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叶烬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区际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祝颂安一行人之后接手的任务都异常顺利,简单得几乎让人有些不适应。
这天任务结束,陈时煦被负责人叫住。陈时煦跟随负责人走进一间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帐篷内灯光昏暗,几张简易的桌椅上散落着地图和通讯设备。
负责人背对着他,似乎在沉思什么。陈时煦站定,轻声问道:“您找我?”
负责人转过身,面色温和,笑着说:“时煦啊,你的生日,按理事长的意思是让你回家几天。”
陈时煦点了点头,对此他并不意外,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每个生日宴会都是他们提前踏入社会的名利场,真是很正常的。他问道:“B队的其他人呢?”
负责人眉头微微一蹙,但很快明白了陈时煦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继续说道:“除了祝颂安和林时雨,B队其他人也可以回去。”
金属折叠椅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时煦撑着桌沿的手指骤然蜷紧,喉结滚动两下才吐出字来:“怎么,祝颂安和林时雨不能回去?”
负责人并未因他的态度而恼怒,只是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方院士和祝先生在外地,暂时抽不开身。至于林时雨嘛……”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家的情况,你也清楚。”
陈时煦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所以,连离开驻扎地休息的权力都没有了?”
负责人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几分无奈:“时煦,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祝颂安和林时雨的情况……确实特殊,但这也是他们的选择。”
“选择?”陈时煦冷笑一声,“他们真的有选择吗?祝颂安的父母作为科研院人员,他们是忙碌到不能回家,而不是祝颂安没有家;林时雨是没了家人亲属,可放出去透口气也不行吗?他们为组织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连一点温情都不配得到吗?”
负责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时煦,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明白,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祝颂安和林时雨的能力和忠诚是组织不可或缺的,他们的存在对任务的完成至关重要。至于温情……”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作为军人,他们迟早得习惯。”
陈时煦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些在官场和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言辞间滴水不漏,句句都让陈时煦无从反驳。
“如果……如果我愿意放弃休假,留下来陪他们呢?”陈时煦突然开口,语气坚定。
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时煦,这不是休假的问题。组织的安排是为了大局考虑,你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任务。”
“大局?”陈时煦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回家过个生日就是大局了?”
负责人看着陈时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时煦,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规则就是规则。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略微松动,“你可以放心,你们走后驻扎地会安排他们休息,不会给他们外派任务的。”
陈时煦没有再争辩,只是冷冷地看了负责人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说完,转身离开了帐篷。
陈时煦掀开帐篷帘子时,祝颂安和林时雨还没睡。祝颂安坐在林时雨的床边,两人正低头摆弄着一堆积木。
只要不是在任务中,林时雨就只愿意和祝颂安说话。
陈时煦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发堵,却又不好发作。总不能说自己吃一个十二岁孩子的醋,那也太丢人了。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祝颂安这才抬起头,看见陈时煦站在门口。他立刻把积木还给林时雨,快步走到陈时煦面前,仰起头,见陈时煦脸色不好,他顿了顿,问道:“负责人找你什么事啊?”
陈时煦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爸让我回家过生日……”他迟疑了一瞬,低声补充道:“你和林时雨不能回去。”
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祝颂安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这不是很正常吗?是你过生日,又不是我们。”
祝颂安对生日这个话题始终提不起兴趣,甚至有些抵触。自他记事起,便从未真正庆祝过生日。十二三岁那年,每逢生日,他总是情绪失控,大吵大闹,让方梅和祝融峰束手无策,最终决定不再为他庆生。
如今,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祝颂安对生日更是避而不谈。他不明白,身份证上那个虚假的日期对他而言究竟有何意义。即便他清楚,那一天是方梅和祝融峰带他走进新生活的起点,他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该过生日。
陈时煦没有吭声,目光扫过祝颂安,又不自觉地瞟向林时雨。一个笑脸盈盈,一个依旧低着头,手指机械地摆弄着积木,两个人似乎对于此满不在乎。
“可其他人也能回去。”陈时煦低声道。
祝颂安察觉到了陈时煦的不满与担忧,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平静地说道:“陈时煦,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而且,驻扎地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还能在一起训练、出任务。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陈时煦知道祝颂安一向冷静理智,也知道自己此刻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他无法接受这种看似理所当然的安排。
祝颂安眼见陈时煦的脸色越发阴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陈时煦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祝颂安的脸上,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驻扎地外,祝颂安双手环住陈时煦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你都离开家这么久了,理事长和时阿姨肯定很想你回去,想陪你过生日。”
“你呢?”陈时煦的手搭在祝颂安的腰间,指尖微微收紧,语气中带着一丝执拗,“你不想陪我过生日吗?还有你的易感期,不想我陪你吗?”
