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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夫人、李纨和凤姐儿三个都在抹泪,都在喊冤枉。
邢夫人道:“我也不知道好好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纵使我铜臭污了心肝,想要坑害哪个,可我早上才拿到单子,上午拉回去,下午就拉了过来,拢共这么点工夫,我就是如来佛,也没那么个变化的本领。”
李纨道:“我又哪里有工夫做这样的手脚,只是我粗心,东西从借来,到摆上,到还回去,我就动个嘴,说一声什么东西摆在哪儿,都是丫头们过的手,丫鬟们见识有限,哪里知道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又是什么时候变的。过年连着省亲两件大事,老祖宗和太太都知道,我长出四只手来,尚不够用呢,好些亲戚家请吃酒都没去,也忙到昨儿晚上才算刚理明白些,哪里顾得上动这样的心思,盯这样的小事。”
邢夫人道:“满府里都是你管着的,东西全由你安置,丫头们也都是听你吩咐,你这么一推二五六,说没碰过就没碰,就要叫我认了这些损失?”
李纨道:“我说没碰就没碰,我若真要动什么手脚,府里值钱的东西多得是,一处动一两样不是更稳当,怎么就只盯着荞哥儿的东西动手了?还这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全换了假的。”
凤姐儿道:“老祖宗和太太的好东西也多得是,你为何不借别人的,只借荞哥儿的?”
邢夫人闻言声音越发委屈而哽咽,“老祖宗,不是我要生事,是这事实在,实在叫人伤心啊。”
李纨也是字字泣泪:“我也伤心,老祖宗和太太看重我,叫我管家,没想到竟管出许多不是来,我知道,从我管事以来,背后就有骂我的妒我的嫌我的,可说我没本事也好,说我不用心也好,说我不如哪个都好,我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纵然什么都不是,可廉耻两个字是知道的,这事儿若不还我个分明,我不说管事,连活也没脸活了!今儿污我偷东西,明儿还不知道污我偷什么,若是这样,还不如立时死了干净。”
贾政面色难看,喝道:“谁叫你们哪个死了,叫你们过来,不就是为了问清楚,查明白吗?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既然都说自个儿清白,那就说个清楚明白!”
贾政这话对着三人,但邢夫人是嫂子,凤姐儿是侄儿媳妇,所以这话贾政只能朝着李纨说。
而李纨被公公如此当面呵斥,面上只烧得恨不能死过去,心里也生出愤恨来,也顾不得什么尊重体面,只冲邢夫人道:“那些个东西,大太太的东西,不是买的,而是换的,大太太方才说是早上才拿到单子,大太太也太豪气了些,互换上万两银子的东西,连过目都不过,就换了?”
邢夫人被问住,哭声略停了一会儿。
凤姐儿假意拭泪,只看着她们争辩。
邢夫人更为伤心的瞧着李纨道:“珠儿媳妇非要我把话说明白,那我也顾不得再留什么情面了。”
邢夫人转向上方,伤伤心心的道:“老祖宗,荞哥儿不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平日里再懂事不过,不然林姑爷临终前怎么谁都没说,只教了他,皇上又为什么偏偏只点了他做官?这么个懂事能托付的孩子,好好儿的就瞧厌了他母亲给的摆件儿?还不是因为瞧不见了!他年纪小,不好开口问他珠大婶子要,又知道因为管家的事儿,他珠大婶子和他母亲隐隐有些矛盾,所以只好借口来和我换,求我这个长辈出面,帮他要回来,谁知道我要是要回来了,却要回来一堆假的,这叫我这个做祖母的,怎么和孩子交待?”
李纨忍住冷笑,直接扯掉邢夫人的脸皮,“荞哥儿求您?您为了您那塌了的楼房,把荞哥儿都逼得病了两回,他来求您?再者您的嫁妆全建了那楼房,你哪儿来的东西和荞哥儿换?”
这话邢夫人还没如何,贾政先瞠目,“你也建了楼房?”
