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边已经行刑完毕了。”茵陈从宫外回来,衣服也没换就急着来回话。
齐明娆单手支着下颌,无趣地摆弄着案几上的花,“聂祈亨呢?”
“聂郎君带着一行人就在台下看着,全程盯着那人看,”
“若是目光化作利刃,那柳掷开怕是要死千百次,可惜,人啊,只有一条命,目光也化不作利刃。”齐明娆将花朵撕碎,又揉成一团,眼里隐隐有杀意。
要是她的仇人,就不用交给大理寺处理了,她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叫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惩罚有千万种,死——是最轻松的。
同样,她也知道大理寺对那些不愿意招供的人有许多严苛的刑罚,每一种,她都试过,当然,不是试在她自己身上。
有人动手时心狠,实则本质软弱不堪,还没上刑罚就全招了那可怎么好?
人生若是个话本,齐明娆想她自己大概是个反派角色。
可若这话本由她自己书写,自然就不同了,她写的话本,就算没人看她也不在意。
随手取了另一朵花,她将花瓣一片片撕下塞进嘴里。
茵陈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脸上并无半点变化,“公主,还有一事,承燕殿的荷渠姑娘来了,此刻,就在外头侯着。”
拿帕子擦了擦手,齐明娆随手丢给青黛,端坐起来,“她来了,看来那边最近也是清闲,也好,我倒有好多事要问问她。”
博山炉里飘出的薰香醉人,有些香气一旦沾惹上,就很难再去去除。
好在,这些日子恰好和承燕殿那位用的是一样的香。
很快,茵陈就把人领了进来,荷渠恭恭敬敬地给齐明娆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见过殿下。”
“你来了。”
“是,奴让殿下久等了。”
“本也不是你的过错,承燕殿的大事,让你劳心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些好东西,你一会儿拿些回去。”齐明娆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拿来收买人心最是不错。
“多谢殿下,若不是殿下当年慷慨,奴怎么会有今日。”
齐明娆站起身,亲手将荷渠扶起来,笑得温和,不经意间拂过她手上的薄茧,倒也不是完全不心疼,“你何必说这些,比起感谢,你知道我有更想听的。”
“是。殿下,据奴所查,恐怕此事确是另有隐情。”
“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大约是习惯了听人说话时手中要捏着些什么物什,齐明娆伸手摸了个空,瞟了一眼青黛。
收到示意,青黛慌忙去将里头的茶壶和茶盏拿了进来,为齐明娆倒上一杯茶。
“殿下还是少饮些,昨个儿又没睡好。”
“若是不喝,这么好的茶,倒是可惜了。”齐明娆转头看向荷渠,“你也尝尝,宁昭媛那儿怕都没有这样好的茶。瞧瞧你这两眼乌青,身子怎么熬得住。”
“多谢殿下,只是奴这样的人哪里尝得出茶的好坏,不过是如牛饮水罢了,怕是要糟蹋了这好东西。”
“你若不喝,便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得个空闲,饮些茶吧。”
“多谢殿下,宁昭媛这些日子算是好些了,等再过几日,我大约就能得几日清闲,劳烦殿下记挂了。”她说完,浅啜一口,当真是好茶,茶香沁脾。
“那个小丫头原是跟在奴手底下的,为人奴甚是了解,只是偶尔有些迷糊,可她胆子小做不出这样的事。殿下送来的东西奴是格外留心,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至于其他人,也根本没有时间动手。殿下送来的那些皆是难得的珍品,要想动手脚,恐怕就得偷偷拿出去,再放回去,这边是难上加难。所以,奴想……”荷渠的话戛然而止,她不敢说下去。
“所以你是怀疑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了?”齐明娆语气虽有些不悦,却并未生气,懒懒地看向她。
“奴不敢,只是公主是否想过,或许从公主这处送出去的东西本就有问题。殿下,那日听何大人所言,是因珠菟子的药性才致昭媛娘娘小产,可若是并未有孕之人,或许很难察觉到……”
她是实在有些担心齐明娆,哪怕清楚那些东西是皇帝赐下的,或许会因此犯下里间皇帝与公主的大罪,可还是说了出来。
俯身跪在地上,她忆起那日的画面,“奴瞧见,是陛下命人将那些剩余的东西都带走了。”
都带走了,齐明娆并不知道其中细节,一点风声不透,才叫她最担忧,“父皇要那些做什么,既然他当时已经定下了真凶,不应当是直接叫人销毁。”
“行,我清楚了,荷渠,我信任你,只是,兹事体大,你不可与旁人说。”
“殿下,奴绝不敢与他人说,任何与殿下有关的事,皆是不能与外人道的,奴与殿下并不相熟。”
“你先回去,以免叫人察觉。”
茵陈将荷渠送出去,回来后齐明娆叫她先去换了身上的衣裳。
忧虑深深,齐明娆把青黛唤到身旁,“你去叫何柏仁过来,不要太引人注目,但也不必刻意隐藏。此番荷渠所言倒真是符合了我当时的猜测,大概是要护着什么人,又或者……”
她说到这不说了,作为一个女儿,去怀疑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下毒手,未免太过不孝。
“公主是怀疑……”青黛心中也有着一样的想法,只是皇帝一向对公主疼爱有加,若是此时查下去,结果未必是公主能够接受的。慈爱之下掩盖的残忍真相,那这样的人未免太过恐怖了。
“如果问题不是出现在承燕殿,那或许,从一开始我这送出去的东西……便是有问题的了。”
要说齐明娆对皇帝感情很深,那是假话,母亲死后,父亲一面深情,一面寻欢作乐,对她赏赐不绝,却从未尽过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不然上辈子他驾崩以后,她也不至于那般平淡。
只是父女之情,到底难以完全割舍。
·
“何柏仁,我心中有一个疑惑,只是不知你是否敢去替我解答。”齐明娆想她大概是有些头疼了。
原本想直接坐下的何柏仁,只是坐了一半又起来,对着她一礼,“殿下不妨有话直言,您这样说话,臣惶恐啊。”
青黛拿了杯牛乳茶上来,递到何柏仁手中,谁能料到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嗜甜呢?
