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要一个答案[废土] 第9章 潮汐高塔6

泰伦斯的意志陷入不可控的疯狂，她无法挣脱来自至亲族人的枷锁，无法逃脱高等文明逃逸的污染。

泰伦斯，人鱼族危难时期诞生的最强战士，她更加无法容忍自身的堕落。

她生生用利爪牙齿咬断左臂，人鱼的骨骼是海洋最坚硬的利器，泰伦斯单手举起交织血肉的骨刺，拉扯腰间扭动的黑线，奋力扑向不可名状的恐惧。

嘶啦——

她自由附着在房角石暗沉广袤的皮囊上，深深刺入它的血肉，用尽一切力气杀死这位传言中的、能够拯救深海的神。

辛星匆忙收回身体先一步伸出，妄想拉住泰伦斯的手指。

因为她的面前，赫然站着两个泰伦斯——一个苍白瘦弱，一个健壮勇猛；一个攻击房角石，一个沉睡。

泰伦斯被她的同族以某种奇特的方法……分裂成两个几乎相同的存在……

竟然是这样——太荒唐了！到底算谁杀死了她？谁污染了她？

房角石的瞳孔漆黑无神，它任由挣脱枷锁泰伦斯的做出无关痛痒的攻击，用混沌的、疯狂扭曲的海水持续它生来长久的污染扩散。

同时，这个古老污染，被周围新生的、懵懂的污染源凭本能不知餍足摄取。

另一股强大的污染诞生了。

房角石终于转动双眼，发出嗡长的叹息，它俯视双生人鱼，隔越无数时间空间，只是单纯的凝视。

泰伦斯瞬间呆滞，宛若提线木偶驻足在原地。

泰伦斯身后，苍白瘦削的人鱼睁开双眼，她举起双臂，缓缓抱住泰伦斯。

她们的胸腔共振，悲伤共鸣。

谁是我的同族？

谁见证我的存在？

人鱼腰腹的黑线蔓延攀爬，它们蠢蠢欲动包裹泰伦斯的身躯，萌生崭新的口器，缠绕住亲密宛若双子的人鱼，不断加深她们的纽带。

泰伦斯被外生的黑色丝线吸收，她的皮囊在单薄、骨骼在融化、血与泪消弭于海水。

她将重新回到人鱼本体。

倘若泰伦斯真的被轻易击碎——她睁开双眼，拔起人鱼的黑色丝络，用尽孱弱身躯的最后力量，扑向房角石。

人鱼温和注视着她，她推动水流，帮助泰伦斯前进得更快。

房角石身前被她刺穿的伤口泛开皮肉，泰伦斯义无反顾带着黑线狰狞恐惧的口器钻进去，狠狠吞入黑沉的血肉。

她要为自己搭建新生。

但泰伦斯无法危及房角石的生命，这种无关痛痒的打闹只是让房角石转动身躯，它挥舞触手拍打黑线，缓慢的动作却带起凌厉的水流，断开泰伦斯的全部希望。

房角石用散漫的举动告诉她们，对比强大异生的污染物，落后生命体做出的所有挣扎，自以为是的反抗，毫无价值。

它倾听海洋的陨落，迎接死亡的永生。

泰伦斯满身血污，她倒在房角石裂开的伤口里，与人鱼四目相对。

她倾听文明的陨落，悲恸生命不存。

人鱼吟唱远古的歌谣，激起海浪呼啸，山石崩裂——

深海回荡她的声音，文明的存在加速崩毁，无数细小微弱的声音共同组成生命的终响。

哺育生灵的海洋，馈赠等同的力量。

泰伦斯捏碎房角石的眼睛，她狼狈撕扯血肉，颤抖着吞下强大足以毁灭一切的污染。

她们成为新的污染源。

不——谁是污染源？谁拥有生灵本能的执念？谁在暗中推动，帮助泰伦斯达成不可能的逆转？

温柔澎湃的海潮汹涌，她托起似生犹死的两条人鱼，让她们落入旋流虚无的摇篮。

倘若海洋真的能够回应，倘若房角石的污染早就开始。

海洋或许先于任何生灵，早在最初房角石降临的那一刻——遭遇污染。

辛星胸腔流动冰冷的海水，无论是房角石还是后续出现的无形海洋意识，它们都看不见她，她被隔绝在过去之外。

辛星情不自禁伸手，泰伦斯在人鱼的缠绕下萎缩，她深陷海洋、族人、本体和污染物的多重绞杀，错乱的扭曲与挣扎同时烙印在泰伦斯的脸上。

她遥望辛星，抓住辛星递来的手掌。

下一刻，周围的水压急剧增强，辛星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要不是现在还是人鱼强大的身躯，她恐怕早就被挤成肉泥。

泰伦斯神情痛苦，但她仍旧紧紧攥着辛星的手，黑线缠绕着她，汩汩流动的脉络在吞噬她的生命，她挺拔的脊柱弯曲，佝偻成蜷缩的虾状。

她在萎缩，她将死亡。

辛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松开手，为什么要执着握住泰伦斯硌人的手掌，为什么要注视她蔚蓝的瞳孔！

