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所有人都盯着凌婉兮。
尤其是一直盯着她的老先生,见她这样,竟挑了下花白的眉毛,倒也不急着开口了,而是抱着手臂看着她。
凌婉兮却丝毫不理大伙的眼神,她理了理手臂上被人扯皱了的衣袖,转头看向高成新。
“我笑什么?自然是笑高里长您有先见之明,十分准确的将您儿子干的事情说得一分都不差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子莫若父?”
高成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出了其中中的讽刺之意,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凌婉兮见状,刚想好心给这个有勇无谋的里长解释解释,不想这时,旁边的傅东阳先她一步开了口。
“她的意思是,您刚刚说的什么学堂之地,偷盗东西,还读什么圣贤书,不如回家跟爹娘好好学做人之类的话,说是正是您儿子呢,不如您先把高从先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再来学堂上学!”
高成新听完,气得黑了脸:“你们敢笑话我!这话我明明说的是你们,你们竟赖到我儿子身上!”
唯独高从先看到傅东阳和凌婉兮一唱一和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心慌到不行,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抱着他父亲手臂,大声喊冤。
“爹!您说得对!他们就是污蔑于我!您别听他们废话了,快将他们赶出去!”
说到最后,高从先急得跳脚,泪如雨下。
众人见状,更是同情高从先,看向凌婉兮的目光里全是怀疑和鄙夷。
凌婉兮见了,再次笑了笑,坦然看向高从先。
“污蔑你?这位里长家的公子,你若是被污蔑的那一个,怎的脸色苍白?心虚不已?”
高从先没有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他愣了下,本就心虚的脸上,表情压根来不及掩饰。
加上他转头一看,发现大伙都看向了他,神色也从方才的同情,怀疑,到了然。
见状,他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一股凉意从天灵盖蔓延至脚底,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破绽有多少!
完了!要被发现了!
不行!他绝不能承认!
他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控制着面上的表情,努力扬起头颅:“臭丫头,你说谁心虚了?我哪儿心虚了?分明是你贼喊抓贼。”
说完,他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凌婉兮就盯着他摸鼻子的动作,继续淡淡道:“嗯,心虚之人,还会经常用手摸鼻子,故意做一些动作,用手脚不自然等动作来掩饰自己。”
眼见对方越说越准确,高从先脸色更白,情急之下,就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在原地跳脚。
“你,你胡说!谁说摸鼻子就是心虚?我平时也这样摸鼻子,难道我从小到大都心虚?爹,你说是不是啊!”高从先努力抓住父亲的手,期待着父亲为他求证。
高成新也不傻,从儿子听到凌婉兮的话时作的反应,他就隐约明白了什么,眉头不可闻的皱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儿子委屈的眼神时,他便没有细想下去,而是下意识的将儿子护在身后,瞪着对面的姑娘。
“姓凌的,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儿子自小就喜欢摸鼻子说话,有什么问题?一些小动作,哪能证明什么!”
凌婉兮刚想说什么,这时,傅东阳率先出声。
“小动作能证明什么?高里长,您恐怕没见过县太爷堂审吧?连县太爷都说,摸鼻子,动作不自然,频繁眨眼等,都是心虚的表现。您不知道吗?”
高成新愣住了。
他的确没听过,而且,没听过又怎么了?犯法吗!
可偏偏这话,他不能这么怼回去,这么多村民看着呢,他承认的话,会显得自己没有学识!更帮不了儿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摸了摸鼻子,梗着脖子道。
“谁说我没见过堂审!我当然见过!”
然而话音刚落,就有村民指出:“高里长,自从您家从县城搬回来后,您已经十几年没出村子了,您去哪儿见过堂审啊。”
又有村民看着他道:“是啊,而且你没发现吗?你说这话时,就是摸着鼻子说的。”
高成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做了和凌婉兮说的一模一样的动作,顿时尴尬不已。
他……这是相当用亲身经历,印证了凌婉兮的说法,也直接打了自家儿子的脸。
但他还是不想承认。
“就算我撒谎怎么了,那也不能只凭几个小小的动作和表情,就把锅扣到我儿子头上,俗话说,捉贼拿赃,你们有证据吗?”
傅东阳淡定上前一步:“我就是人证,我亲眼看到,你儿子掩着门,在老先生的书房内站着,手上的布巾包着一块砚台准备拿走,见我进来,还吓得把它摔破了一角。”
说着,他指着老先生手里的砚台和手上的布巾。
“你胡说!这些明明是你干的!推开门的是我!”高从先高叫着,眼睛也骨碌直转,视线不经意间落到老先生手上,他眼前一亮,指着那布巾道:“我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布巾!”
