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侧头看着白遥,无奈的苦笑:“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记得,记得他当年便是这么唱的。”
白遥忽的想起来,马上说:“我有一个学古语言的朋友,夏先生要不你再唱一次,我让他听听,或许是什么古语。”
夏夜也想知道龙程当年到底问了司命什么,可以让永远不信命、不由命的龙程下船后竟然显现出肉眼可见的低落。于是,夏夜便又重唱了一次,白遥将音频录下后发给了他的朋友
白遥将录制的音频发了过去,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只有一些小众原始宗教的祭司在古代祭祀时再用。我的翻译可能有所偏差,但是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兮~
问诸天兮~
阴阳何合兮乾坤何成
日月何暝兮生灵何苦
玄云纷兮何将至
雷声填兮何将之
兮~
动声乐兮~
鼓瑟鸣而响瑶虡
天冥冥而起风歌
燔璆锵之美玉兮
将娱我上神
撒椒桂之琼浆兮
将祀我司命
兮~
问司命兮
国兮何安
民兮何宁
问司命兮
何为道兮
问司命兮
途何遥兮
兮~
问司命兮
吾妻何寿
吾爱何长
吾寿何厢
(明显停顿)
卒而何归”
夏夜听到后面愣住了,龙程在夏夜听不懂的时候,将从不显露的私心表现在了神明面前。
吾妻何寿,声音是迟疑,而似乎是得到答案后,吾爱何长变带着欣喜,吾寿何厢更是带着欢愉。而后,卒而何归则是低沉而空洞。
夏夜回想起来了龙程的神态,龙程一定是听懂了司命的答案,而事实到底如何,是否真有神明,便都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夏夜高寿,到现在已经年过八旬,爱如前江后河,江水奔流永不停息,从未因为龙程的离世而减少。
至于龙程,永远留在了三十五岁,甚至,是夏夜最后含泪将刀刺进他的胸膛。
“你要杀了我,你要战胜我成为新的教父。小猫,往后的路,大胆去走吧。记着,你要告诉白城的所有不听话的家伙,你杀掉了他们的噩梦,然后,成长为他们永远的噩梦。”
龙程当年急迫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颤抖着,他已经快无法抵抗毒药的摧残,欢愉也压制不了痛苦。
夏夜张皇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手上还满是鲜血,还是那把插入龙程胸膛的剑。
“我没杀过人,没有...”夏夜很低声的自语道。
不过,白辰和白遥都听见了,明明夏夜在南岛放着他们面杀掉了打算攻击他的歹人,但他们并没有拆穿夏夜的话,夏夜有很多不让人理解的怪癖,比如除了大型宴席之外的就餐,他身旁一定会额外备一副碗筷,比如他格外讨厌照镜子,多一个不承认自己杀过人,两人也都觉得没什么。
而夏夜不一样,他不想承认自己杀过人,因为他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是龙程。
“来,我最后教你一件事,怎样杀人。”
是那个他深爱到可以将自己作为附属品的龙程,手把手教夏夜如何杀了龙程自己。鲜血在他眼前晕开,沾满了他的双手,肆意流淌着,濡湿了他的身下,染红了整张床单。
那个强大而可怖的生命再也没有动静,变得黯淡的黄金眸里仍然全是眷恋的看着他,嘴唇微启,似乎还有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而他再也没动,夏夜独自一人将最后一次完成。
没有欢愉,只有浑身是血的泪人和一具摆脱呼吸苦役的躯壳。
夏夜已经习惯了孤独,但忽的回忆起的离别那刹还是让他难以支撑。“你永远放不下你深爱的生灵,你的血快要流干之前,还不断的教我如何去做好一个统治者,你甚至来不及说一句...你爱我。”夏夜自语喃喃。
过了好久,夏夜才缓过来。他抬起头,问道:“小遥,帮我问问有这种古语相关的书吗?我想学。”
白遥连连点头表示愿意问问,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夏夜看了一眼,便转身:“小辰,安排人给我送来,给小遥也捎一本。送我回春山院。”
次日,白诗如期到晓香径白府。
“小叔,要不要喝两杯?”白辰说着,手已经将红酒倒进了白诗面前的高脚杯里。
白诗拿起了杯子:“大侄子,叫我来...诶,你这酒还挺不错的,哪买的?”