齐明娆一记眼刀示意何柏仁坐下,一惊一乍的,有些许烦人,她现在心里如同压了一块石头,难受得紧。
上一世她虽然夫君早亡,可是后来都那般了……却依旧难以成孕,或许和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她想,她内心里还是期待一个孩子的,除了二郎之外,只有她生下的孩子才是她真正的血肉至亲。
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她应当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先前,宁昭媛的胎一直是你父亲在照料,你去替我看看她的脉案,事无巨细,回来讲与我听。”
何柏仁天也怕地也怕,最怕他的父亲,“殿下,我父亲他向来看不惯我,不让我碰他的医案的。”
“就是被发现了,你父亲又能把你怎么样?别说是我让你去看的就好了。”齐明娆双手揉着太阳穴,将一包东西随手扔给他。
“这些你拿去查查。”
何柏仁有些怵得慌,默默捡起地上的小包袱,解开带子,他细细地翻看着里面的东西,“查什么?这不都是好东西,我一年经手那么多都得不了多少。”
齐明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你查你便去查,多余的若是你查完了还敢要,那便是你的。”
“到底是怎么了?”他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地问了这么一句,瞧见齐明娆的反应,他又立刻改口。
“遵命,殿下,殿下之事便是臣之大事,为殿下做事乃是臣之本分,必定鞠躬尽瘁、鞠躬尽瘁。”一个小御医,这样悲壮起来,倒像是个出征在即的将军。
这幅样子倒算是勉强逗笑了齐明娆,“何柏仁,你不做御医罢了。”
她只是觉得何柏仁去做个戏子也好,想想还是作罢,做个戏子未免都有看客笑他浮夸。
“罢了罢了,你快些回去罢,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有些头疼,若没人问起……”
“没人问起,臣便当没来过。”何柏仁再次行了一礼,气氛不对劲,他只想早些离去。
何御医这样古板迂腐的人,怎么就生出何柏仁这样的“奇才”?听人说何御医的夫人是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
物极必反,大概是这样的道理。
“青黛,我想着或许我也该再学学,精进精进自己的医术和识药的本领。”齐明娆并非是一点医理不懂、一点药石不识,可是她却还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被人暗算。乐观些去思考这个问题,或许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她只是想错了。
直觉却只叫她,这些猜测是真的,他的父皇对她的宠爱或许都是毒药之外的蜜饯,再多的宠爱都不过是虚幻。
一个父亲真的在用一些妇人的阴毒手段害自己的女儿,这样想不好,阴毒有否,与妇人无关,只是世人都爱这么说。
她也会用这样的手段,但也会用别的,无论什么手段,做成了事就好了。
父皇为何不愿让她有孕?不让她有子嗣?她才十五岁。
齐明娆唤来了款冬,她握着她的手,又想起上一世这个丫头对自己的忠心。
此刻,她只觉得款冬的手比旁人得手更加温热更加让自己有安全感。
脖颈上所带的玉佩不知为何突然掉了出来,这是柳青风上一次游历归来带给她的。
预言,父皇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预言在忌惮自己吗?
她也是他的女儿,她的那些兄弟们的孩子将来未必就是自己的血脉,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必定是皇家血脉,是留着她的父皇的血的孙辈。
如果事实如此,她必定不会再如此心软手软。
最近比较忙,下周就要毕业汇演了,估计要彩排一周,各科最近也都在考试,估计更新就没有太勤快了。
另外前两天电脑坏了,手机打字实在不顺,很没有灵感。
等月底不到一点,放假了就会保持隔日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Chapter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