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微微点头。
许妈妈笑了笑,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很特别的标记。”
苏竹怔住了。
“妈,别动手动脚的!”许风从后面冒出来,拽着苏竹往外走,“我们要迟到了,快八点了。”
放完月假后的上学时间延长到上午八点。
“路上小心!”许妈妈的声音追出来,“苏竹,有空常来玩!”
晨光中的街道比昨晚明亮许多。
两人并肩走着,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许风注意到苏竹穿她的校服有些宽松,袖口盖住了半个手掌,看起来莫名可爱。
“你……”许风刚想说什么,苏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利贴。
“这是……?”苏竹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你今天特别好看」,落款是一个潦草的风字。
许风的脸瞬间红了,“啊,那是我之前随手塞在备用校服里的!”
可苏竹却小心地把便利贴折好,放回口袋,“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但上扬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快到校门口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又碰在一起。
这次许风鼓起勇气,用小拇指勾住了苏竹的,“午饭一起吃?就是我妈做的三明治,到时候去食堂就不用排队了。”
苏竹点点头,回勾住许风的手指,“嗯。”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许风心跳加速,直到走进教室才想起——苏竹还穿着她的校服,而她自己的口袋里,正藏着苏竹昨晚用的那根黑色发绳。
南昭从后面拍她的肩膀,“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许风把发绳往口袋深处塞了塞,咧嘴笑了,“要你管!”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课桌上,暖洋洋的。
她突然想起那个带着草莓牙膏香气的拥抱,和那句写在便利贴上的、终于说出口的赞美。
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幸福。
……
中午的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许风和苏竹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分享许妈妈做的三明治。
苏竹小口咬着三明治边缘,像只谨慎的松鼠,而许风则滔滔不绝地讲着昨晚没说完的星座传说。
“然后猎户座就永远追不上昴星团了,因为……”许风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打断。
她本能地缩了一下,望向外面。
窗外,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蓝天。
顷刻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食堂里顿时骚动起来,没带伞的同学哀嚎着挤到窗边观望。
“完了,我伞在教室。”许风撇撇嘴,“看来要等雨小一点了。”
苏竹突然放下三明治,“笔记……下午要用的物理笔记还在我桌上。”
许风眨眨眼,“等雨停了再去拿呗。”
“要是刮风的话,很容易被淋湿的。”苏竹站起身,恐龙发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很快回来。”
“等等!”许风抓住她的手腕,“这么大的雨,你会淋湿的!”
苏竹摇摇头,轻轻挣脱,“没关系,我跑得快。”
没等许风再次阻拦,苏竹已经冲进了雨幕中。
许风透过模糊的玻璃窗,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在暴雨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她知道自己跑不过苏竹,就算追上去了,也不过是拖后腿,便只好默默地看守着两人的东西。
几分钟后,当苏竹**地回到食堂时,许风差点跳起来,“你疯了吗?还跑回来,这么大的雨!”
苏竹的发梢滴着水,校服紧贴在身上,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防水文件夹,“笔记……没湿。”
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见到许风。
许风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傻不傻?你比笔记重要多了!”
苏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第一次……有人说我比笔记重要。”
什么?
许风心头一震,拉着她去食堂后厨要了热毛巾,又买了一杯滚烫的姜茶。
苏竹小口啜饮着,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但许风注意到她的脸颊异常红润,手指也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还好吗?”许风伸手碰了碰苏竹的额头,立刻缩回手,“天啊!你在发烧!”
苏竹摇摇头,“只是有点冷……下午还有课……”
“上什么课!你得去医务室!”
“不行。”苏竹突然抓住许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期中考试前……不能缺课。”
许风想反驳,但上课铃响了。
苏竹固执地站起身,湿透的校服在椅背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不过幸好遇上了宋枝,三个人都不胖,勉强能挤进那把比较宽大的伞里。
不然,还指不定被淋湿成什么样子。
下午的物理课上,许风不断偷瞄坐在旁边的苏竹。
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但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强迫自己记笔记。
许风看到她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完全不像平时那种工整的字迹。
“苏竹……”许风小声唤道,却在看到苏竹倔强的侧脸时咽回了劝说的话。
二十分钟后,当梅无渡转身写板书时,许风听到咚的一声闷响——苏竹的前额重重砸在课桌上,整个人滑向地面。
“苏竹!”许风尖叫着跳起来,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
梅无渡快步走来,摸了摸苏竹的额头,一脸惊恐,“高烧?立刻送她去医务室!”