她的眼泪流入海水，却泰伦斯眼中看见更为尖锐的悲怆！

此刻，某种共通的情感传递，辛星听见泰伦斯无法开口的祈求——“杀死我，辛星。”

只有人鱼才能杀死人鱼。

“杀死我！”

泰伦斯在恳求死亡，她不愿重蹈既定的永生，不愿成为族人恶心的欲.望承载容器，不愿成为海洋利用的武器，不愿面对……成为可怖污染源的自己。

因此她抢先进入深度污染，蒙蔽人鱼的感知，笼罩广袤的海域。

只为寻求真正的死亡。

啊——

辛星紧紧咬住下唇，接过泰伦斯主动断开的另一截残臂，干瘪的皮囊孤零零挂在空荡荡的健壮长骨上，无声脱落。

她在向她微笑。

辛星用力捅穿泰伦斯的薄弱的胸腔。

泰伦斯挣扎挺直脊梁，轻轻环抱住辛星。

泰伦斯死亡的刹那，人鱼暴怒，交错的时空中，她终于发现意外的闯入者，海水激荡，辛星对上一双陌生而冰冷的蔚蓝双眼。

是她杀死泰伦斯，亲手释放的无情残酷鱼母。

鱼母面无表情看着辛星，她催动海流四面八方涌上辛星，将她推入背景板一样伫立沉默的房角石。

【污染值45%】

深度污染真正降临。

漆黑的海水迅速蔓延，海水中无处不在的黑色丝线晃动，它们膨大又收缩，很像某种生物的血管，密密麻麻纵横的黑线遮天蔽日。

辛星感觉到喉咙一阵窒息，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恢复人类身体的她无法适应深海的环境，缺氧与水流的挤压把她几乎逼到绝境。

她尝试回忆人鱼的身体，借助之前感觉使用异能，鼓动的脸颊长出灵活的腮，辛星的双眼覆上新生的膜，她终于重新获得充足的氧气。

辛星抓起一把黑线，循着它们生长的方向游去。

这些黑线的材质很奇怪，非常纤细但是怎么拽都拽不断，握住能感受到掌心传来诡异的跳动，同时声音被无处不在的海水放大，辛星自己的心脏仿佛随时都要从嘴里飞出来，和它们一起跳动。

它们绝不是人鱼族变成的那些。

辛星想起带着笑容消散的泰伦斯，她加快游动的双腿。

终于，暗沉的深海出现隐约的光亮，辛星脱离黯淡的死海，一头扎进光影交界的破晓。

鱼母坐在房角石身上，漆黑的房角石外皮长满藤壶，无处不在的黑线连接彼此，突兀断裂的光明映照半身，她和它相互凝视，却又恍若视而不见。

【污染值60%】

辛星胸腔的内脏挤压，她的身体变得细长，脑袋变尖，双腿难以分开，指尖柔软的蹼完全长出。

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辛星，将她推开古怪震动的死海，房角石和鱼母僵硬转动视线，但只看见来不及消散的水波。

辛星听见泰伦斯的声音，她说：“谢谢。”

包裹在外层的力量随着距离的不断推远飞速消散，当灰蒙蒙的光亮重新跃入眼帘，干燥的空气充斥胸腔的瞬间。

只剩下辛星一人。

辛星拼命回想刚刚短短的一幕，黛丽说过，双污染副本的形成存在深厚的纽带链接，如果不能打断这个链接，只会导致更危险的局面。

结合当初还有泰伦斯意识的时候人鱼给出的信息，辛星猜测遭遇算计的泰伦斯醒来或许丧失当时的记忆，被吸收转化无数章鱼的房角石率先出手，困在海洋馆……

不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泰伦斯被分离的时候，海洋生物就已经全部死亡，那章鱼从哪儿来？

再确切地说，后来出现的生命从哪儿来！

谁能创造生命，建造递生绵延的食物链？

辛星的目光越过水面，不远处，人鱼从方棺中站起，两米多长的身躯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泰伦斯，是你吗？

人鱼牵起腰间缠绕的黑丝，扑通跳入水中，和之前不一样，此刻黑丝无限延长，绚烂美丽的方棺在海面起伏，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正方体蛋壳。

潮汐翻涌，鱼母强大的身躯跃出水面，海浪托举着她，她将视线对准周围或多或少已经出现污染迹象的玩家。

她腰间的黑线全部消失，方棺孤零零漂浮在鱼母脚下。

【警告！污染源异变！】

【检测到潮汐高塔副本污染升级，副本散逸污染数值超过环境最大承受能力，副本进驻地区预计将在三小时后崩毁，现在开放传送通道，请玩家迅速登出！】

辛星猛然意识到游戏迟来的恶意。

它的出现，或许只是为了帮助销毁证据。

大家国庆快乐！[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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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潮汐高塔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