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药香入山河 第11章 初入市井五

王盼儿三人谁也没想到，第一桩买卖是这个来收头钱的莽哥。莽哥爽快，不砍价，买完就拎着油纸包，带着瘦猴等两三小弟，痛痛快快地走了。

王盼儿掂了掂刚收的两贯三十文钱，沉甸甸的。

第一桩就是大单，能算蹭上了开门红，王盼儿喜不自胜，连带着王逍瑶也跟着傻乐，唯独沐川，还臭着一张脸。

王盼儿去不远处买了根糖葫芦，哄小孩似的放到沐川嘴边：“别生气啦，你和莽哥计较个啥？”

沐川绷着嘴，头向后仰了三分。

“不吃啊？”王盼儿收了手，王逍瑶眼睛直跟着糖葫芦转：“你不吃，可有人等着吃哩？”

沐川接过糖葫芦，攥着狠狠咬了一口。

王逍瑶失望地咂了咂嘴：“盼儿姐每次都偏心。”

王盼儿拎了贯铜板让王逍瑶自己玩去，然后坐在沐川身侧：“这么计较，你不会真的……”

她被狠狠瞪了一眼，找补道：“不然等收了摊，我们一起去逛逛青楼，让你一展雄风，血洗前耻？”

听到前耻，羊汤摊儿的赵娘子“噗”地笑出来，明显是曲解了意思。

糖葫芦被重重地放在小桌上，沐川彻底吃不下了，起身准备离开。

“哎！”王盼儿扯住他的衣角，“不想去就不去咯，你干嘛这么不高兴。”

沐川扯出被王盼儿拽在手中的布料，冷着脸：“原来在你心中，我是那等在烟花地取乐之人，既是要折辱我，此地不呆也罢。”

“别啊别啊！”衣角被扯出，王盼儿眼疾手快抱住沐川胳膊，“要不等会儿我们去听说书，说书总行了吧？”

沐川似被说动，挣扎的力度见小。

“再泡上一壶好茶，我们三好好松快松快。”王盼儿好说歹说，沐川终于半推半就被拽着重新歇回摊儿上。

早时已过，他们这些卖食吃的摊子停歇了下来。

得了闲，赵娘子扭着水蛇腰与王盼儿坐在一道，开始同她咬耳朵：“你相公气性可真大，男人不能这么纵着，到时候辛苦的是自己。”

“哈？”王盼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了看沐川。

他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了小话本，端坐地像个小学生，就这么淡定又从容地一页一页翻着。小话本是旧物，书页的折角也被他耐心地抚平。

“他气性大？”

见王盼儿看过来，沐川抬了抬眼。知晓她们是在谈论自己，他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打你这摊儿支起来，他就开始躲闲，被人说道二三，便闹上脾气了，你好哄歹哄，得花钱去听书才肯歇劲。”这赵娘子也是个有意思的，主意多，选了个任劳任怨的老实汉子做相公，家里家外全凭她做主，夫妻两各司所长，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于是最见不得像王盼儿这样被相公支得团团转的女子，“男人可不能只看皮相，把人宠坏了，到时候就得给他当老妈子。”

王盼儿被赵娘子的言论和抑扬顿挫地声调逗得花枝乱颤，突然一点都不想澄清自己和沐川的关系，她就要看看赵娘子还能说出什么有趣话来：“长的不好看，耍脾气叫哭丧，我家沐川这样的，有点小性子那叫情趣。况且他还挺好哄的，顺顺毛就乖的不得了。”

“一瞅你就是新婚的小女郎，不知这姻亲水深。”赵娘子轻轻敲了敲王盼儿脑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这难不成得把你相公当成个白面的小倌儿养咧？”

王盼儿嘿嘿一笑，谁还没个当富婆的梦想：“也不是不行。”

“那他到底行不行，总不能啥力都使不上吧？”