许风半扶半抱地把苏竹带出教室。
苏竹的身体烫得吓人,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颈侧。
走廊上,许风几乎是用尽全力支撑着苏竹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坚持住……马上就到……”许风气喘吁吁地鼓励着,也不知道苏竹能不能听见。
医务室的门被许风用肩膀撞开。
校医张阿姨从里间跑出来,看到苏竹的状况立刻指挥许风把她放到床上。
“怎么烧成这样?”张阿姨迅速拿出体温计,“39.8度?!这得赶紧退烧!”
许风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中午淋了雨……”
“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张阿姨递给许风一套病号服和干毛巾,“我去准备退烧药,你帮她换。”
许风接过衣服,等到张阿姨拉上隔帘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帮苏竹脱下外套。
里面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当许风解开第一颗纽扣时,苏竹突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不……不要,别……”苏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要看……”
“你得换干衣服,不然会更严重的。”许风柔声安慰,继续解纽扣。
当衬衫脱下一点时,许风倒吸一口冷气——苏竹苍白瘦削的后背上,横亘着几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物体抽打留下的。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手腕内侧,有几道较新的伤痕,已经结痂但还未完全愈合。
“天啊……”许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轻轻碰触那些伤痕,“这是……”
苏竹突然抓住许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的眼睛因为高烧而湿润发亮,泪水不断涌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嘘……没事的……”许风强忍泪水,用干毛巾轻轻擦拭苏竹发烫的身体,“我们先换衣服,好吗?”
换衣服的过程像一场无声的折磨。
每触碰一处伤痕,许风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紧。
苏竹闭着眼睛,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混合着汗水打湿了枕头。
“药来了。”张阿姨拉开隔帘,递给许风一杯水和几片药,“让她吃下去,我去拿冰袋。”
许风扶起苏竹,帮她吞下药片。
苏竹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急促而浅薄。
当许风想把她重新放平时,苏竹却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别走……你不要走。”苏竹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呜咽,“求你了……”
许风在床边坐下,握住苏竹滚烫的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她眼中酸涩,几乎要滚出泪来。
张阿姨拿来冰袋放在苏竹额头上,又拿了一些药,“得观察几个小时,如果温度还不降就得送医院。”
她看了看许风,“你要回去上课吗?”
“不!”许风斩钉截铁地说,“我陪她。”
张阿姨点点头离开了,拉上了隔帘。
医务室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苏竹急促的呼吸声。
许风用湿毛巾轻轻擦拭苏竹的脸和脖子,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
“许,许风……”苏竹突然轻声唤道,但眼睛依然闭着,“我爸爸……他说得对……”
许风凑近了些,“什么?”
“我不够好……”苏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永远……不够好……”
许风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
她紧紧握住苏竹的手,“不,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苏竹微微摇头,高烧让她的思绪混乱,“考试……必须第一……不然我爸爸他会……”
“会什么?”许风轻声问,但苏竹已经再次陷入昏睡,只有眉头还痛苦地紧锁着。
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着医务室的玻璃窗。
许风凝视着苏竹苍白的脸,那些伤痕的影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想起苏竹永远挺直的背脊,想起她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想起她在办公室无声落下的眼泪——原来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许风轻轻拂开苏竹额前汗湿的发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从今以后,我可以保护你吗。”
虽然明知得不到回应,她还是自言自语,“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誓言,被雨声和挂钟的滴答声见证。
许风不知道苏竹是否能听见,但她知道自己想说。
当张阿姨再次进来检查体温时,发现许风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紧握着苏竹的手。
再次量了一下苏竹的体温,发现还是没降下去,张阿姨叹了口气,要给苏竹打退烧针,然后如果还是不退的话,就去联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