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以前沈拂水和林方霁以及祁霜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能是他声名在外,林方霁对他十分的好奇与热情,有事没事就来帮他打下手,经常问他一些问题。
一定是因为他性格好,形象佳的缘故,祁霜明对他颇有敌意。
每每他与林方霁相处之时,祁霜明就一副温和细心的模样,林方霁走后,祁霜明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目光却倏地冷下来,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一开始他还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得罪了祁霜明,后来知道了那俩人的事情都气无语了。
他很像品德有问题的人吗,既然知道了那俩人互相喜欢,他就算对林方霁很有好感也绝不会插足的。
之后得知祁霜明几乎防备所有同辈人的时候他就不气了,只是还有些无语而已。
此时他看着林方霁祁霜明两口子又来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但还是请他们进屋了。
进屋之后他把子溪支去做饭了,祁霜明也让身边的少年和狐狸一起去帮忙,他端茶倒水,将茶水端上之后他这才注意到林方霁脸色不好,林方霁脸色苍白的很是明显,本来进门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但因为在他心里林方霁总是生机勃勃,坚持不懈的形象,所以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可能,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投入到祁霜明身上。
“将手伸出来。”沈拂水皱眉道。
大夫不管年轻与否,皱眉时都自带无法反抗的威严,林方霁乖乖的把手奉上,因为不知道把脉把哪只手,他就把两只手全放上了,沈拂水也没阻止,把完一只再把另一只。
事到如今反抗已经没有用了,只能看运气,遇到最坏情况争取宽大处理,这样想高悬的心不知怎得忽然放下了,都有心情欣赏沈拂水的长相了,他一边鄙视自己这种多变逃避的心态,一边观察着沈拂水。
沈拂水是典型的人如其名,一眼看上去是个温润稳重的男子,一双桃花眼很漂亮,眼角一颗小痣更为那张脸增添亮色,不过他半垂着眼帘,眉目间的悲悯之相中和了他本身夺目的容貌,虽然是到处奔走行医,但穿着却很讲究,白色交领中衣搭配同色腰带,披着蓝白渐变广袖对襟外套,腰系美玉,冰清玉洁。
他的目光在沈拂水和祁霜明之间移动,一时间竟分不出这俩人谁更好看。
沈拂水声音响起,平铺直叙,不掺杂一丝私情:“想看的话就认真看你的老相好,别左顾右视,仔细脖子,扭了我可不给你治。”
“老,老相好。”他的脸瞬间变得一片通红,但手在问诊案上不好拿过来,只能不好意思的扭到另一边,语气扭捏:“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吗?”
沈拂水冷笑一声:“你还不好意思上了。”
祁霜明道:“他暂时失忆了。”
沈拂水一愣:“中毒我倒是把出来了,失忆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数月前阿霁闭关寻求突破,那时山下有妖魔作乱,我去平定,回来的路上收到传信,上面说阿霁半月前出关,有些奇怪,并未告知任何一人独自离开宗门,他们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就传信给我,我在沐青城找到的他,那时他身重剧毒,记忆全失,连我都不认识了。”
祁霜明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沈拂水,唯恐落下一丝。
“毒我看出来了,是【玄冥】。”
沈拂水话音落,祁霜明脸色一变,他有想过可能是寒毒侵蚀了林方霁的身体,但没想过竟然是【玄冥】,如果是玄冥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奇怪了。
“【玄冥】是什么,你们反应怎么这么大?”林方霁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问道。
“失忆也挺好的,如果是平时的你早就炸了。”沈拂水调侃几句就说回正事了:“【玄冥】是一种寒性剧毒,是以生长在极北之地的冰魄草和……”
“可有把握医治?”祁霜明出乎意外的打断了沈拂水的话。
沈拂水笑了一下,道:“总之就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剧毒,而且这个毒不仅材料难找,也很难炼制,整个修真界我知道的人里,能炼制的不超过一只手。”
“那你解不了吗?”林方霁问。
“你是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我话还没说完呢,【玄冥】虽然厉害,但不知为何你身上的【玄冥】蔓延速度很慢,毒性还很老实,下毒的人好似并不是冲着取你性命去的。”沈拂水下定论:“能解,你们先留在城里,顺便帮我解决些事情。”
林方霁“啊?”了一声:“看诊这就结束了?”
