪,“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东西?”
女子脸色微变,泫然欲泣:“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不过是途经此地,借宿于此的落难之人……”
“落难之人?”闻天宇不耐烦地打断她,晃了晃手中的雷击木短刃,“落难之人照镜子是那副尊容?当我们瞎吗?”
话音未落,那女子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怨毒。她的身体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皮肤下仿佛有树枝在蠕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既然不是宁采臣,那就把你们的精魂留下吧!”
她猛地张开嘴,一条猩红色的、如同藤蔓般的舌头激射而出,直取闻天宇的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闻天宇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同时雷击木短刃顺势劈下!
“嗤啦!”
短刃与那舌头接触,竟发出如同灼烧般的声音,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舌头迅速缩回,看向闻天宇手中短刃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果然有点用!”闻天宇精神一振。
常亭也没闲着,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正是闻天宇准备的“浓缩朱砂墨”。他拔开塞子,手腕一抖,一道暗红色的液体精准地泼向那女子。
“啊——!”
朱砂墨沾身,女子身上立刻冒起阵阵青烟,仿佛被强酸腐蚀。她痛苦地翻滚,原本姣好的面容开始扭曲、剥落,露出底下干枯树皮般的真实面貌,双眼变得赤红,十指长出尖锐的黑色指甲。
“你们……该死!”它彻底显露出原型,是一个身形佝偻、浑身如同老树盘根般的怪物,发出低沉的咆哮,再次扑来,速度比之前更快!
“小心!”常亭提醒道,同时将手中的空瓶子砸向怪物,干扰它的视线。
闻天宇迎了上去,雷击木短刃舞动,与怪物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这怪物力量奇大,而且身体坚硬,雷击木短刃虽能造成伤害,却难以致命。
常亭目光急转,落在墙上的那幅卷轴画上。画中是一片荒凉的庭院,庭院的角落,赫然有一口孤零零的石井!画旁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
“往生井!”常亭心中一动。难道线索就在这里?
他趁着闻天宇与怪物缠斗,一个箭步冲到墙边,仔细看去。画上的井边似乎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坛子?
就在这时,那怪物似乎察觉到常亭的意图,舍弃闻天宇,发出一声尖啸,猛地朝常亭扑来,利爪直掏后心!
“常亭!”闻天宇大惊,想要救援已来不及。
常亭感到背后恶风袭来,生死关头,他反而异常冷静。他没有回头,而是猛地伸手,将墙上的那幅画扯了下来!
几乎在画轴离开墙壁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扑向常亭的怪物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不甘的嘶吼,身形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它的存在与这幅画紧密相连。
“原来你的本体依附在这画上!”常亭瞬间明悟。
闻天宇抓住机会,雷击木短刃狠狠刺入怪物逐渐虚幻的后心!
“嗷——!”
怪物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嚎,身形彻底消散,化作一缕黑烟,被吸回了那幅卷轴画中。画上的庭院景象似乎变得更加阴森,那口井旁,隐约多了一个模糊的、痛苦挣扎的树影。
房间内恢复了死寂,只有油灯还在燃烧,映照着两人惊魂未定的脸。
“妈的,差点阴沟里翻船。”闻天宇喘着气,收起短刃,“这玩意比戏院的木偶难缠多了。”
常亭也是心有余悸,他将卷轴画小心卷起,收入怀中。“这画可能就是关键。画上的井,很可能就是任务提到的‘往生井’。”
“那骨灰坛呢?”闻天宇问,“画上好像有个坛子,但看不清。”
“需要找到实物。”常亭分析道,“这画只是指引。骨灰坛应该还在寺内某处,被树妖姥姥严密看管着。”
两人不敢在此久留,迅速离开这间诡异的僧房。经过这番战斗,他们更加警惕,这兰若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们继续向寺庙深处探索。穿过前院,后方是一片更加荒芜破败的庭院,古树参天,枝桠扭曲如同鬼爪。空气中弥漫的妖气更加浓郁。
在庭院的一角,他们发现了一座半塌的钟楼。钟楼下方,似乎有一个被乱石掩埋了一半的入口,黑黢黢的,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感觉这下面有东西。”闻天宇看着那入口,皱了皱眉。
常亭也有同感,那种心悸的感觉比之前遇到画皮鬼时更甚。
“骨灰坛,很可能就在下面。”常亭看着那幽深的入口,仿佛能听到从地底传来的、无数冤魂的哀嚎。
那里,或许就是树妖姥姥的巢穴所在。
任务时限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下不下去?”闻天宇看向常亭。
常亭看着那如同妖魔巨口的入口,握紧了拳头。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