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晓天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谢依白和他保持着一天通一次电话的节奏。
电话里的内容大多是施晓天的单方面抱怨,说对方怎么怎么不讲道理,说他又用了几个小号来加他……
谢依白一直安静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这天他想通了和闻斯言的关系,福至心灵地问:“天,你是不是还是喜欢他?”
“我我我,我喜欢他?”施晓天提高了音量,“我才不喜欢这种人,而且,他还是个男的。”
谢依白抓住了关键词:“所以只有他是女的,你就喜欢他了对不对?”
“对,只要他是女的我就喜欢他,可他为什么偏偏是个男的。”施晓天语气怀念,“我真的黄喜欢甜甜。”
“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大有一千种方法让他消失在你的手机里,为什么还天天和他聊。”谢依白说,“如果真的断不掉,就好好谈一谈。”
施晓天听着有道理,刚想答应,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不是,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变情感大师了?”
谢依白本来就想和施晓天坦白自己的事,但前几天施晓天情绪不好,他自己也没想通,怕徒增烦恼,也就没说。
他觉得现在是个机会,抓住施晓天的话头接了下来:“我上次不是说我朋友的事,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施晓天回忆关键词,“舌吻的事对吧。”
听到舌吻两个字的时候,谢依白脑子里不自觉浮现那天的场景,有点脸红。
他清清嗓子:“其实不是我朋友,是我。”
施晓天根本不惊讶:“我早就猜到了,所以那个强吻你的是谁?”
谢依白:“闻斯言。”
乍一听到谢依白嘴里吐出这三个字,施晓天的脑子还没转过圈来,因为谢依白从来没这么正式地叫过闻斯言的大名。
但下一刻,反应过来的施晓天大叫了一声:“什么!!!”
谢依白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你小声点行不行,别一惊一乍的。”
好歹也是经过大事的人了,施晓天立刻整理好情绪,上来就是两个问题:“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天哪,我早就说吧,闻哥对你就是比对我好,原来是喜欢你!”
“我第一次和你打电话的时候。”谢依白说,“就在宿舍。”
施晓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这件事很让人惊讶,但在他身上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情,所以他也很快接受了。
末了只能干巴巴安慰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位对着电话安静了一会儿,谢依白接着说:“最开始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也和你的心情差不多,但是我发现,即使他做了这样的事,我还是不想和他分开,所以我想试试。”
施晓天问:“你要和他交往?”
“是以交往为前提的相处,比如,约会什么的。”谢依白和他提议,“你也可以试试。”
施晓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算了,我还是去打他一顿。”
谢依白笑了:“好,去打吧,打不过喊我。”
两人挂了电话。
暑假快结束了,兰青见不得儿子天天窝在家里,提议一起去户外运动。
闻斯言在暑假结束前一周回来,算一算时间,还有不到三天。
时间越近,谢依白越紧张。
出去玩能极大缓解这种紧张情绪,所以谢依白答应了。
别墅区绿化很好,兰青换了运动服,和儿子一起骑车去羽毛球场。
谢爸爸忙工作,只有母子两个人。
自行车买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车库,几乎没有骑过,车链子有些锈迹,除了蹬起来略显笨重,没什么问题。
谢依白弄了点油抹了一下,再次试骑,已经好多了。
兰青骑着车飞快,谢依白跟在后面,有些心事重重。
虽说是户外强迫自己换脑子,但他还是没办法忍住不想闻斯言。
兰青在前面催他快一些,谢依白下意识加快了速度,自行车飞驰在小路上,绿荫在头顶上影影绰绰透出细碎的太阳光。
谢依白抬头看了一眼,没注意前面一颗凸出来的石头,直直撞在上面。
听到动静的兰青停下,回身一看,儿子摔车了,这会儿正从地上试图站起来。
兰青急忙拐回去,见他下巴和手上都是血,一时间慌神了,忙问:“先别动,给妈妈看看摔到哪里了?”
这里的地面铺了小石子,摩擦力很大,谢依白摔倒的时候手撑住地面,手掌和膝盖都有划伤,下巴上也有,但不太严重。
除了这些看起来可怕的外伤之外,他的脚别在了车轮下面,一动就疼,不知道是骨折还是扭伤。
兰青吓得不行,立刻给医院打了电话,听他说脚疼,也不敢动,就在旁边守着。
得知了消息的谢爸爸也急忙赶了回来,直奔医院。
谢依白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手和膝盖包了纱布,下巴的伤口不严重,贴了一块大的创可贴,最严重是脚踝,骨裂,打了石膏。
这么一看,全身上下没有好地方了。
谢依白看着父母围在他病床边上,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命不久矣的病人。
平时一点小伤都叫痛的谢依白还要反过来安慰父母:“没那么严重,只是擦伤而已,除了脚踝需要养一养,其他都没问题。”
兰青:“别说话了,妈妈知道你在安慰我呢。”
谢依白:他说的是事实好吧。
过了一会儿,兰青给他喂了点吃的,又说:“我把这事和你敏姨说了,他们提前改了航班,今晚就能到。”
谢依白:!!!