那头沐川把书翻的哗啦响，王盼儿蓦地想起来这家伙习武，听力好。

人已经被惹炸毛了，王盼儿没想再继续激他，小小声声同赵娘子说道：“行的啦行的啦，脸蛋好，身体也倍儿棒。”

赵娘子捂着嘴，一脸姨母笑地走回自己摊位了。

摊子最里侧的沐川，举起小话本儿，挡住脸，只露出了一点红红的耳朵尖。

午间在坊市走动的多是商贾和工匠，商贾大多出入酒楼，工匠和那些小户的商贩多是回家用饭，或带上两个馍馍烧饼应付过去，做吃食的小摊儿无人造访。

等到了下学堂的时间，学子们陆续从书塾中走出，王盼儿终于迎来了高峰。

世间大多数人靠着些许田地，看天吃饭；再好一些的能盘个摊儿店铺，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一个学子的束脩能抵的上平民百姓一家子的口粮，寻常人家的小孩，有了力气便是要开始劳作补贴家用的，没有读书的机会，更别说读书必须的笔墨纸砚，都是精贵的物件。能供得起学子，大多都是不紧吃穿的人家。

结束了一天繁重的课业，学子们得以放松，一天最快乐的时光降临。

他们嬉笑着从坊市经过，挑拣着喜爱的吃食与玩意，遇着新开的摊儿，定是要一探究竟。

王盼儿见来了人群，叉出牛肉，哐哐切满了试吃的小盒子，大声招呼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色香味俱全的卤肉牛，尝尝，不要客气。”

正是好动又长个的年纪，学了一天必定饥肠辘辘。学子们也不客气，领了王逍瑶手中的竹签，一个个排着顺序来挑小盒中的卤肉。

“好香。”

“真的，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牛肉。”

“宴哥，快来尝尝。”

一群学子们簇拥着一个高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哥，来到摊子中央。

被推到最前，他有些难堪：“无功不受禄，我即没有钱买，如何尝得？”

王盼儿亲自给这位小哥叉了一根：“如何尝不得，我见小哥颇有风骨，又受同窗追捧，想必是个拔尖的人物，今日没钱买，来日可未必。”

“姐姐不仅卤肉好吃，人也美，看人更是一绝，先生都说宴哥只要不失水准，必能通过院试，一举拿下秀才。”

“真的么？那未来的秀才老爷，让我这小摊儿也蹭蹭你的时运。”

话说到这般，给足了小哥面子，小哥再推辞就是不礼貌了，便接过竹签咬住了卤肉，嚼了半晌，很认真地赞赏道：“确是极佳。”

得了小哥的赞扬，一群人跟着哄笑起来。

“不过你们别说，这小牌上的字，比宴哥还有过之呢！不知姐姐请的何方高人执笔？”

“在那儿呢？”王盼儿指了指后方还在看着话本的沐川。

接受了众人注目的沐川抬了抬眉眼。

学子们发出好长一阵“哇”地惊叹声。

“这粗布的衣裳也难掩公子风采。”

“若是穿上绫罗绸缎，只怕王孙贵族也得黯然失色。”

王盼儿及时制止住学子们的彩虹屁：“过了哈，就脸能看看，你们再多夸夸，他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沐川合上书卷，在书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翘不得么？”

看吧，马上就得意起来了。

王盼儿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

学子们对这个长的俊美，字又好看的哥哥倒是奉为上宾：“公子如此天姿，自是翘得。”

沐川得了学子们的喜爱，上前：“那排着序，一个个来。”

学子们被他指挥的一愣一愣，自然而然在摊子前排起了队。

路人不明所以，探着头看热闹，被王逍瑶一人塞了一竹签子牛肉，也互相推搡着挤进了队伍中。

经此一茬，锅中卤味一售而空，甚至三味甜水儿也见了底。

王逍瑶向着四下散开的人群叫唤道：“竹筒回收，三文一个，若是乡亲们自带杯盏，甜水便宜三文。”

