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相信的世界 第35章 04/历史 18

他妈觉得有点新鲜。席景佳和人说话只要对得上点通常还是挺热络的人，但他不怎么会倒贴，也不喜欢人倒贴。席景佳没有上过幼儿园托儿所，小学之前都是他爸妈亲自带的，所以知道小学的时候他才见识了beta的特别嗜好——组团，分支为拉帮 倒贴。席景佳觉得倒贴的人又烦又可怜，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时时的缠着人不放。救命稻草通常不是被扯断就是被勒得紧紧的，自己还要不要活了？菩萨真是可怜。当然席景佳那时候不怎么注意到有些人会被倒贴得很爽很得意，这也就是有人跑到他面前来炫耀的时候他才发现的了，反正在那之前他以为别人和他一样会觉得倒贴的人很累赘，可能是他爸妈就是这种类型吧。因为强嘛，就很独立。

自从席景佳出事之后，席俊和景秋就很有偷偷在远处看着他的习惯，比方说学姐给席景佳打来电话的那个时候。席景佳仔细的、小心翼翼地聆听着的模样在景秋的眼里浮现出来那天晚上送回去的那个颤颤悠悠的omega少女，也想起来了那个抓着少女的手的beta。噢，是那beta帮不上忙的事了。找她家小子，那就是omega的事了。这也好，等着。她想看看他儿子会怎么处理omega的事情。

他从小到大都被当成alpha来养，现在想来其实应该不是当作，而是在为未来的可能性做准备。就像他们上学一样，都是在为了长大成人在做准备。同学团体长大了之后会发觉其实和同事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可能会错误的以为学校是温柔的地方，实则每天都有打架冲突告密者受到伤害的人冷眼旁观的人落进下石的人、真诚的善意。最重要的放在最后说能够迷惑人心觉得最后的才是最多的最大的以至于阻挡前面一切可怖的。向好的方向看是想要有未来的人的特征。

景秋最近和席俊交谈的时候想起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们把儿子当alpha养的一个很危险的点就是——alpha和omega都没beta活得长。既然它可以是个omega，那如果席景佳是个beta的话？她们之前疏忽了为他筹谋后面更长久的日子。所以他们两个现在很期待，席景佳到底能怎么适应其实本来不在计划之内的生活方式。景秋和席俊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希望能看到他将来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一些苗头。这样、他们大概就能放心了。

[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那时候景秋自问。

[我们总是自以为是。]席俊自言自语地哀叹。

他们到达学姐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轻车熟路，晚上来的时候进入茂密树林区只叫人觉得阴森，以为白天会好一点，但白天和好像也没差多少。许阳这次整个人好像轻松了些有精力去看窗户外面了。前天晚上他都没有注意过，此时他隔着车窗玻璃印在他面前的树影斑驳才发现这景色与他家很像。

密密麻麻的针叶林，像一个个巨人笔直朝向天空，粗壮的树杆林立，好像他们是穿梭在巨人的腿脚之间，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巨人的腿上，又或者巨人抬腿的时候被撞飞出去，隐隐的让人感受到了自然沉默上千年的产物比人造的alpha强悍得多，不知道alpha如果也能活上这么多年是不是也会有那么强大的威慑力，仅仅只是驻足一动不动，就让人感受到了死一样的压迫感，或者说是永生的压迫感。许阳觉得，别说alpha了，beta能活那么久也一样吧。

真是可怕，这么想许阳就觉得要瑟瑟发抖了。他忽然从车窗的反光里面看到席景佳的侧脸，他也在看着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阳跟在席景佳的后面走下车东张西望了起来，这里真的和自己以前的家好像啊，在密林缠绕间，一股熟悉的感觉缭绕而来，针叶林那一片在靠近房子的地方就结束了，这附近种着的是秋天叶子落下来会很漂亮的树，他也认不出来，但掩映着学姐住的小房子感觉特别特别象是童话书里会出现的。学姐已经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迎接他们了，真的很像童话，柔柔软软漂漂亮亮，连小鸟都在枝头盯着她看，轻快的唤。日落时分的阳光是感伤的颜色，那个昨晚他们遇见的管家一样的女人双手握在身前，看起来端庄可是隐隐就是觉得有敌意，像alpha会散发压制信息素一样，这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一抬眼就让人不寒而栗。好象那些巨大不朽的树。

