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自由擂,比试自由,彩头自由,规则自由。想找人打一打的可以去找个空擂台当擂主,等别人来闯擂,也可以去闯别人的。
游木栖本想当擂主,但她来得有些晚,已经没有空擂台了,剩下的擂台都打得热火朝天,队伍都排了一圈又一圈,她在人群中转了许久,最终找到了个人少的擂,前面只排了两人。
金额一千灵石,不多不少,是她一个月的补贴,无论输赢差不多都能接受。
擂主方才在问寻街收材料,现在才匆匆赶来,一到这她就挂上了一个牌子,“不好意思,忘记说了。”
牌上只有五个字:不跟剑修打
隔壁擂台战况如火如荼,其中一人飞剑被砍断,顿时抱着自己哭了起来,“我的剑啊……我的命啊……我不能没有我的剑……”
游木栖前面两个人也是剑修,看到这句话摸摸自己的剑,转身就走了。
很快游木栖便成了这儿唯一一个闯擂的。
“是剑修,但不用剑,行不行?”
“嗷呜我的剑……”
游木栖的声音跟隔壁擂的那道同时响起,孟西元疑惑抬头,被缭绕的红白花纹晃了眼。
赤白宗。
剑修擂台不用剑,跟直接认输有什么区别?
莫非这是赤白宗的新路数?
孟西元若有所思地看着游木栖将佩剑扔到一边,应下了。
刚站到擂台上周围就绕了一圈人,他们听说有剑修不用剑就闯治神山的擂,纷纷来凑热闹。
剑修在剑法上下的努力注定了他们在术法方面的欠缺,他们擅长以攻为守、以剑御敌,剑破千法,快剑便能破万法。还从未见哪个剑修丢了剑跟人打架,场面稀罕,驻足在此的修士也就越来越多。
游木栖没料到只一会功夫就聚了这么多人,她往破天剑的方向看了眼,见没人去动才收回目光,朝已经站定的孟西元点点头,“开始?”
孟西元回以一礼,紧接着无数道箭雨飞来,行势迅猛。若对面修士手上还拿着剑,几道剑气就能将这攻击拦下。
但她此刻只能往后闪避。
看着游木栖的动作,孟西元不由挑了下眉,抛开别的不提,对方总能擦着箭尖躲过,每次以为那些箭矢能伤到她时又险险避开。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回回如此,倒像是在试探什么。
另一边,游木栖仍在狼狈闪躲。
不用剑的剑修太过难得,已经有经验老道的修士聚在一起,自行充当起裁判解说来。
“世人只知赤白宗剑术一流,殊不知他们阵法也甚是厉害,一手剑阵亦能上天入地,移山劈海。这局治神山孟道友要输。”
“此话差矣,剑阵剑阵,无剑何来阵?更何况,那可是治神山的孟西元,精通器符阵三道,手段层出不穷。没了剑的阵……在她那还真不够看,此局赤白宗小友要败。”
“说来你们认得这个弃剑上擂的剑修是谁么?似乎从未听过她的名号。”
“没呢,赤白宗这届弟子都挺一般,不太勤奋,之前还有人看见赤白宗弟子在练剑台跳猴子舞。”
现在看赤白宗弟子弃剑,竟生出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看来这届弟子会得挺多,说不定能纯靠术法赢下此局。”
有人不满地插嘴,“应老道,你怎么老觉得赤白宗会赢?也不给个像样的理由。”
姓应的道士呵呵一笑,手一指,“自由擂奖金一千灵石,赤白宗弟子输不起这钱,定全力奋战。她敢来挑擂,必做好了准备,瞧好了吧,等会的法阵必能让你们大开眼界。”
其它修士:“……”居然有些道理。
游木栖确实不准备输这一千灵石,她从新的箭雨中避开,又立马钻进了另一阵中。
认为她要反击的几名修士一口气卡在半道,最后只找补了句,“她自有计谋。”
“不对……若是布阵的话,怎么没术法的气息传出?”
周围人一愣,是啊。
孟西元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攻势稍缓,目光落在擂台边缘,却没看出布阵痕迹。
游木栖就地滚过最后几支箭,拍拍只沾了几缕浮灰的衣摆,拔起距离最近的一排箭,朝孟西元掷去。
孟西元低下头,手中折扇瞬开,挡住这波攻击。
可还有下一波。
刚刚她发出的箭,都被游木栖拔起以更大的力道丢了回来,并且更精准。孟西元边躲边唤出法盘,瞬间所有箭矢都被挡在了外面。
“还是孟道友更胜一筹,剑修没了剑,根本没办法应付——”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飞盘开启防御的刹那,游木栖飞身而来,硬生生将那团法器踢出了擂台。
孟西元低头:“……”
在场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一旦出了擂台界限,无论战况优势如何,都算失败。
没有阵法,没有道术,就这么水灵灵地连人带法器一起踢了出去。
……切磋的意义在哪里?