祝颂安抬起头,目光清澈而认真:“想呀!可我……”
陈时煦没等他说完,低头便吻了上去。他知道祝颂安接下来会说些什么——那些他早已听腻的大道理,那些关于“回家很正常”的劝慰。他不想听,也不愿听。
于是,他用吻堵住了祝颂安的嘴,将那些未出口的话悉数扼杀在喉咙里。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热烈得让人无法抗拒。祝颂安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身体微微发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陈时煦身上。
最终,祝颂安还是妥协了。他仰起脸,看着陈时煦说:“那你回去三天……不对,两天,两天结束就马上回来陪我,好不好?”
陈时煦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低头,轻轻吻了吻祝颂安的发鬓,声音低沉而温柔:“好,我过完生日就回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时煦便和叶枫一行人准备乘车离开。祝颂安本想送他,却被陈时煦坚决拦下,执意让他多睡一会儿。
陈时煦站在床边,俯身轻轻揉了揉祝颂安的头发,语气温柔:“你别起了,继续睡吧,说不定等你睡醒,我就已经回来了。”
祝颂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慵懒反问:“我是睡美人吗?”
“你可以是睡美人。”陈时煦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凑近祝颂安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到时候,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亲醒。”
祝颂安瞬间红了耳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你快走吧!”
陈时煦轻笑出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腰侧,语气宠溺:“好好睡,我很快就回来。”
然而,祝颂安终究没能睡成这个懒觉。天刚亮,一条紧急任务就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他和林时雨站在负责人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负责人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递到两人面前,语气沉重:“叶烬失踪了。”
祝颂安脸色一变,接过文件夹,迅速翻开。里面是叶烬最近的行踪记录,最后一条停留在四区边境。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抬头问道:“所以,是要我们去四区找他?”
负责人点了点头,眉头紧锁,似乎生怕两人拒绝,又补充道:“队里其他人都有任务在身,就算没任务,他们的脸也早被四区录入了黑名单。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让你们去四区看看。”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只需要去找叶烬。如果能找到人最好,找不到的话,第三天我们会派人接应。我们只需要确定叶烬是否还活着。”
祝颂安转头看向林时雨。少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祝颂安。沉默片刻后,祝颂安开口道:“三天太久了,我们对四区不熟悉,两天。两天一到,我们必须立刻从四区撤回来。”
负责人显然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行!两天也行!”
任务进展得异常迅速。仅仅两个小时后,祝颂安和林时雨便被装甲车送到了四区边境。两人跟随早已等候多时的蛇头,沿着一条隐秘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四区。
一路上,蛇头喋喋不休地强调着各种注意事项。祝颂安知道林时雨会一字不差地记住这些细节,便任由自己走神。他的思绪飘到了陈时煦身上——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是不是已经吃到了十九岁的生日蛋糕……
“祝颂安!”
一声低喝将祝颂安猛地拉回现实。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林时雨,带着些许歉意问道:“怎么了?”
林时雨的眸子冷了几分,声音压得极低:“要到了。”
祝颂安点点头,加快脚步跟上了蛇头。
临近分别时,蛇头从怀里掏出两把匕首和两把小型手枪,分别递给祝颂安和林时雨。他的眼神变得严肃,压低声音警告道:“四区现在乱得很,到处都是巡逻的军人。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拿出来。只要你们不惹事,他们一般不会找平民的麻烦。”
两人接过武器,默默点头。蛇头又补充道:“后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来接你们。记住,千万别迟到!”
祝颂安握紧手中的匕首,目光沉静地看向蛇头:“明白。”
蛇头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昏暗的巷子深处。祝颂安和林时雨对视一眼,随即融入了四区错综复杂的街道中。
四区的街道充斥着混乱与喧嚣,贩毒、□□的招牌明目张胆地挂在店铺门口,仿佛这些罪恶在这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意。
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的喧闹声不绝耳。林时雨紧紧握住祝颂安的手,指尖微微发颤,额角已经被汗水浸湿。
祝颂安低头看了他一眼,眉头轻皱,随即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棉花,轻轻塞进林时雨的耳朵里。林时雨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呼吸也平稳了些。
两人继续前行,临近中午,街道上的人流愈发密集。祝颂安本就生得白净俊美,身材高挑,此时换上了四区的服饰,更显得气质出众。他手里牵着林时雨,少年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反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偶尔有几个打扮妖艳的omega凑到祝颂安身边,声音甜腻地调笑道:“小哥,来玩玩嘛……”
祝颂安被纠缠得有些不耐烦,索性一把抱起林时雨,快步走进路边的一家旅馆,要了一间标间。
前台是个浓妆艳抹的omega,嘴里嚼着口香糖,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眼神却不住地往祝颂安和他怀里的林时雨身上瞟。
两人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omega似乎看穿了什么,递出钥匙时,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朝祝颂安吹了声口哨,调侃道:“恋童癖?”接着又眨了眨眼,语气轻佻,“小孩有什么意思?不如今晚我去找你?”
祝颂安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接过钥匙,抱着林时雨径直上了楼,留下一句淡淡的嘲讽:“管好你自己。”
惹得前台的omega大笑了好一阵儿才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