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臣 第23章 风前蚁（四）

萧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真乖，等我回来啊，给你带吃的。”

说罢，这个俊朗高大的男人再次露出略带孩子气的笑容，站起来挥挥手，转身开门。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初阳刺眼的很，萧诚下意识偏过头，在地板上洒下一片侧影。

只单看侧影的轮廓，也知道影子的主人是一个十分英俊又有魅力的男人。只是这一瞬极其短暂，在萧诚关门后就消失不在。

多年后，沈彦仍会回味萧诚在初阳下轮廓分明的侧脸，英俊却略不耐烦的表情直戳沈彦的心绪，让他久久不能平息。

......

沈彦喝了药，感觉好多了，但是因为饮酒和发热，还是提不起力气。最重要的是，他自从被萧诚捡回家后，一直就没恢复过来，只是凭着几分戒备强撑着精神，而昨晚那壶酒给了沈彦坦诚相待的勇气，借着酒劲，沈彦把自己所有的不平和压抑的情感发泄在了那一吻当中。

冲动过后，他卸去了所有防备，久不放松的神经自然松懈，身体也随之垮了下来。

沈彦起来喝了口水后，接着铜盆中的冰块散发的凉气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后身体轻松了不少。

他起身下床，活动了下胳膊腿，感觉有点饿，突然想起厨房里面好像有陈家送来的一筐橘子，就去剥了个橘子吃。

“嘶...”

这橘子酸甜酸甜的，好吃的不行，沈彦走到牛棚前掰了一半扔给了大青牛。牛张开嘴一口吃了，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尝出味来。

沈彦感觉有点无聊，而且还是很饿，吃完这个酸橘子感觉更饿了。

他回到房间，发现刚才没留神注意的桌子上放这一个油纸包。

他解开一看，竟然是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一包桃酥。

肯定是萧诚中午给拿回来的。

沈彦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觉得酥脆香甜，又掰了一小块丢给扒在自己膝盖上喵喵叫的狗子狸。

操，猫也吃桃酥？

一人一猫咔哧咔哧吃了一半，另一半沈彦想给萧诚留着。

吃饱喝足，日头也还足，沈彦捡了本书，拖着摇椅去窗前开始看。

因为是随便从书架上拿的，沈彦也没看书名，直接翻开书，随便挑了一页开始看起：

“有书生赶考途径一烟瘴古刹，因身处荒野又身无余钱，遂留宿于寺内。寺内无僧众比丘，唯老妪携一女至此。书生疑惑，问询得知，女子徙自苏州，本巨贾之女，因战乱流离至此，独携家产而无家人庇，日寝难安。老妪曰，见公子英俊非凡，有富贵相，当遣女嫁与汝，无愧主家托付。书生本疑心，而见女子肤如凝脂肢如藕，媚眼朱唇桃花笑，不免春心大动。是夜，书生独宿厢房，女子趁夜潜入，二人俱寸丝不挂，女子跨坐于上，见书生阳.......遂俯身......”

沈彦瞳孔放大，一下子把书扔了出去。

这什么书？？？

沈彦捡起来合上，想看看书名。

只见封皮上留白处写着几个大黑字。

“忠孝礼经-宋版”

沈彦眉毛动了下，翻开扉页：

“风流书生俏女鬼”

沈彦：“......”

沈彦撣了撣上面的灰尘，找到书架上原来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塞了回去，换了一层重新拿起来一本“五书章句集注”翻开看了起来：

“只见那郎君抹了一把....提起黑缨枪猛刺....一双雪葱嫩腿顺势盘上郎君结壮的...”

沈彦默默地把书翻到扉页：

“品花大盗猎艳记”

沈彦捂着脸把书合上放回原位，接着撇开所有此类书籍，重新捡起一本“竹书纪年”看了起来。

终于是题文相对了，沈彦道。

沈彦坐在摇椅上接着天光看书，直至天色见暗。

他合上书，给猫倒了点儿水。走到院子里踱步。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找人的时候，萧诚的声音从门前土路上的拐角处传来。

沈彦竖起耳朵听了听。

好像还有别人？

想起在朔州城遇见的种种事端，沈彦决定还是藏起来为好。

他躲在院门后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远处，看见三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提着镰刀扛着木杈之类的农具走来。

中间最高的就是萧诚，旁边的两个男人也不矮，就是和萧诚比起来，黑了点，相貌也平庸了一些，但也算是眉清目秀的。

三个男人干了一天活儿，身上都是汗津津的，脸上的表情却都很轻松，有一种乡下男孩儿特有的、毫不设防的热诚和俊朗。

等到三人走进，沈彦看清楚了，其中一个人他见过。

就是昨天进城前在村口碰见的那个背着柴薪的年轻男人。

沈彦想起他问萧诚“是不是去见姑娘”，觉着这人心术有些不正。

说道心术不正，就凭萧诚伪装在经典封皮里面的那些书...他心术也没正到哪里....

