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知许听见了宁妍的喊声,可她顾不了太多,水面起起伏伏,一不留神她就被拉入湖底。
她试图扒住假山上的石块,可苔藓光滑,一次次脱落,娘子指尖沾染了混杂绿色小绒毛的泥土。
随知许手彻底摔进湖里,她免有些泄气,该死的前朝机关,打开一次后竟然自动销毁。
她带水的手拍打石壁,大声喊,“柳绿!柳绿!你能听到吗?”
洞穴里已然漆黑一片,水涨到柳绿的腰部,她耳朵微动,显然听到了随知许的喊声。
回应道,“娘子,我在!”
随知许听到柳绿的声音,心情复杂,原先机关阵的生门如今逆转为了死门,水面如此起伏,怕不是洞穴里进水想着活活溺死人。
水为坎,坐北。
假山的北面皆是水,而无山石依托,造成了水势泛滥。
北面,北面,随知许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眼。
她余光扫过湖岸上极力抢救的丹红和宁妍,宁妍多年查案,知道如何救溺水的人。
水不停流动,淡青色的衣裙在湖面上漂浮,五月的湖水已经带着太阳的暖意,早已与随知许归家时候刺骨的寒水不同。
披帛从随知许的臂弯溜走,顺着水流飘荡,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半道却遭到了假山的阻挡。
随知许再次用力扒住光滑的假山,朝与一开始东北方向相反的方向去摸索。
并没有机关按钮。
随知许抿唇,难道她想错了,不行该啊。
柔蓝色的披帛被湖水冲击成一道线,将假山和湖水的界限画的意外分明。
突然她眼前忽然灵光一现,冲里头的柳绿喊,“面对石壁西北方向,全力一击!”
柳绿听见随知许的喊声,握紧剑鞘,狠狠朝准西南石壁戳去。
轰隆一声,石门再次打开。
里面水面比外头高出一筹,汹涌的水墙直直打在随知许的头上,将人拍打进湖底。
淡青色的衣裙进入湖水,作为分界线的柔蓝色披帛不知被打到什么地方。
随知许从湖里冒出来,抹了一把脸,早已不见它的踪影,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让人不适。
还好出来了,她也是在赌。
原先洞穴阴暗,散发厚重的霉味,整体却无水流,直到洞穴关闭卦象逆转才生水,随知许怀疑洞穴内外的卦象是完全相反相克的。
水克火,对应一南一北。卦象逆转后,水才往对面流,那么生门和死门也该是相反的。
随知许尝试在洞穴外的石壁上寻找,不成。
那便是在内部,内外镜像,朝生门的镜像西北方向,果真出来了。
鼻尖和脸上挂着水珠,随知许不喜欢这种感觉,连忙喊道,“柳绿!快拉我出去。”
随知许不想再待在水里的,况且身子在水里起起伏伏,呛进去好几口水。
她可能和水犯冲吧。
柳绿从水中捞出随知许,环住把腰身向岸上飞去。
岸上的戏玉珍已经被见多识广的宁妍和医家寮的丹红救活,人比随知许要惨。
柳绿把人扔出去,哪里管她好不好,如今的人衣衫不整,几缕长发贴在脖颈和脸上。
老旧的荷叶绿衣裙禁不住接二连三的破坏划出一道道口子,水珠粘在她的脸上,明艳的小脸多了脆弱。
“随娘子。”细若蚊蚋的轻柔声音。
随知许扯了一把丹红披上来的衣服,抬眼注视她。
目光中小娘子瑟瑟发抖,劫后余生的欣喜被恐惧吹散的一干二净。
随知许轻笑一声,真是缘分不浅,“戏娘子好好地怎么掉进我家的湖里去了。”
戏玉珍嘴唇蠕动,一个字没说出,随知许淡淡睨了她一眼。
“给她披件衣裳,去前院找戏郎君来吧。”
柳绿领头的小队皆是女郎,虽然她们湿了半截衣服,但动作快,在丞相府的房顶上迅速飞过,不一会就带衣服回来了。
随知许也想像她们一样,她悄悄叹气,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和前世一样,尽管只有几个片段,但她知道自己以前还是很厉害的。
宁妍可不愿意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秉持着不能见死不救的道义,宁妍救她并不代表宁妍不讨厌她。
马球会后各家动用人脉调查戏家兄妹二人,干干净净,什么都找不到。
随知许传信说了悬崖上的事,苦于没有证据,崔婉坚信是误会,如同朝阳说的,太天真,天真的以为进了司马家的人真的会同她一路。
几人神色各异,不多会丹红领着戏玉绍来了。
丹红走到随知许身边,小声细语。
随知许听完这才把目光第一次完整的放在戏玉绍身上。
暮山紫色的圆领锦袍,华丽而不张扬,淡淡的云烟紫色更衬得他眼下的泪痣幽深神秘。
戏玉绍作揖行礼,“各位娘子安,有劳娘子们相救舍妹,在下感激不尽。”
“无碍,天色不早了,戏郎君还是早早的带人回家去吧。”随知许最后瞟了一眼戏玉珍身上荷叶绿的衣裙,外衫是府中侍女们夏日统一颜色的大袖衫,聊胜于无吧。
戏玉绍但笑不语,抱起地上缩在一边的戏玉珍。
“仅如此在下便带着舍妹先行回去了。”戏玉绍嘴角含笑,眼下的泪痣更显灵动。
随知许微微颔首,赶紧走,她今日没多少心情应付这对兄妹。
身后还有一池子水和前朝机关,她还想再研究研究。
戏玉绍转身离去,怀里的戏玉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领,他低头询问。
远远看去真是兄妹情深,丹红躲在随知许身后嘀嘀咕咕,五官灵动,狠狠给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丹红找到人的时候,戏玉绍就在湖对面不远处的走廊里。
暮色沉沉,水面升起雾气,远处天边的月亮冒出头,浮云渐渐散去。
解决完他们,随知许扭头对宁妍说,“天色不早了,阿婉该着急了,我们先回去吧。”
随知许心里挂念身后的机关,可太阳西下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先把她们送走吧。
等随知许把几人送走,天色已晚,点点星光在夜空之中闪烁。
她简单吃了些,饭后一个人坐在湖边,静静望着湖面发呆。
“一个人待在这思考人生?”月龄同随知许一起席地而坐。
随知许支吾一声,“算是吧,你今日又留在我家?”