不知沉寂了多久,人群才有修士喃喃道,“那可是孟西元的八卦盘……”
众人这才惊醒。不论无何投机取巧,能将防御全开的八卦盘踢出去的,就已经证明了对方的实力。
这可是金丹修士来了都要退避的八卦盘。
孟西元只是输在攻击性上,箭矢来了开的是防御模式,而不是以攻为守,或许她下一息就会反攻回去,但终究慢了一点,被游木栖找着了机会。思及此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看似无赖的胜利中竟也藏了许多门道。
随着八卦盘的出界,游木栖获得了这场自由擂的胜利,除了一千灵石外,她还收获了一群莫名其妙的目光,但她不在意。
擂台嘛,赢了就好,只要在规则范围内取得的胜利,都是胜利。正大光明,坦坦荡荡。
八卦盘里的孟西元只懵了片刻便接受了这一事实,给完一千灵石后,她看着游木栖离去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围观的修士猜测她以后要怎么报复游木栖,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游木栖后面又去了几个擂台,或许是刚才闹的动静太大,许多擂边又多挂了几个牌子:剑修勿上,没剑也不行。
转来转去没找到能打的,游木栖只好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出来,游木栖赚钱的心思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朔丹也不知道她真正想做什么。
后面自由擂还传出消息,赤白宗弟子为了赢不择手段,这消息传到扶俄这里,以为是说考前辅导一事,就随意关在了门外。
*
筑基区共设二十处擂台,每个擂台上守着两位金丹真人。每场比试限时三个时辰,点到即止,但生死不论。认输、下擂台、昏厥、死亡均视为失败,时间截止仍未分出胜负者,由金丹真人根据比试综合情况判定输赢。
比试还没开始,游木栖带了剑往地上一坐,听旁边如寿谷的药修跟执法长老理论比试中途向台上受伤的选手卖药是否合规一事。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被巡查的元婴真人一并丢了出去。
午后才比试的修士三三两两地凑在擂台前,自发地押起注来,几名赤白宗的弟子摸摸身上,朝周围人摆摆手说自己一点也不好赌。
李长云虽为筑基后期,但主修医毒,战力实在不行。偏偏他还要与他对上的人全力以赴,性情古怪得很。
曾经有修士在与他比试时浑水摸鱼,拖着时间玩,赛后便浑身痛痒不止,七日过后才有所好转。这些扶俄给的资料上都有记载。
现在旁边的修士还要再拿出来念一遍。
游木栖只坐在那,外人眼里她正低着脑袋发呆,等锣鼓响起后才起身上台。
孟西元上午无事,溜达着转到这边。旁边站着个如寿谷的弟子,正朝同伴小声嘀咕着,“李师兄最讨厌剑修了,尤其是赤白宗的,一个个的跟没见过药一样,擂台上打着玩似的,把我们当笨蛋耍。”
“听说他们只是穷了点,买不起丹药。”
“不可能,”那弟子愤愤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修士这么穷的。”
“安静,李师兄上台了。”
李长云一席黑袍,手捧医书,长发随意披敞,肩上还落着一只飞蝉兽。与他怪异的脾性不同,李长云长了张颇为温顺的脸,年纪虽轻可一眼瞧去却能说上一句慈眉善目。锣鼓声定后,他合起书,拎着个捣药杵往前看去。
他面上没什么血色,像是大病初愈。想到近期听到的传闻,孟西元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真中毒了?
“赌不赌,我猜师兄一招便被打飞。”
“开什么玩笑,对面是赤白宗,不打满三个时辰怎么可能收手,每次交流会他们都像是来进货的。我赌师兄被翻来覆去打飞。”
孟西元:“……”
她望向擂台,游木栖的剑甚至都没出鞘。
顿了约有半息,游木栖好似才反应过来般将剑拔出,她左右手来回倒腾了下,瞧着与那剑极为不熟的模样。
李长云冷冷看她一眼,随后唇角轻轻勾了勾,随后便是一句极为果断的“我认输”。
正在押注的人纷纷愣住,裁判也不可置信地看来。李长云向来我行我素,认输完便下了台,连如寿谷的人都没理会。
游木栖也没像众人所想那般露出喜色,她反应平平,似乎早有预料。将拔出来的剑又放回去,从另一侧下了台。比试双方像商量好似的,不过十几息,便莫名其妙出了一场结果,隔壁擂台的孚九甚至刚打上没多久,就拉着对手趴在台边一起往这看热闹,被裁判在光头上拍了一巴掌。
“别打别打,我想问问那个人是谁!错了错了!我继续比赛!”
押注的几人正在争论结果该如何算,游木栖朝李长云离去的方向看了看,不知那场赌约还作不作数。
可她还没学会如何画符呢。就先不作了吧。
等会了再找他。
转头的刹那,一小撮红色的粉末隐入了她的皮肤。远处,李长云捏住手里的蛊虫,面目阴冷,再次吞进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