白辰坐回到位置上,也浅品一口:“前段时间南岛龙家的人送来,说是孝敬夏先生的。夏先生不想要,但他又不想拂了龙老夫人的面子,就私下给我了。”
“该说不说,的确是好东西。”白诗说罢,将酒瓶往自己方向拿了一点,“还有没有,我拿一瓶走。”
“我这里还有两瓶。”白辰微微低头,随后微微抬眸看着白诗,眸子被压在黛眉之下,带着几分质疑,“小叔,你记得当年我爸出事时的场面吗?”
“记得,我记得那天是我带着你先去给哥哥收尸的,夏先生后面才带着遥遥过来。”白诗的手停了停,似乎他也沉浸在一股悲伤之中。
“当时安安也在,鹿语也在,对吗?”白辰明知故问到。
“你知道答案的事情嘛,就没必要问我,问点你不知道的。”白诗的眼神不输白辰,他掌握着一些白辰不知道的秘密。
“凶手是谁?”白辰想要诈一下白诗,他对这个小叔也越来越陌生了。
白诗忽的感觉失望,这大侄子居然不信任自己,又随即感觉欣悦,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人,是一个最高层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林阳。但是我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如何参与的。”白诗将杯里荡漾的红酒喝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上。
“安安的爸妈,是夏先生的人对吧,小叔,你去的时候,顺便拿走了他们本来要交给夏先生的东西。”白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他还是希望这个小叔可以和自己坦诚相待。
“对啊,安亦和轩辕庭英本来会是我很好的同事,可惜啊。”白诗微微侧头,眼神里带着他特有的看惯死亡而漠然的伤感。
“酒得少喝。”白诗说着,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你爷爷就是这样去世的。”
白辰坐直了身子:“爷爷不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吗?”
“看起来是罢了。”白诗看向白辰,“安亦查出来了,安何当时伪装在晓香径工作,在你爷爷的酒里下了药。”
“安何?”白辰一开始有些陌生,随后忽然想起,“安安的三叔呀。”
“然后呢,你怎么看安可?”白诗格外感兴趣的看着白辰。
“那和安安有什么关系?甚至老丈人和丈母娘还是为了调查爷爷死因遇害的。”白辰手肘撑在桌子上,他已经开始想怎么处理安可的三叔了。
“你这样想当然最好,一代人的恩怨一代人解决,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白诗夹了点菜,“嗯,这菜挺不错,新的厨子?”
“前几天王姨新学的。”白辰回答道,随后马上问,“这个信息,小叔你告诉夏先生了吗?”
白诗笑了,略微嘲笑的看着白辰:“大侄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告诉老先生?那份报告现在应该还在夏亭,在他的保险柜里。”
随后,两人就许久未见,寒暄了好久。
等到饭局将尽的时候,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小叔,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吧。”白辰也说不准,他已经有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但白城的局势里,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不是我们,是你。”白诗说道,“大侄子,成败在你,我什么也做不到。而你,要给你爷爷,你爸妈,如果你愿意还有你老丈人和丈母娘,给他们一个好的答卷。”
白辰抬头,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依旧是若隐若现的浮雕,雕刻着众神跪在大司命的面前。
白辰低头:“一定会的。”
饭后,白诗顺手就把白辰剩下的两瓶酒全都拿走了,还另外拿了几瓶酒走:“下次有好东西别忘了小叔哦。”
白辰一个人坐着想了许久,安可被牵扯进来,原来是早已注定。
“给你几个带了点好东西来。”白诗来到了戏园,“哟,我们黄老板居然也在?还没回去?”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黄权笑到,“白先生那边怎么样?”
“让他知道了一些他该知道的罢了,老先生都让梁璇都松口了,我不可能一点不说吧。”白诗说道,“也的确得快点了,他已经蛰伏了太久,是时候把水搅浑,让他可以伺机而动了。”
“哦对,他今天,问到了安可的家人。”白诗看着梁璇,“梁老板,喝一杯?”
梁璇表情不是很好,微微眨了眨眼睛:“我不喝酒,对嗓子不好。”
“当时那个酒吧里,是你让人把想要侵犯安可的人处理了,是吧?”姚阳喝着酒,拱火的问道,他可是知道内里关系的,“我当时也在,可有人比我更快。”
“是我,我本人。”梁璇说道,她回忆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