“嗯,毒我能解,至于你的失忆,我刚才检查了你的身体,并无禁制也不致命,也许是毒影响到什么地方了,或其他外力所致,总之先解了毒再说吧。”沈拂水道。
林方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检查出货不对板,先解毒是好事,能让他掌握身体里的法力,有更多自保之力。
这样想着他也问了出来,沈拂水道:“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修炼狂,连中毒和失忆都不忘修炼,不过很可惜,在毒完全解开之前你是不能动用身体里的灵力,不然引起毒性反扑,可有你好受的。”
“需要解决何事?”祁霜明突然道,将话题拉回正轨。
“对,事情还没说呢。”沈拂水一拍脑袋,道:“我有一个习惯,来到一座城就会在城中待些时日,观察城中居民情况,我是月前来到断岳城的,这里的人晨昏定省,井井有条,不像有异的样子,我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在十天前,一名叫做赵远的男子请我去看看他家里人,他父母不过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身体虚弱,有日薄西山之相。”
“莫非有什么隐疾?”林方霁猜测道。
沈拂水叹了口气:“虽然作为医者说这种话不好,可若真的有疾我还能医,但他们像是自然衰老,明明才三十多岁,模样却像耄耋老人,满头斑白发,虚弱的连最普通的补气丹都承受不了。”
祁霜明道:“他们被人吸走了精气。”
“正值壮年却天人五衰,的确很怪,但也可能是他们自身有损。”林方霁说。
沈拂水说:“是被人吸走了精气,若是自然衰老还可以用丹药暂时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但被人吸走了精气却截然相反,因吸走精气造成的身体损伤无法自愈,若精气完全被吸走,身体就废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是难医,我发现城中这种现象很多,但不比赵远家的严重。”
“昔年也有邪修掠夺人的精气助自己修炼的事情,不过那些邪修行事张扬,不把人的精气吸干了不罢休,让仙门中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但断岳城的情况不一样,若常年少量的吸取精气的确难以辨认是否自然衰老,若非我来此住了一段时间也发现不了,断岳城中人竟似被圈养一般,长年累月的被吸取精气。”
“此事严重,需上报宗门,调查其余城池有无这种现象。”祁霜明道。
说话的功夫,祁霜明已经拿出传讯牌给门下传令,顺便让弟子将此事告知其余宗门共查。
沈拂水:“……”
林方霁:“……”
效率真快。
沈拂水回过神来,道:“我想拜托你们调查背后的人究竟用什么手段源源不断的吸取城中人的精气,只有摧毁源头才能救人。”
林方霁点头:“好,就交给我们吧,那这几天我们住哪?”
“你们这么多人,当然是去住客栈比较方便,我这很小的,你们总不能睡在病榻上。”沈拂水道。
“哦。”林方霁说。
祁霜明和沈拂水去前堂抓药材,他起身去找一人一兽,准备离开,沈拂水说他们去做饭了,虽然不知道灶房在哪,但药馆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溜达几步就找到了。
灶房里,宋文玉抱着狐狸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子溪熟练的烧火做饭。
他想帮忙但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宋文玉也是从小娇养过来的,父亲对他虽然严厉了些,但在物质上从不曾亏待他,从小到大他都不曾下过灶房拿过锅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着他平时吃的饭如何变熟的,迎着子溪偶尔瞥过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的眼神,他尴尬的笑了笑,脚步是一点没挪。
尴尬的时候抱只狐狸真好,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么快饭就做好了。”林方霁自来熟的靠近,盯着饭底的锅巴,道:“我好久没吃锅巴了,这锅巴闻着焦香的,再撒上点孜然辣椒面可好吃了。”他动了动鼻子好似真的闻到了香味,突然就饿了,一饿就想起了众多不健康的美食,午餐虽然很好吃,但他偶尔也想吃点不健康的零食。
子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皮肤较白容貌清秀,就是面部表情不太多,情绪多用眼神表示,但神奇的是子溪的眼神大部分人都能读懂,比如现在林方霁就读懂了子溪的眼神,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你们的晚餐,刚才就是说说而已,主要意思是夸你做饭好吃。”
子溪收回了眼神,盛好了饭和菜放在托盘上,端着托盘出去了,动作一丝不苟,目光极为认真,好似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林方霁发现少年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帅,子溪虽然相貌平平,但身上严谨的气质出众,腰板挺得很直,像根宁折不弯的青竹。
沈拂水已经打包好药了,看见林方霁过来,道:“药我已经给祁宗主了,医嘱也和他说了,还写下了一份和药材一起打包了,你有空的时候看看吧。”
“哦。”林方霁点头。
“告辞了。”祁霜明微微颔首,牵着魂不守舍的林方霁离开,宋文玉抱着狐狸紧随其后。
他们出来时天已黑透,祁霜明便掐了个照明诀,为了不扰民,就只照亮了他们及前路,林方霁莫名的有点同情打更人,要是打更人远远碰见他们,莫不是以为见鬼了?如果半夜有人没睡,透着窗户往外一看,只见漆黑的街道上幽幽的出现一团白光,白光中闪着几道人影往前挪动,过几天闹鬼的流言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毕竟祁霜明个高又瘦,发黑肤白,天青雪纹袍在白光的晕染下看上去就像白衣一样,在这种环境下真像个女鬼。
不,应该是貌美男鬼才对。
他正想着乱七八糟的时候,祁霜明道:“白天来的时候我看见一处客栈,咱们暂且住在那里吧。”
“好啊。”他当然没意见了。
他比较在意一件事:“到客栈第一件事就是吃饭,我饿了,不知道客栈的饭菜味道怎么样,希望不要太差。”
祁霜明道:“要是不好吃我给你做一些。”
林方霁讶然道:“啊?你还会做饭?”
“会一点点,你在沐青城吃的面就是我做的。”祁霜明道。
没想到祁霜明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竟然也会下厨,林方霁大为惊讶,十分好奇祁霜明卷着袖子做饭时的样子,于是停下脚步看着祁霜明说道:“我要你给我做饭吃,我还要在旁边看着你做饭,可以嘛?”
话说的越来越没底气,最后一句简直在撒娇,林方霁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不过祁霜明貌似很吃这一套。
祁霜明眼角微弯,模样比他前段时间看见的笑容加在一起还要好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