可是沈彦还是不待见萧诚和这个人混在一起。

三个人一边插科打诨，时不时地发出男人凑堆儿一准儿就会发出的那种爽朗大笑。

只听昨天早上在村口碰见的那个男人道：“阿诚，今天人家梦锦给你递水你怎么不喝啊？非要喝人家婉儿的？”

另一侧的男人道：“你懂什么啊，咱诚哥那叫专一。唉，谁让咱哥受欢迎呢，咱俩渴得大眼瞪小眼，人家一个时辰光尿就撒了三泡。”

萧诚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茬，那两个男人更变本加厉了。

“诶，那个女的是叫梦锦吧？”

“梦锦和梦涵一起来的，俩人姐妹，长得差不多，给诚哥抵水那个是梦涵，送桃酥的才是梦锦。”

“噢噢噢原来如此，还有谁来着？”

“你说他脱上衣之前还是之后啊？之后那可数不过来...”

萧诚乐的不行，这两个人在姑娘面前笨嘴拙舌半天憋不出个屁，调戏起自己来那是一绝，一唱一和的跟说相声的一样。

“操，你俩差不多得了啊，我回家洗澡了。”萧诚拐进家门，挥挥手道。

“别啊...去澡堂一块儿洗多爽啊...”

“谁跟你一起洗啊，一身臭汗。”

男人告别的方式就是互怼，怼的对方都说不出话来了就该各回各家了。

萧诚拐进院门，见沈彦蹲在厨房的灶前正在往里面添柴。

沈彦的脊背很挺，灰色短打透着隆起的肌肉线条和光滑的脊背，煞是养眼。萧诚走过去顺着后脑勺捋了一把狗头和狗背，感觉手感不错。

“待会儿再烧洗澡水，先过来吃饭。”萧诚道。

沈彦应了一声，跟着萧诚回了屋子里，注意力一直盯在那个萧诚手中拿着的一只碗上。

这是一只青瓷大海碗，上面还盖着一个配套的碟子。

沈彦取了两双筷子，坐在桌边掀开盘子。

一股肉香瞬间袭来。

原来是满满一碗回锅肉，油香油香的，上面撒了一层辣椒和蒜苗。

“底下是米饭，陈大娘做的，都是肉，没什么菜，肥的你吃不惯可以留给我。”萧诚一边换鞋一边道。

换下来的那双草鞋上都是泥土，萧诚换上木屐，走到水井边上提了半桶水冲了冲脚上的泥土，回头看见沈彦正在把碗里的饭菜往盘子里面拨。

萧诚笑道：“我吃过了，不用给我留。”

沈彦点了点头，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萧诚完了脚后走到屋子里，见摇椅被挪道了床边，窗台上放这一本翻开的竹书纪年。

“你看这个？”萧诚道。

沈彦因为未经允准私自翻看了别人的东西，所以神情有些不自在。他实际上也怕萧诚会生气。

没想到萧诚知撂下一句“有品位”后，就给他把书撂回去了。还贴心地在他看过的那一页窝上了一个角。

沈彦松了口气，接着埋头旋饭。

萧诚干活儿归来，精力被调动起来了，很是闲不住，就顺便把书橱拾掇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刚看过的一本书被放倒了。

他略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就觉着这也没啥，就继续拾掇书橱。

哪个男的不看啊？

春宫图他也没少看，只是那玩意儿太劲爆，他没放在明面上罢了。

但既然沈彦看过了，可不可以趁机...

“老弟啊。”萧诚摆出大哥的口吻，一边收拾书，一边说道。

沈彦正在扒拉最后的一点食物：“嗯？”

“在家的时候，说亲了没有？”

沈彦顿了顿，说道：“不曾。”

“小女朋友呢？”

“不曾有。”

萧诚刚想问为什么，沈彦打断道：“家中已有妻室，是娃娃亲，已经过门，所以不曾说亲。”

萧诚大吃一惊，回过头看来：“什么？”

沈彦舒朗一笑：“骗你的。”

萧诚松了口气：“再拿你哥哥开涮就该挨揍了，知道吗？”

沈彦倒了口茶喝着，应了一声：“呜恩。”

“如果没有娶妻...”萧诚重新背过身去，说道：“很多事情，只能对心悦之人做，知道吗？”

“酒最好也别喝了，尤其是旁边有女孩儿的时候。”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沈彦心道。

他一直担心萧诚会怪他，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个酒懵子，会酒后乱性的那种。

他也松了口气，回答道：“嗯，我知道了。”

“不能再对你哥哥犯浑了啊。”

沈彦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我尽量。”

注：木屐由古代中国人发明，盛行于隋唐两汉，是汉服足衣的一种。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就写道：“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宋代诗人叶绍翁在《游园不值》中也写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成书于北宋的《太平御览》也曾载：“孔子至蔡，解于客舍，入夜，有取孔子一只屐去”，据此可知孔子也曾穿过木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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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风前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