“我哥今晚就要回来?”
兰青宠溺一笑:“想你小言哥哥了是吧?”
谢依白支支吾吾说了是,但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受了伤,到时候肯定是一家人都围着他,他跟闻斯言就没办法单独说话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做好立马就见到闻斯言的准备。
谢依白试图逃避现实,直接闷头就要睡觉。
可一想到闻斯言马上就要回来,他眨巴眨巴眼睛,睡不着了。
一整天,谢依白就在这种忐忑的心情里度过。
晚上,等到了大半夜,谢依白依旧没有把人等回来,反而把自己先等困了。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听到了些声音。
不过病房里还是很快安静下来,有人轻轻带上门,似乎是出去了,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谢依白睡得安稳了一些,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又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
那人安静坐着,过了一会儿,谢依白感觉有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
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谢依白一个激灵,突然清醒。
他知道身边坐着的是谁了。
谢依白的第六感告诉他,是闻斯言回来了。
他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任由那只手停在他的脸颊上,但很快,那只手便收了回去。
对方的视线非常焦灼,即使是闭着眼睛,谢依白依然能感知到。
“醒了?”闻斯言的声音率先打破平静。
谢依白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竟然有些感动,这个声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但谢依白不想承认自己在装睡,他依旧闭着眼睛。
闻斯言继续说:“眼睛都要抖出花了,别装了。”
谢依白终于睁开眼睛。
房间里有些昏暗,但他还是清楚看到了闻斯言的样子。
他似乎晒黑了一点,头发变长了,没有剪,大概是赶飞机太急,看着还有些憔悴。
谢依白抿着唇,垂下眼睛,明明之前想说很多,见了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斯言轻笑了一下:“不想见我。”
这事完全不存在,谢依白急忙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不睁眼,而且你好像也不想和我说话。”闻斯言声音尽量平静,“这段时间,没了我,是不是过得挺开心的?”
谢依白还是否认:“没有。”
“我过得挺开心的。”闻斯言说,“我想了想,既然你不愿意,我们保持之前不说话的那种关系就好了,这样我们都开心。”
谢依白张了张嘴,想解释他不是这么想的,但听闻斯言的话,似乎真的已经不在乎他了。
英国这趟旅行,似乎让他放下了这段感情。
闻斯言的话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现在完全不想和他说什么约会的事了。
谢依白:“既然这样开心,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闻斯言听到这四个字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看来谢依白真的很不喜欢他。
闻斯言强忍着情绪:“我知道了,开学就申请换寝,以后就这样吧。”
谢依白心里:不想换!
谢依白嘴上:“好,知道了。”
两个人再次什么,闻斯言站起来:“我把他们都叫进来。”
两家人怕打扰谢依白休息,都在外面。
这会儿时间挺晚了,他们应该去附近的酒店休息的,但没有一个人走。
谢依白说:“我没什么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要睡觉了。”
走到病房门前的闻斯言轻轻说:“好。”然后就走出去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果然没有人再进来,谢依白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睡了。
第二天,谢依白办理了出院。
他的外伤只要按时换药就好,骨裂的脚踝不能下地,所以兰青直接给儿子弄了个轮椅。
谢依白感觉没那么严重,拄拐就行,但所有人都觉得要用,他也只好接受了。
谢依白从病床上坐起来,在爸妈的搀扶下单脚起立,一跳一跳地往轮椅前挪动。
闻斯言站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开始,两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好在大家的关注都放在谢依白身上,所以没发现两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轮椅只是代步工具,到了车上就收到了后备箱,谢依白坐在后排和闻斯言坐在一起。
一路上祁敏一直在说旅行的趣事,顺便心疼一波谢依白,很快就到家了。
闻斯言坐在外侧,率先下车,谢依白没让他扶,想要自己下去。
可他的掌心有伤,不敢用力,要单腿完成下车这个动作实在艰难。
兰青已经从副驾驶下来了,要来扶她儿子,但下一秒,闻斯言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谢依白。
两家家长都不动了,欣慰地看着两个要好的孩子。
谢依白挺尴尬,但在家长面前,他也不好直接和闻斯言撇清关系,只能任他扶住自己。
说是扶着,其实是抱着。
闻斯言两只手卡在他的胳膊下面,用力将他抱出来,然后强行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给他借力。
轮椅被搬过来,谢依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要去坐轮椅。
见他这么着急要和自己拉开距离,闻斯言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把他扶到轮椅上,把他推进屋里。
中午自然是要一起吃饭的。
大人们在厨房忙着,谢依白帮不上忙,闻斯言也被派去陪着弟弟。
两个人坐在客厅,依旧是面面相觑。
这么下去也不行,谢依白主动找了话题:“施晓天最近和甜甜见面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最近一直围绕着他的话题拉出来。
对不住了施晓天!
