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这几日总觉得姑娘有些反常。往常总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如今竟起得比她还早。莫不是患了失眠之症?
这日她刚踏入房门,便见阿玉已坐在床沿,眉眼间带着些许倦意,却又隐有一丝雀跃。
“小莲,今日早膳吩咐厨房做得清淡些,糖少放。”阿玉说着,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明媚的小脸上却不见往日的慵懒。
小莲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暗自纳罕。更让她惊奇的是,姑娘竟从枕边取出一枚从未见过的环形玉佩,中间嵌着一粒朱砂色的琉璃珠,光泽温润。
“喏,帮我把这个系上。”阿玉将玉佩递过来。
小莲接过,入手微温,她打理姑娘的库房多年,确信从未见过此物。她心下好奇,却谨守本分,只由衷赞道:“姑娘,这玉佩真别致。”
“是么……”阿玉含糊应了一声,转而道,“一会儿我们去街上逛逛,我想添置些东西。”
“是。”
宫阙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距离新皇登基仅剩三日,整个皇宫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弦。宫人们步履匆匆,神色肃穆,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燕廷正与沈怀卿商议登基大典的最后事宜,他看着眼前气度沉静、处事果决的外甥,心中既感欣慰又觉复杂。承安……不,即将改元的“嘉定”朝,能有此君主,或许是江山之幸。
三日后,新皇登基,改元嘉定,大赦天下。
依照祖制,新帝需前往無元山举行祭天大典。龙辇行经闵都最繁华的御街,早已被净街洒扫,道路两旁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人们脸上交织着好奇、希冀与一丝不安,旧帝暴毙,新君临朝,未来的日子是福是祸,无人知晓。
阿玉也拎着刚买的糕点,挤在人群之中。她望着那威严华贵的龙辇,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悸动,也想看看那里面的人,如今是何等模样。
秋日微风拂过,轻轻掀开车驾的帘幔一角。阿玉眼尖,刹那间窥见了端坐其内的身影。他头戴冕旒,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服,容颜俊美一如往昔,却平添了至高无上的威仪。只是那神情过于淡漠,仿佛眼前万民朝拜、山河鼎沸,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超然物外的旁观者。
龙辇缓缓驶过,与她渐行渐远。街上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沉寂下去。阿玉正望着那远去的仪仗出神,忽觉腰间一紧,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她惊愕回头,竟撞入一双含笑的深邃眼眸中。
“你……你你……”她惊得语无伦次。眼前之人,分明是刚刚还在龙辇之上的沈怀卿!
“我我我,怎么了?”沈怀卿学着她的话,手臂却稳稳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带离人群,置于一旁相对僻静的巷口阴影处。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好久不见啊,阿玉。”
阿玉又羞又急,用力想推开他:“什么好久不见!昨夜才……还有,你说话不算话!说了不随意近我身的!快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沈怀卿非但没放,反而瞥见她腰间那枚朱曜环,不由得嗤笑一声:“这破烂玩意儿,你还真天天戴着?”说着,伸手便要去解。
阿玉赶忙护住,气恼道:“你这人讲不讲理!若不是你总神出鬼没,我何必戴着”
“啧啧。”沈怀卿脸上不屑之色更浓,眼神却暗沉了几分,让阿玉觉得此刻的他,与平素那个清冷自持的师尊,甚至与刚才龙辇上漠然的帝王,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挣扎起来:“你快放开我!”
“别乱动,”沈怀卿手臂收紧,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外面皆是耳目,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顾家小姐与人在此纠缠不清么?”
“你……那你让我回去!”阿玉整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这光天化日,万一身份暴露,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