排了队没买到的人们还不甘心地在摊前探头。倒是叫宴哥的小哥，陪着他们把所有的竹签子收拢好，当真是循了他无功不受禄的话。

王盼儿无奈地把卤水搅和给围着的人们看：“真的没有啦，明天我还会出摊，大伙儿喜欢的话，明天再来买！”

“散咯散咯。”

“小女郎明天多卤上一些。”

王盼儿点点头，挂着笑脸回应他们。

摊子需要打扫，王逍瑶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王盼儿认真点着垒起的铜板儿。

今日收了一千七百多文，刨去买食材的八百文及卤料、柴与油盐均摊下来约莫百来文的成本，净赚了八百多文。

对于第一日出摊来说，是相当不错的成果了。

王盼儿给沐川和王逍瑶一人分了一贯作零花，收了摊子，又浩浩荡荡出发去进货。

二十斤牛肉，十五斤猪肉，五斤大肠，毛肚猪肚各四份，在配上一些可以卤制的素菜，十贯钱一瞬间就花了出去。

饶是这段时间长了不少见识，王逍瑶心理还是对生意上这流水的铜钱直打鼓。她这辈子收过最大的一个红包是十文，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在同一天拿到两百文钱，不禁感概：“真要感谢沐川哥的一百两银钱，不然我们得多幸苦才能攒出这个小摊的本来。”

“你确实该好好感谢沐川，要是没他，我根本拉不上你出井口，更别说提能一起逃出村子了。”

沐川在她两身后，阴测测冲王盼儿道：“你就不感谢我么？”

语气幽怨得让王盼儿打了好大一个激灵，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给我好好说话，一百两放你手上，不出三五日就败光了，没我哪有你现在的好日子过。”

沐川不服：“真不知道逍瑶为何总说你偏心我。”

“还不偏心么！”王逍瑶一一数道，“两个房间，我和盼儿姐挤小的，大的要留给你；你不高兴了要盼儿姐哄，我可不敢与盼儿姐使性子；连做菜都首先考虑你爱吃什么。”

“那我今天得了一贯钱，你还有两贯呢。”

这也能吵起来？

王盼儿一手一个捂住了二人的嘴：“打住，现在我们该要回家，放了东西后找个馆子吃顿好饭，吃完饭再寻个说书的茶馆，点上一壶好茶好好松快松快。别让我在这开心的日子抽你们两哈。”

王逍瑶乖乖的点点头，等王盼儿收回手，她又问道：“不过这些东西明天也不够卖吧，我们真的不多买一些么？”

王盼儿摇摇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循序渐进来，吊着那些食客的胃口，总比卖不完放着浪费好。”

“卖不完的我们不能像房牙那样，打个折扣么？”

“不行的。”王盼儿把菜和肉码好，“如果卖不完就给折扣，大家都会等着折扣的点来买了，我们还是新摊子，只要不是卖不完得亏本，折扣就不能够轻易的放出去。”

王逍瑶点点头，非常认同：“不愧是盼儿姐。”

连带着沐川也惊讶地看了眼王盼儿：“你这一套一套的手段，好生厉害，哪像个山野村妇，不会是被什么狐媚子上了身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

王盼儿不轻不重在沐川后脑勺来了一下：“怎么说话的，什么狐媚子，谁狐的过你呀，长成这样。我都一天天的尽偏心你了，你就使这狐媚子的手段勾引我罢。”

沐川突然被给了一下，有点气，还有点委屈。

他微微垂首，半侧着头，眼角微微上扬，清冷狭长的眼睑被瞪得溜圆，还摸着被敲得有一丝丝痛的后脑勺，凄戚地叹了口气。

仿佛王盼儿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王盼儿被激得起了一身起皮疙瘩，然后抓住沐川的胳膊，狂躁地摇起来：“做个人吧，别骚了。”

王逍瑶站在一旁，看着沐川一通操作，目瞪口呆。以后绝对不能和沐川卯上，这么善用自己优势的男人，简直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