贾赦也皱眉看了过来,“咱们这样的人家经营买卖成何体统。”
站在一侧的探春余光看向宝钗,宝钗只垂眸敛目,并无异色。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都只看着邢夫人。
连凤姐儿都在等着邢夫人怎么驳。
邢夫人掩面哭道:“我知道府里并不缺那几个银子,可,可,那是荞哥儿头一回做成的事儿,他与我一向不大亲近,我就想,我陪着他玩玩,叫他知道我这个祖母并不是严肃严苛的人,他或许就能与我亲近了,老爷,老祖宗,我这个年纪早没法子有自个儿的孩子了,琏二爷也成家了,只有荞哥儿还能亲近亲近,我这样一片真心疼他,他却对我不尽不实,我自然生气,我没有养过孩子,不知道轻重,心里已经悔得不行了,还好后头荞哥儿也明白了我的心意,请托到我这里,我满心想着办好这事儿,不想事情没办好,还要这样被人戳心窝子。”
凤姐儿心里暗暗叹服,‘不缺银子使’哄了老祖宗和大老爷高兴,‘没法生养孩子’‘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轻重’,卖了可怜又修饰了自个儿的过错,再一句‘戳心窝子’,就把话题带了回去。
这一套说辞,她若不知道事情原委,只怕也要被她骗了去。
所有人又看向了李纨,贾政已不赞同的皱了眉头。
李纨只为她的厚颜无耻而冷笑,“用大太太的话说,您同荞哥儿两个的事儿,这会儿荞哥儿不在,您又是做祖母的,就是他在,也是您说什么是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用长辈的身份压你了?”
李纨只道不敢。
可表情又分明不是。
李纨道:“我也是同您一样,讲究证据罢了,荞哥儿什么时候请托您的,您怎么证明您今儿早上才拿到的单子,怎么证明您拿到单子前没接触过那些东西?”
邢夫人道:“我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
李纨冷笑:“荣国府的丫鬟小厮也都能给我作证,大太太您信了吗?”
邢夫人哑口,李纨又冷笑了一声,低头垂泪。
凤姐儿暗道,这滴泪垂得好啊,顿时就化掉了顶撞长辈的尖锐,果然府里个个都是全挂子的武艺。
贾母问贾赦、贾政和王夫人几个,“你们怎么看?”
贾赦和贾政互看一眼,不语。
王夫人缓缓开口:“东西卖出去要时候,做出能乱真的赝品来,又要时候,要做成这件事,一要时间,二要熟悉或者能随时接触到真东西,三要能便宜出门,认识许多三教五流的人,把能满足这三条的排一排就是。”
贾政叹道:“我们何尝不知道,可是这会儿大太太和珠儿媳妇都说没时间。”
王夫人铁面无私道:“珠儿媳妇从拿到东西到还回去,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不能算没时间。”
李纨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看她一眼,垂下眉目。
李纨福灵心至,“凤姐儿和荞哥儿不是更满足条件?那是凤姐儿的嫁妆,后来又摆到了荞哥儿屋里,他们比我和大太太有更久的时间准备,凤姐儿能使唤人出去,荞哥儿更是整日里在外面跑,他那院子里还有一个小门,什么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出去,谁都不知道。”
邢夫人不吱声。
凤姐儿叫起了撞天屈,“珠大嫂子这话说得,荞哥儿把东西借了你,又拿了条子请大太太要回的事儿,我全是今儿被叫过来才知道的。我是荞哥儿的亲娘,我能拿假东西给他?就是给外人,我虽然不富,也万没有要拿假东西撑场面的,别说用假东西,那卖假东西的店铺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呢,珠大嫂子纵使看我不起,也不该小瞧了太太,我们王家的姑娘,贾家的媳妇,能缺了这几个银子使?”
这话说得大气,贾母面色略好些。
李纨并不放手,“你说不是你,那荞哥儿呢?把他骂得病过两次的人,突然关系就这样亲近了?”
