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办在东府,后院丛澜把前朝丞相府的池塘一比一重建,池塘四周,是错落有致的太湖石,各式各样,上面爬满了翠绿的苔藓,露珠星星点点更如同娘子随意放置的披帛,点缀其上。
站在池塘边的司马谙怒不可遏,“少用那张脸唯唯诺诺的和我讲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脸。”
“县主,王说了他自有安排。”戏玉珍怯生生开口,一身荷叶绿的襦裙,样式说不上新,裙摆绣的纹路有的丝线冒头,看起来毛毛躁躁的。
司马谙看见戏玉珍这一身,深觉好笑,手指着她的脸,“你觉得你穿上她的衣服,还有这张相似的脸,你就可以成为她了吗?”
“你连我都骗不过,怎么可能骗过范令璋!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让你去假扮她,她是我姐姐!你居然妄图想要假扮我姐姐?可笑至极!”
“你以为你拿父王压我,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了吗?”司马谙望池塘望了一眼,眼底闪过冷意,抓住戏玉珍的胳膊,作势把她推到湖里。
扑通一声巨响,可不久后水花渐渐平息,丝毫不见端倪。
宴会上,阿福急匆匆跑到范令璋身边,小声切语。
范令璋假装如厕离场,急忙赶到池塘,池塘边杨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水面。
范令璋只看见站在柳树下的司马谙,裙摆都湿透了,小娘子毫不在意的拧干,看见范令璋来了便冲他招手。
范令璋快步上前,厉声道,“司马谙你做了什么?”
压低声线,“你把她推湖里了?”
司马谙抬头反问他,“你觉得呢?你难道在乎一个冒牌货?”
范令璋头疼,脸上一贯张扬的笑容不见,脸色深沉,“我都知道了,你猜你父王知不知道?”
司马谙毫不在意,神色淡淡,“随便啊。有本事他杀了我好了,我还真想看看是他唯一的女郎重要还是戏玉珍对他重要。他能毫不犹豫舍弃自己的外甥女,能不能舍弃我呢?”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他膝下唯一的血脉?”
范令璋对她深觉头疼:“等你冷静下来再想想吧。”
他一掌劈在司马谙脖颈后,下一秒司马谙悠悠倒在地上,范令璋没去搀扶,任由她自己倒下去。
范令璋目光掠过地上的娘子,转而去往平静无波的池塘。
“阿福,去找郡王妃把司马谙带回去。阿灵那边我自己去。”
“是。”
池塘一片平静,范令璋不清楚是戏玉珍沉下去了还是这个池塘有什么司马家才知道的秘密。
随知许和朝阳喝酒喝的开心,侍女在她身边说范令璋找她的时候,魂都不知道在哪里飘,随知许又问了一下,“谁找我?范令璋?”
“是,范郎君请娘子一叙,有要事相商。”
随知许不想去,她喝酒喝的高兴着呢,脑子模糊间想起她害骗了范令璋,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起身前往范令璋说的地方。
“怎么了?”
娘子微醺的脸颊泛红,桃花眼的眼尾如同桃花靠近花蕊的花瓣,颜色加深,透露出妖异。
“司马谙把戏玉珍推池塘里了,我怀疑池塘有前朝留下的机关,她把戏玉珍关机关里去了。你知道的司马谙一向敬重你,戏玉珍和从前的你长的很像……她一怒之下又做出来不理智的事。”
温热的风吹起随知许耳边的发丝,挠的随知许有些痒,随知许用手拨开,眸子里因为喝酒蒙上水渍,水雾雾的眼眸看着范令璋,他有些受不了。
语气愈发温和,带着无奈,“阿灵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司马谙把戏玉珍扔水里了,你是说戏玉珍长的像我。”随知许回想起以前看到话本子,添上一句,“你呢?你觉得像吗?”
“不像!”范令璋斩钉截铁回复,他不会认错人,戏玉珍顶着那张脸唯唯诺诺的,神态言语和阿灵没有半分相似,傻子才会认错。
“哦,带我去池塘,我去看看。”
娘子娇俏,范令璋忍不住发笑,领着随知许走到池塘边。
“柳绿柳绿!你抱着我我去看看。”
“是。”
柳绿轻功得过随知许的夸赞,抱着随知许一跃而起。
留下丹红和范令璋大眼对小眼,丹红袖口紧握迷药,时时刻刻盯紧范令璋。
范令璋:“……”
随知许在假山上摸索,脑海中浮现机关书上的机关阵,前朝讲究天时,把这一片假山看做八卦阵,生门就是东北方位的艮卦,代表隆起的山。
随知许按在苔藓上,毛绒绒的,带着潮湿和奇异的触感,让人发痒。
轰隆一下,面前的石块凹进去慢慢移动,如同门一样打开了通道。
黑咕隆咚的洞穴,打开的一瞬间阴暗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呛了随知许好久,她身上也没有火折子,连忙让柳绿把她带回岸边。
“咳咳咳——”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过段时间再告诉她,至少让她过了及笄礼之后。
范令璋本意是想让随知许知道池塘可能有前朝机关,司马家很清楚这里。怕她被人算计不知缘由,范令璋刚想上去就被丹红拦下。
丹红轻轻拍打随知许的后背,
“娘子您还是吃一颗醒酒药吧。”
“不吃,我没那么醉,你看我不是把机关解出来了,我要是醉了脑子能有那么清楚吗?咳咳咳——”
“娘子真厉害,那奴婢先带您下去喝点水,咱不呆在这里了好不好,这里有柳绿负责就好了。”
柳绿颔首,表示自己可以。
丹红没让范令璋有说话的机会,绕开他把随知许搀扶走。
范令璋:“不是?”
