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茫然的翟云脸上带着几处黝黑,抱着双腿坐在床边,眼神呆滞,任由手臂被拉起放在矮桌上。
“上次他不是痴了几天就恢复正常了吗?”身着藏青色衣服的大夫紧皱双眉,看着他嘿嘿笑的样子又问翟依依:“在失火前他可有别的症状?”
翟依依拿着袖子捂着眼睛,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重重吸了一下鼻涕说道:“他前几日一直陪我风餐露宿种田,又陪着去芳洲城里告官,近日总是说头痛,昨天还晕倒了,我本来不当回事,觉得他歇一歇就好了。谁知道昨晚有人故意放火,他只顾着护着我,被房梁砸了脑袋,你看他脑袋的包,呜呜,大夫,你可一定要救他啊。”
大夫顺着翟依依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翟云后脑勺的地方有一个鼓起的包。
“大夫,他还有救吗?”翟依依试探问了句,她故意撇开上次那个贪心的老大夫,而找上了这个文隐大夫,一则是因为那个老大夫为了钱指不定会开写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给翟云吃。二则,这个文隐大夫是暂时在这里居住的游医,没几天就走了,也不会被凶手威胁。
“有。”文隐收回了手,对着翟云示范张开口:“跟我一样啊张开嘴。”
翟云学着张开嘴“啊”了一声。
文隐看了看舌苔,眼睛瞳孔,又摸了摸包里的淤血情况,低沉说道:“据我推测,造成失忆的原因就是这个鼓包里的淤血堵到了他的脑子,眼下唯一可用的办法就是我用针来扎到他的头上穴位,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包里的淤血散开。”
“啊,不行啊。”翟依依一听要用针扎脑袋,看了看翟云,摇摇头说:“万一他的命被扎没了呢?”
“你信不过我?”文隐一直得意自己的针灸之术,眼见自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质疑,不禁有些生气。
“依依,我怕。”翟云对着翟依依伸出双手,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翟依依嘴角一抽,忍不住佩服起演技高超的翟云,连忙过去配合着抱住他,把他的头贴紧到自己的小腹上,手时不时的轻拍着他的后背。转头对文隐大夫说:“大夫,您也别恼,不是小女子信不过,只是这往脑子上扎的地方,稍有不慎,后果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如果你再拖下去。”文隐眼神清明,淡然的说:“只怕这个小郎君将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今天可能把你当妻子,明天可能就是老娘,后天说不定就是奶奶。”
翟依依没忍住的噗嗤笑了一声,埋在怀里的
翟云拽紧翟依依的衣角。
虽然看不见表情,翟依依却能感觉到翟云已经气的发抖了。
可惜作为当事人的文大夫还不知道,冷着脸色,继续陈述着不救治翟云的后果:“甚至有一天,他会全无意识,比如男女之分,恭側方位,甚至……”
“好了好了,大人。”翟依依打断了文大夫的话,强压住自己心里的幸灾乐祸,缓缓说道:“哪怕他真的有一天疯了,疯到全无意识,我也不会让他有一点危险。”
翟云轻轻抬头,看到翟依依的眼神里透着无比坚定的目光。
他的心好像颤了一下。
“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吗?”文隐反问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他在游历中见到的太多了,便不信真有人会傻到拿自己的一生去陪另一个人。
“我可以啊。”翟依依笑道,无所谓的看向文隐,继续开口:“反正人生在世,一个人太孤独,三个人又太拥挤,还不如找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又听话的人呢。”翟依依说完,揉了揉翟云的脸,笑着问他:“是不是?”
翟云太想说是了,可是他现在还在装傻状态中,只能乖巧的回答:“依依说的对。”
看着他们的样子,文隐完全想成了另一副画面。
苦中作乐。
不行,我要救他们,这样的爱情我怎么能不成全呢,文隐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就针灸试着救救这个小郎君。
就在翟依依准备要送走文大夫的时候,突然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满头大汗的三顺刚进门就对着翟依依大喊:不好了老大,那个崔大人又来了!陈叔让俺叫你去议事堂。”
翟依依漫不经心的盯着三顺,缓缓开口:“来就来了,你慌什么?”