席景佳赶紧走过去和学姐打招呼，一边回手问许阳要购物袋子，许阳连忙递过去也和学姐打了声招呼，忽而瞧见小花从学姐的身后冒出了脑袋。

“你还在啊。”

席景佳有些意外，小花笑脸盈盈的从学姐的身后冒了出来，好象一只小松鼠，但他觉得他这笑吧……席景佳的视线穿过学姐又落到了那位管家女士的脸上，再看看小花，他在心里[噢]了一声。

学姐拉开袋子看了一下就是喜色上了脸，席景佳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脸上挂上了一丝微微的笑。

“对了，你说你爸爸妈妈送你过来的，他们呢？”只有个许阳跟在他的身后，学姐往远了看过去，席景佳跟着他回头，“他们在停车的那边。”席景佳收敛了刚才的笑容凝重了一点，“我本来只是来看看你的，他们只负责送我过来，不过来的。”放心，席景佳在这么说，“对了，警察局给你打电话说了些什么？”

一直都站在门廊下的管家女士的表情比刚才又难看了很多。

天快黑了，席景佳打算看看她就回去，所以他只站在门口和她说话，没有往门里迈一步的意思。学姐说她接到消息的时间应该要比席景佳他们迟一点，管家女士接完电话刚告诉了学姐，她思忖了没一会儿就直接打电话给席景佳了，结果没想到她才刚打开联系人席景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心里顿时明白，那边也接到电话了。

那时候席景佳已经让景秋和席俊把车子朝着学姐家开过去了。

“他们又来找你的麻烦吗？”席景佳满目的担心。

学姐温柔地摇摇头，“没有。”她抬起头来看着席景佳的眼睛是让人安心的，“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小花也是很早就过来了。”她抬了抬席景佳刚递给她的袋子，笑着说“也带了这个。”

“……噢。”席景佳朝着小花看过去，两个人相互笑了起来，这就有点尴尬了。

“对了，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接到警局的电话吧？那是别的什么事吗？”这句话说完，席景佳发现小花忽然把笑收起来了。

学姐垂头望着眼前，眉目间席景佳察觉出了一丝感伤，下一刻学姐伸手拉住了席景佳的双手抬头恳切的望向了他——

此情此景，小花和管家女士心里一沉，倒是许阳瞪大了双眼只想喊[你居然还敢拉他的手？！]，他跑上去就是一巴掌要朝着那握在一起的手拍过去。

在附近的景秋和席俊感受到了许阳的信息素的波动们的转头朝着那边看过去。席景佳抬脚直接给他绊了个狗啃泥，他本来想用她妈妈给他的信息素的，可是学姐还在这里。信息素要比人的动作更加快的让席景佳有所察觉，他干脆拽着学姐的手往自己的另一侧一拉。

“收起来！”他厉声的朝着他呵斥。

“噢，没了”景秋正要赶过去，席俊察觉到那信息素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快啊！]真令人震惊啊！

席俊感叹完，那边学姐也捂着嘴觉得不可思议，管家女士看了一眼房屋外围的信息素警报装置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是闻不到，但那小子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和席景佳那句[收起来]以及学姐被拉到身侧时候脸色也不对了，显然是信息素已经放开了。

好像是看到马戏团驯兽的一幕了，适合全场鼓掌的一幕啊！

管家女士看着席景佳皱着眉头生气的看着许阳那副腌菜的样子，学姐靠在她的身侧整张舒缓的脸，管家女士叹了口气，脸上的肌肉也不再绷紧了。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omega。学姐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小花轻轻地说，也轻轻的想[我也想要和他一样。]

[真的是好厉害]学姐眼见着，心想。他本来是把席景佳当成朋友、是同类的，结果席景佳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的厉害，自己本来想要关照他的，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其实我很想问你，omega要怎么和alpha相处的。”席景佳还在生许阳的气呢，冷不防被拉回了注意力。

“你的爸爸妈妈都是alpha。”