他眼睁睁看丹红把随知许带走,柳绿横剑挡在身前,不让范令璋有可乘之机。
随知许被哄得找不到北,早就把范令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跟着丹红走。
范令璋很不开心!
他想抗议!
那是我的娘子!
范令璋碎碎念,柳绿不搭理他,叫来家中忠心的护卫随她一起打探,瞥了范令璋一眼。
你怎么还在这?
范令璋明白柳绿的眼神后:“……”
今天是阿灵的及笄礼,他不能生气,脸上挂着和从前一样张扬的笑容,并不自然,僵硬的转身去找阿福询问宣平郡王那处的情况。
柳绿派一小部分人守好池塘,自己带着几人举着火把进入洞穴。
洞穴里
柳绿顺着路往里走,很快找到了浑身湿透昏明不醒的戏玉珍,柳绿快速脱下自己的外罩盖在戏玉珍身上,抱起戏玉珍,喊道,“查看四周。”
“报告柳绿娘子,此处未发现。”
“这里也没有。”
“这里也是。”
柳绿听着四下否定的话,微微颔首,“先出去。”
今日是娘子的及笄礼,不能因为她坏了好事。
等柳绿离石门不远时,门口发生异动,凹进去的石门以迅雷不过掩耳之势快速合上,柳绿只来得及把怀中的人扔出去,自己也被困在洞穴之中。
“柳绿娘子!”
柳绿听见动静喊道,“先别出声!”
涓涓的水流声穿透石壁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有水流进来了!”
脚下逐渐湿润,柳绿不禁皱眉,水流很快,不过片刻,脚下的水流已经浸没了鞋底。
火把的火光逐渐变暗,洞穴常年封闭,撑不了多久了。
柳绿握紧火把,眼光逐一扫过石壁各处,试图寻找逃出的生机。
另一头,丹红半哄着随知许吃下解酒药,过了一段时间随知许目光开始清明,从丹红肩头抬起眼,“有点晕。”
“娘子不晕才奇怪,几坛子酒下了肚要是别人早不行了。”
随知许手抚上太阳穴,轻轻按压,“柳绿怎么还没回来?”
她打开窗户,头顶的日头偏移,强烈的日光让随知许被迫眯眼,她记得上回正挂上头,已经过去一两时辰了吧。
随知许见丹红四处张望,始终没有找到柳绿的身影,心下一沉。
“随我去湖边。”
莫不是机关有了岔子,柳绿一向动作迅速,不喜拖泥带水,平日类似的事情早就回来了。
随知许起身出屋,宁妍几人正围在一起喝茶聊天,见随知许出来,含笑道,“你醒了,这都过了快一个半时辰了,再不醒真就一觉睡到傍晚了。”
“你们聊,我先出去一趟。”
一个半时辰,随知许心中愈发不安稳,急匆匆丢下一句。
丹红行礼后又小跑跟上随知许,几人不解。
宁妍攥紧手:“阿许神色慌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宾客该走的走,公主都回宫了,还能出什么事?”崔婉坐在轮椅上不解。
宁妍摇头,凭她多年查案的直觉,她觉得应该是出事了。
裴清莲毕竟是宫中女官,朝阳回宫时便把她一块带上了。
如今宁妍也就和腿脚不便的崔婉待在一处。
“你腿脚不便且这待着,我去瞧瞧。”
宁妍不放心,交代好崔婉也跟了上去。
随知许腿脚轻快,宁妍出去的时候早分不清随知许走的那条路,一路上走走问问,期间上遇上了上回程家宴会上相救的徐娘子。
如今她早不是人人可欺的孤弱娘子,安远伯府后院里的莺莺燕燕待她回家后几乎处理的干净。
前不久程郎君否认与刘娘子之间的婚约,口头之约算不得数,转头求娶徐娘子,待到秋天他们就该成亲了。
今日她是代表安远伯府参加随知许及笄礼的。
“徐娘子安。”
“宁娘子是在找随娘子吗?我刚刚瞧见她往湖的方向去了。”徐明意神情温柔,很有耐心地给宁妍带路。
“多谢徐娘子。”
“是我该道谢的,上次多亏了几位娘子出手相救。”
若不是今日见到她,宁妍几乎忘记了这一遭,崔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遇见不平一声吼,看不得欺凌弱小,宁妍跟着她陆陆续续救了很多人。
宁妍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我当下还有要紧事,不若我们改天再聊。”
徐明意点头称是,宁妍见此提裙快步跑起来。
身影越来越远,徐明意身边的侍女道,“娘子,郎君还在等着您呢。”
徐明意眸光黯淡,“走吧,带我去见他。”
宁妍赶到之际,果真如她所想,湖边一片狼藉,打一眼便是出了大事。
看不清人脸的娘子半挂在湖岸上,随知许的侍女丹红正使劲拉她出来。
随知许却游进湖中在假山上各种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