三顺先是被她不急不慢的语气一震,然后看到了有外人在,顿时明白了老大交代过,不管何时,有外人在的时候都要表现冷静,不能给山寨丢脸。
于是三顺挺了挺腰板,故意放慢速度说:“崔大人说案子有突啥口了。”
“突破口。”翟依依心想,得抽空教教他们文化,不然每次传话都传的乌七八糟的。
“噢噢,对,突破口。”三顺重复念了一遍问:“老大这啥意思啊?”
文隐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翟依依见状,一脸黑线,对着三顺说:“闭嘴吧你。”
不过崔大人前来,也正是翟依依所预料之内的计划,她放开翟云,对着文大夫略微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了文大夫,我现在有急事要去办,一会就让兄弟们送你下山。”
文隐一愣,眼神里止不住诧异,心想这是在下逐客令?
翟依依对视他的眼眸,虽未开口,眼神里却肯定了文隐的想法
翟依依心想:没错,你赶紧下山吧。
“依依,不要走,我也要去,阿云在这里会怕。”翟云适时的过来拽住翟依依,撅起嘴角说:“你不要我了。”
翟依依心神领会道:“乖,我一会就回来。”
三顺也学着说:“乖,俺一会给你买糖吃。”
闻言,翟云抽了一下。
翟依依撇了他一眼,心想你可别再说了,不然他说不定哪天就把你打成猪头了。
文隐拽住他的胳膊对翟依依说:“大当家的你去吧,我一会就走,也不劳烦你的兄弟送了。”
“不要不要,阿云不要离开依依。”翟云挣扎着想要推开文隐的手,翟依依还未开口,三顺便抢先说道:“再闹,俺打你屁屁!”
话音一落,其余三人皆安静了下来,看着三顺,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装疯的翟云,他一脸委屈的对翟依依告状:“依依,他要打我,呜呜。”
翟依依是彻底佩服翟云的演技了,能屈能伸,她一脸僵硬的安慰翟云:“乖,等我回来打他,一顿不够打两顿,好不好呀。”
为了防止翟云再演技爆棚,翟依依刚说完,火速拉着三顺出了家门,到门口还不忘转身对文大夫强调:“我说了不准扎啊,大夫。你先看他一会,等我回来了我把诊金付给你再让人送你回去。”
文隐点了点头,拉着翟云,目送着翟依依跟三顺的背影渐渐消失后,叹了一口气,心里也彻底放下了下来:“终于走了,该我动手了。”
他心想终于又可以挑战自己了,这样的脑部手术可是他第一次做,如果成功了,从此以后的南国明医可就要多一位了。
他放开了翟云的胳膊,微笑的摸了摸他的头,用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说道:“阿云乖,叔叔先准备一些东西,你先自己玩好不好?依依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文大夫转身打开药箱,翻找出需要的工具放在床上。
翟云从背后盯着他,早已经没了之前的呆滞,淡淡的问道:“文隐,可是江南的文家?”
“阿云好厉害啊,叔叔确实是江南的,我们文家最早跟贺家都是行医世家。”文隐整理着纱布,只顾兴奋的救好病人,完全忘记了翟云问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傻子应该知道的。
“那你怎么做了游医?”翟云问。
“我父亲一心想考仕途,后来考上了当时的一甲三名,从此我们家便都跟随父亲离开了江南,可是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又怎么比得上这山间乐的自在?”文隐顿了一顿,又开口道:“我自小比不得家里的弟弟天子聪颖,也不得母亲欢喜,还不如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是啊,你确实比不了你的两个弟弟。”翟云冷嗤,语气冰冰的。“若是文敬言知道有个哥哥能笨的连我都认不出来的话,他估计得把那些兵书全吃到肚子里。”
“阿言才不舍得把兵书吃……”反应过来的文隐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弟弟,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二弟叫文敬言。”
“文敬言编著兵法,文敬暄精通史书。整个南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翟云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跟文敬言数十年之交,去你们家不下二十几次,你见到我还不认识?”
两人无声的看着对方,知道文隐颤抖的指着翟云,疑是疑非,吞吞吐吐的问出了心里的猜测。
“难道你是季云嵩?”
翟云轻轻一哼。
文隐等到了眼睛,连忙追问:“你真的是季小侯爷?你去那时候我都不在家啊,我当然不认识你啊。”
翟云沉下脸,轻声呵斥:“滚吧你,有次我去找敬言的时候,你被你爹罚着举花瓶,我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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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