“但他们和别的alpha不大一样，好像没办法参考。”他想到许阳这款，又想到别的那些alpha，就觉得很生气。

“嗯……”她想了想，“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在学校里，接下来还很可能被要求和alpha接触……”这是席景佳没有想过的处境。“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和alpha接触，和beta……”她留意到了小花和管家女士“和大多数的beta也不想接触。”

她没想到席景佳回来上一句“我妈也是。”

“？”也对，他妈妈昨天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席景佳想起来了他妈跟她说过“她说她很讨厌omega会让alpha失控，”他忽然就又想到了小时候他妈就开始告诫他“她小时候就让我离omega远一点，”他轻快的说“因为她老觉得我长大了会分化成alpha”。席景佳现在觉得“大概是因为她不想我和她一样因为没办法控制自己而觉得不开心吧？”好像在一个永远都打不开的循环里面。“她是在专门研究信息素抑制阻隔剂的实验室工作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这地方的吧。实际上现在想想omega也是。我以后也能进她的实验室就好了。”

看着席景佳思索着的样子，学姐忽然觉得，他是一个有未来的omega。他不会受制于alpha的信息素，他甚至不会去思考自己要思考的omega都要走的未来。她本想找一个人拥抱着相互温暖，但他是一把火光，看着就让人心里自生温暖。

说来席景佳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最近做功课的时候越来越发觉，自从分化之后，脑子好像比分化之前好使多了。虽然这有可能是因为我爸妈都是alpha的关系。我其实蛮想问问你的。学姐，你在分化之后又觉得自己像beta说的那样，omega分化之后就会变笨吗？”

这点学姐到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我好像没有怎么变……”她又想了一下学校其他的omega，“其她人的话，她们在学校里隐藏得很好，至少我觉得她们在隐藏自己这方面特别厉害。你也知道，omega和alpha不同，是可以隐瞒第二性别的，所以我也就只能自己去找，可是总也没有找全过。她们应该很漂亮，可beta里面也有特别漂亮的，我仔细的去注意过，发觉自己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信息素，长相……”她皱了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想法不太好所以从来都没做过，“也许只有让她们受伤然后看伤口的愈合速度才能确定。所以你说，这算是聪明吗？”

“除了力气也能保护自己，那都是聪明吧。”他好像反问，轻轻叩着学姐的心，却又很肯定，想都没有想的就说出了口。

那么、那么！实际上真正想问的是“不依靠任何人、不需要alpha和beta，也能够活下去吗？”

席景佳顿住了。

她的、柔弱甜美的声音，好像掀动起来了一阵风。那阵风扫过了身边小花和管家女士，吹了更久一些飘过了景秋和席俊坐的那辆车子，车子的流线型剖开空气一样没有沾染少女的声音，那阵风也不想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我不知道。”席景佳觉得，她面前的这个少女是不行的。那么他自己又怎么样呢？“你想一个人生活吗？”

学姐的脸色略微隐忍，“要是对方只是想着要利用我的话，那我还是想要一个人。”

席景佳眨了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小花那边看过去，后者被他看了个机灵，好像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你今天怎么离我们这么远？”

“啊？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他没有走过来的意思。所以他是知道学姐有这种想法的吗？

这要怎么说呢“一个人会不会太累了？我的话，好像一直都没想过要和爸爸妈妈分开……”可是学姐是一个人的，席景佳又皱了眉头“要是手机正好没电了，在外面找地方看不了导航，那肯定还是会去和陌生人问路的。这也是依靠别人吧？”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就算是想要一个人，那也是很难的。而且说起来，omega的生活本来就是没有其他人不行的”席景佳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没有头绪，他一边说一边想，到底学姐想要说的是什么呢？

最终，他发觉他能说的不过只有“要是你想要一个人生活的话，那就一个人生活看看。不行了再说。”

他说，“反正我们活得也不会很长，要是不想和别人一起生活，一个人又活不下去的话，那早死晚死也都一样。我要是爸爸妈妈不在了，没有想要的东西了，随时死了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学姐不敢相信这是席景佳会说出来的话，不是努力的适应，去改变，而是无所谓。

“这些太远了，我们要不要聊聊现在的事情？”他眯起眼睛朝着学姐笑，“我当omega才没多少日子，学姐，你能不能给我点意见？让我也依靠一下你，找个路。”

可我们走的，不会是一条路，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