说到这儿,高从先底气竟足了几分,也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当时…….不然,现在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高成新也转头一看,那布巾的确是绸缎面的,不是他们这种农人家有的。他也笑了起来。
“没错。我家可没有这么好的布巾,倒是这位傅家公子,你一身绫罗绸缎,想必这布巾也是你家的吧,真看不出来,你穿得人模人样的,却是个谎话连篇的贼!”
傅东阳却冷着脸:“我是穿着绫罗绸缎,但谁能证明这布巾就是我的?你有证据吗?”
高从先:“当时在老先生书房的就你我二人,不是我,那便是你!”
高成新一听,也信以为真,开始咄咄逼人:“没错,人证物证都有,不是你反问几句就能洗脱嫌疑的,你还有何话说!”
众人一看,也有理。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又将矛头指向傅东阳。
再加上有村民帮高家父子说话,不过片刻,傅东阳就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被众人指责起来。
傅东阳从小养尊处优,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他脸更冷了些,打死也不肯认,于是,双方陷入僵持,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有村民出来劝阻:“我看我们都别吵了,老先生见多识广,如今又稳重无比,想必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如就让老先生做决断吧!”
一下子 ,人群中的老先生就成为新的焦点。
老先生见状,他挑了下花白的眉毛,先看了看傅东阳和高从先,最后,眼神却落在凌婉兮身上,亮晶晶的。
“凌家姑娘是吧?你有什么办法,找出真正的嫌疑人?”
高成新一看,便不满了:“老先生,您怎么……”
老先生却举手,头也不回的止住了高成新的话,锐利浊眼继续看着正摸着下巴,盯着坐在学堂窗口上围观看戏的学生们的凌婉兮,继续等着她的答案。
而那头,凌婉兮似乎看够了,她转头看了看老先生和众人,便背着藤篓,走到坐在窗台最中间的少年面前。
“这位哥哥,我看你盯着高从先半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此话一出,那窗台上的少年还没有反应,高从先脸色就先白了,他赶紧冲过来,一把推开凌婉兮,并将发愣的好友护在身后。
“臭丫头,你少扯些没用的,偷东西的就是傅东阳!这事儿跟我的好友们有什么关系?你扯他们干什么!至于我,我可是老先生的得意弟子,马上要被选去参加县考的!我更不会去偷窃,你少在这儿发疯!”
高从先说得正义凛然,他身后的同窗们,原本有话要说的,见状面面相觑,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那坐在窗户中间的少年更是摇头:“这事儿与我何干?我可没话说。”
高成新见了,心中窃喜之余,还不忘攻击凌婉兮。
“看到没,他们都无话可说!姓凌的,我看你还想冤枉谁!”
众人见了,更相信高从先是冤枉的,也赶紧帮腔。
还有急性子的村民实在看不过去,亲自上前,准备将凌婉兮和傅东阳直接拎走。
傅东阳自然是不肯受屈,极力反抗,倒是凌婉兮从头到尾没有挣扎,却在路过老先生面前时,突然开口。
“老先生,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断案,要不,就报官吧!”
老先生花白眉头一挑:“报官?这话怎么说?”
凌婉兮看向那边得意的高从先:“我刚听您的学生说了,他可是马上要选去参加县考的,据我所知,我月国有规定,凡是举子,德行上不能有亏!可如今,您的学生,却陷入一桩偷窃案,我看傅家公子,也一副我是冤枉的模样……”
此话刚落,挣扎的傅东阳便回过神来,冷冷一笑:“没错!我是冤枉的!我要告官!老先生,麻烦您让我回去,我马上带我家人去县城!”
老先生听了,摸着下巴,先看看凌婉兮,又看看傅东阳,便笑道。
“嗯!说得不错,凡我月国举子,在德行上的考究,比学识还重!好!我这就回家,亲自驾车去县城告官!我倒要看看,我的学生们,到底有几个是德行有亏的!便凡有撒谎的,他绝不能再踏进我的学堂半步!”
说完,老先生转身就要走。
谁知还没走几步,在场的学生们顿时就变了脸色。
尤其是坐在窗户上看戏的少年,见老先生要走,他和同窗们对视一眼,想也没想,直接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把推开脸色苍白的高从先,拦住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