闻斯言正在削一只苹果,薄薄的皮在水果刀上慢慢下落,居然没有断开。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说起这事,谢依白心里有些翻涌,决定先把关键的摘出来说:“那个甜甜是男的。”
闻斯言停了手里的动作,但并不怎么震惊:“猜到一点。”
“你怎么猜到的?”谢依白问,“啊,是不是我们一起打游戏的那次。”
闻斯言点头。
谢依白当时也觉得甜甜的声音有些太标准了,现在看来当时的怀疑没错,只是谢依白不想打击好友。
而且施晓天后来也说自己看到照片,谢依白就把这事直接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闻斯言一直记得。
谢依白问他:“那你怎么不提醒施晓天。”
“提醒过,施晓天不信。”
谢依白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俩人都没说过。
按照闻斯言的说话风格,大概是和施晓天发了一句小心点你女朋友之类的,然后就没下文了。
施晓天恋爱脑上头,当然也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好吧。”谢依白叹了口气,“命里有时终归有啊。”
闻斯言说:“发生什么了?”
谢依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怕闻斯言听不懂他的暗示,小声凑到他耳边说:“酒后乱性。”
这倒是完全没想到的事。
闻斯言:“早知道该阻止他。”
“阻止他也没用。”谢依白摇摇头,“他那性格,谁也拦不住。”
闻斯言:“也是。”
最后谢依白说:“你抽空和施晓天说说吧,安慰下他,他现在还没想通呢。”
闻斯言:“好。”
两个人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他俩的话题只能在别人身上,一落到对方那里,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谢依白想和他谈谈自己的想法,但想到医院里闻斯言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想问问闻斯言在英国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他存了十几张图片,谢依白也想和他聊聊这些照片。
但这些话他通通没有说出口。
闻斯言削好了苹果,递给谢依白一半。
两个人安安静静吃苹果,只有口腔里卡兹卡兹的咀嚼声。
过了一会儿,到饭点了。
饭后,闻斯言回家,谢依白坐在轮椅上,目送他进了隔壁院子。
谢依白心情不好,回房间休息。
因为他爬楼不方便,所以谢依白的房间暂时搬到了楼下,屋子里简单摆了点东西,很单调。
谢依白没什么兴趣,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之后,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他看了一眼客厅,在桌子上找到了爸妈的留言。
【我们和你叔叔阿姨出去了,有事和小言哥哥说哦,妈妈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落款是爸爸妈妈。
谢依白绝望。
也就是说,他现在有事只能求助闻斯言了。
但终归也没什么大事,谢依白拄着拐去上厕所,虽然艰难,但好在还能行动。
他的手伤着,握住拐杖的时候不敢用力,会疼。
地板很滑,他又没有什么使用拐杖的境界,有些不知道怎么用力。
挪到厕所的这段距离,谢依白已经满头大汗。
谢依白打开厕所的门,将拐杖放在一边,正要上前,听到门响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是闻斯言。
见他单脚站着的样子,闻斯言二话不说过来扶住他,问:“怎么不叫我?”
谢依白不想说原因,只说:“我现在要上厕所了。”
闻斯言把他带到马桶旁边,然后带上门出去。
一想到门外闻斯言守着,谢依白就紧张,磨磨唧唧了半天,终于好了,然后扶着洗手台去洗手。
准确来说,是洗没有被纱布包起来的四根手指。
听到水龙头的水声,闻斯言在门外敲门:“好了吗?”
谢依白:“好了。”
闻斯言推门进来,见他要洗手,皱了皱眉,从一旁抽了毛巾。
他把谢依白拉开,让人扶住自己,然后浸湿毛巾,转过来给他擦手指。
谢依白不好意思,忙要抽出手:“不用,我自己洗就好。”
“会弄湿纱布。”闻斯言说,
谢依白就老老实实不再乱动,任他给自己擦。
他擦的实在太仔细了,从指根擦到指尖,每一根都细细的擦,他被包裹成小□□的手掌就放在他的手心里,看着有些滑稽。
谢依白尽力偏过头不去看闻斯言的动作。
擦完了手指,闻斯言还是没松开他的手,谢依白反应了一会儿,才赶紧抽出来。
谢依白:“好了。”
洗手间的空间太小了,两个人的呼吸都能碰在一起,不能再待下去了。
闻斯言让开位置,谢依白慌不择路,跳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他动作实在有些不协调,他太着急离开,猛地往前跳了一下,结果差点摔倒,闻斯言在后面忙扶住他。
两个人贴得很近,谢依白听到闻斯言的声音冷冷从他耳后传来:“你很着急,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谢依白:害羞,快跑。
闻斯言: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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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