“怎么?你还嫌弃上我不成?”月龄不客气地搂上随知许的脖子。
随知许半死不活摇头,已经习惯了。
轻轻叹气把月龄的手拿开,“我在想假山的机关,你别闹。”
随知许站起身来顺着湖边走,“我原以为它自动销毁,以为救不出柳绿一行人。”
她走到最靠近假山的湖岸,停下脚步,视线放在山上光滑的苔藓上。
冷冽的苔藓在月光下泛出寒意,静谧而幽静。
随知许目光留恋在它身上的绿色,它长势喜人,几乎整个假山上都是它的身影。
“后来不是就出来了。”
“是啊,救出来了。”随知许目光幽深,抬起手,指尖与假山的近在咫尺,隔着随知许不想触碰的水,又远在天边。
她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石壁上东北方向用力砸去,两相擦出火花而机关毫无动静。
“又变了。”
按理说,水不再向洞穴的方向流去便是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原来的方位。
可机关变了,方位又不同了。
东府原先是前朝最后一位丞相的府邸,除去这一道机关,这座府邸还有多少?
长安五月已经燥热起来,夜间的晚风都有些热意,风穿过随知许的指间,她说,“给我少点课业,我要查查府内上下。”
她都要怀疑宣平郡王今天的目的了。
“?那不行,课业是课业,课业怎么能少呢?”月龄果断拒绝。
随知许脸耷拉下来,比山上的苔藓还要阴湿。
“不过,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帮帮你。”
月龄今日穿的正经,宽大的道袍衣服尾部绣有北斗七星等图案,是圣上专门让宫中绣娘为月龄准备的国师袍。
不过月龄一向嫌弃圣上的审美,几乎不穿。
“我的披帛好像不见了。”随知许一扫四周,回想一路走来确实没有瞧见。
“很喜欢再找一件一模一样的呗,这有什么难的,随赫和丛澜努力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钱,大多数还不都得用在你身上,不用给他们省。”
“也没有很喜欢。”
“对对对,什么颜色的。”
随知许眼神漾起波光,“柔蓝色的,和绿色一样漂亮。”
月龄眸中闪烁,小声嘀咕,散漫地拉长调子,“哦~柔蓝色的,难得除了绿色你能喜欢上别的颜色,小时候你嫌道馆里的道袍丑,说喜欢树叶的颜色,为什么不能把树叶当做衣服,长大了才安生些。
“不记得了,你不要胡说。”
马球会上范令璋穿了柔蓝色的圆领袍,一箭被她射中肩头,随知许记得衣服上绽开血花的模样。
她当时很可惜,衣服质地一开就很不错。
丹红拿出各种披帛摆在她眼前时,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条柔蓝色的,尝试把它搭在她的襦裙上,还不错。
“我骗你做什么?当初小萝卜头干过的糗事不少,要不要为师现在再给你讲一遍,说不定你还能恢复恢复记忆。”
随知许眸中弥漫起冷意,“你闭嘴就好。”
“哎,孩子大了就是这样,早忘记了当初你我二人在道馆相依为命的日子。”
“你不是说不苦吗?”
“对啊!为了你的好日子,我多么努力从小皇帝手上扣银子。他扣死了,一点银子不给国师我拨,还老想让我给他干活,我不需要报酬的吗?把我当驴使,每年都让我算算算,算到不好的他又不乐意听,又让我想办法,哎呀,你都不知道为了你……额,等会啊,你想我想想怎么说。”
随知许不知什么时候和月龄肩靠肩坐在一起看星星,还要听她瞎叨叨。
随知许耷拉着眼,一下没一下的睡,月龄作为夫子久了,听见她说话就困。
八卦来自网络科普,以及本人胡思乱想,请勿深究。[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前朝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