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地一片墨黑颜色,云雾翻腾之间,隐隐有雷声电光。骤雨急下,一时间这山间树木鸟兽一片寂静。
黑衣青年头戴一顶斗笠,盘坐在山巅一块凸出的巨石上,表情苍白难看:
“你是说,我要坐在这,引雷入体,被劈个二百来下?!”
边易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命苦的人,最多算是运气不太好的普通人。但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属实也不算命好。
“对,”方九洲手里拿着一本卷轴,神识在上面一寸寸扫过:“这卷中是这么说的不假。”
边易瞪眼:“那我要是被劈死在这了怎么办?!”
方九洲茫然抬头:“劈死?怎么会劈死?这是逝川雷阵图的修炼之法,怎么会让你被劈死?那岂不是有违常理?”
“不是,两百道雷,我啊———”
轰——
两人对话间便有一手臂粗的闪电,瞬息之间带着万钧之力坠落。
银光挥洒之际,似乎被某种奇怪的力量牵引,径直转变了方位,直直劈在边易身上!
眨眼功夫,边易头上的斗笠已化作飞灰,身上衣物倒是因为材质特殊,没什么损伤。只是他的头发冲天而起,脸上的苍白不见,反而有些发黑。
“噗——”一口血喷在石头上。青年伸手抹了一把,有些恨恨的转头去看那蒙着眼睛的人:“你到底有没有谱!”
方九洲却露出个微笑来,反手将卷轴卷起收好:“听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看来此法果真有效。接下来就是运转功法,引雷入体重复多次了。这遭雷劈多了,对肉身的淬炼想来对你会大有助益。”
说罢,他施施然转身,还冲他挥了挥手:“边兄加油,还有二百三十二下。等你劈完我再上山来找你哈!”
“你!啊——”
轰——
“方九洲!啊———”
轰——
方九洲被这凄厉的叫声喊得忍不住耸肩,回身用神识去扫。
那石台上的黑衣青年,嘴里叫的声音很大,可盘坐的身躯,却挺的笔直。
白色的绦带罩住了方九洲的眼睛,没人能看清他的情绪,只是握住卷轴的手指却有些发白。
“撑住啊边兄,”他咧咧嘴:“你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就算是我也只能管中窥豹,若非如此……”
轰鸣的雷声中,少年嘟囔一声,随后再无留恋,转身下了山。
方九洲远比他说的要更加精通于先天术数,连边易都忍不住怀疑这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气运,指哪打哪。往往他说哪里有机缘,两人扎进去,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找,还真就能寻点什么宝贝东西出来。
有了这么个吉祥物在身边,短短三年,边易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被这方空间的法则压制,他始终没办法更进一步的突破。也正因为这种外力的存在,体内的真气被不断地压缩,被动的进行提纯。
此时真气的精纯程度,早就有了质的飞跃。
青年几次被劈的趴伏在石头上,最后都凭借着毅力,复又坐直了身体,迎接下一次的雷劈。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散发出浓浓的焦糊味道,浑身的筋骨都在叫嚣着剧痛,嗓子也因为哀嚎而变得粗哑。
他当然想要控制自己的声音,但他做不到。
实在是……太!痛!了!
“他娘的,”青年一抹嘴,擦掉唇边鲜血,漆黑的眼睛直直瞪着天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活活劈死在这!”
轰——
“啊——贼老天!”
轰!
方九洲即使在山下,也能听见山顶上的雷声轰鸣,和隐隐传来的凄厉惨叫。一时间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寻了个能“看”见山巅的地方盘膝坐下,安静的等待结束。
骤雨中,他的肩头被雨水打湿他也不在意。
正在这时,在雨与雷之间,他灵敏的耳朵似乎听见了某种细微的声响。
咔……
“谁?!”
方九洲骤然转头,却感受到一道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直直的冲向他的面门!
砰!
罗盘祭出,一道金色法术光芒骤然冲出去,与一道银光在空中狠狠相撞!
这三年,方九洲也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得了不少宝贝,实力提升不止一点半点。且对方并不露面,想来应当与他实力相差不多!
“何方宵小,给我滚出来!”方九洲呵斥一声,手中法诀连变,金色的光晕便以罗盘为中心,带着某种玄奥的力量迅速扩散开来。
这光晕在碰到某物之后,轻轻的荡开一圈涟漪。
“找到你了!”瞬间手掌一翻,便有数道银色光芒骤然冲着那个方向射出去!
铛铛铛铛!
却听见某种金属的碰撞声,听声音应当是被全数挡下。
方九洲手掌一招,那罗盘便悬于空中。
“大天衍诀——罗天!”
金色光芒骤然更胜,在空中凝成一张巨大的网,直直朝对方盖过去!
方九洲正凝神听着动静,神识催动到极致,却骤然听见耳边一声轻轻的:
“别动。”
汗毛乍起!
那人的声音很轻,很近,混在雨声和雷声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落在他的耳畔。
喉结碰到了某种冰凉坚硬的东西,直直的抵住了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的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气,抵住脖子的那柄武器上还有水混着他的血,一并顺着脖子流下来。
后背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这不可能,被他的法术击中,却还能悄无声息的摸到他的身后……
筑基大圆满!
“你到底是谁。”方九洲心思电转,面上却迅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
可对方不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和上面那人,是什么关系?”
方九洲一愣。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应当年纪不大。难不成,是边易前些日子杀了的那个修士的同门?此番来为友人寻仇?
他沉思间,脖颈上的利器又离他近了一分,那人更使了些劲儿,方九洲几乎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的杀意,和自己越来越困难的呼吸。
“不说?”那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某种古怪的香气骤然蹿入方九洲的鼻腔。
只片刻,他便感觉往日灵敏的五官有些发麻,像是灵魂被从身体内抽离,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下一瞬,人便软倒下去,被一双手接住。
那一身白衣的纤瘦人影将他随手放在地上,有些沉默的转头去看山巅上此时不停被雷劈中的男人。
片刻后,他蹲下来,伸手摘掉了方九洲头上的斗笠。
那张斗笠下的脸便露出来。即使他的眼睛被遮住,鼻梁和下巴也能看出他的精致漂亮。
“一个瞎子?”白衣人喃喃,随手将斗笠扔回方九洲脸上,转身朝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