邢夫人面露怒色,却没说话。
凤姐儿同贾母笑道:“老祖宗您瞧瞧,我方才没说荞哥儿,就是觉得这话实在太荒谬,荒谬得都可笑了,以为大嫂子是一时急了才口不择言,没想到她还真疑到了荞哥儿头上,您说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李纨道:“你那个五六岁的儿子楼都建了一栋,赚了上万两银子,还凭此做了建朝以来年纪最小的朝廷命官。”
凤姐儿道:“这话我就当大嫂子是在夸我们荞哥儿了,我代荞哥儿谢过他大婶子,多谢他大婶子看得起他,所以谁也不寻,独独寻他借东西。”
这话说得众人豁然大悟,是啊,一切事情的起因,不都是从李纨借东西开始的吗,李纨为什么独独寻荞哥儿借东西,若说不好向长辈开口,那宝玉屋里的好东西可不比荞哥儿少。
李纨被情势逼得,只能半吐露实话,“我是想荞哥儿年前收了不少东西,他那里有多余的。”
“哦,”凤姐儿恍然大悟,伤心的道:“原来从那时候就惦记上了啊。”
“嫂子说荞哥儿收了许多东西,他刚得官的时候,是收到不少东西,可荞哥儿一样没见着,都是被弹劾,被人家找上门去求办事,才知道了一些,那些东西还不够么?嫂子说荞哥儿整天在外跑,老爷在工部,城里那么多楼塌了,工部不比户部轻闲,偏我的荞哥儿早出晚归,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平息那些他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大嫂一心记着荞哥儿挣了银子收了礼,又说荞哥儿偷偷卖了东西换银子用,我也听不懂猜不透大嫂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了。”
说罢,别过身去,只掉眼泪,不愿再看李纨。
贾琏也道:“嫂子,这话过了。”
这又扯出一件不堪旧事。
李纨还欲辩驳,贾政还要发怒。
“行了,好了,够了。”见家人之间的情分伤到此种地步,贾母疲惫又悲痛的打断道:“从我的私房里拿一万两银子赔给你们行了吧,这事就此了结。”
贾政忙赔罪:“哪里能让母亲出银子。”
邢夫人忙撇清关系:“老祖宗,原也不干我的事儿,我不敢要老祖宗的银子。”
李纨哭道:“老祖宗,这事儿若不分辩清楚,孙儿媳妇真没脸活了。”
凤姐儿也正要哭,突然瞧见贾荞呆愣愣的站在帘子后面,像是被吓住了,忙扑上前双手揽住他:“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贾母怒道:“看给荞哥儿吓得,都别哭了!”
贾荞被凤姐儿抱到怀里,好似才回了神,进屋一一见了礼。
才站起身,李纨就直直的问来:“荞哥儿,你屋里的东西究竟怎么回事?你整日里往外跑,还有那修楼房的事儿,是不是你把你母亲的嫁妆偷偷换了银子?”
贾荞讶异的看她,又转头一一看过贾母、贾政、贾赦、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贾琏皱着眉头神色不定,宝钗和探春对视一眼,微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收起表情。
凤姐儿眼泪又滚了两串,只心疼的望着他,并不言语。
看来,凤姐儿已经撕掳开了。
贾荞站在中间,表情由诧异慢慢变得空白,而后垂丧的站了好一会儿,低声道:“老祖宗不用赔银子,我来给吧。”
“母亲,”贾荞抬头叫凤姐儿。
凤姐儿的眼泪瞬间又落了好几串,捂着心口道:“母亲给,母亲替你给,我的儿,你真要心疼死我啊。”
贾政道:“谁也不能给,这事儿必须查清楚,荞哥儿,你为什么要出这个银子,是不是真是你拿去用了?”
贾荞低头道:“老爷说是就是吧,为这么点儿银子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不值得,总归我年纪小,担个不是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贾母微红了眼眶。
贾荞跪下磕头道:“老祖宗,闹出这样大的事儿,我也没脸在府里住着了,我……”
贾荞看向贾赦,像是怕他也嫌弃他。
贾赦怎么会嫌弃银子,“让荞哥儿跟我回去,我好好儿教导教导他。”
贾母半点瞧不上贾赦,“你先把你自个儿顾明白吧。”
又同贾荞说,“你不用走,这银子,老祖宗给你,往后谁也不许提这事儿,谁有脸没脸的,哪个敢说主子的闲话,我只叫撕了他的脸。”
贾母不让再查下去,怕的就是这个,查明白了,那个人轻则没法儿在府里待了,重则怕真要闹出人命,到时一家人就要结仇。
瞧瞧这事儿审到这会儿,事情没审明白,情分已经先查散了。
难为有人能和她想到一处。
贾母湿着眼,招手叫贾荞上前,“好孩子,你过来。”
贾荞抬头看着贾母极孺慕的流了两滴泪。
虽则没能花一万两银子脱身,可多住一晚白赚一万两银子,明儿御史上奏,这家还是得变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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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