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邻居的一番好意。
安卡道:“我得去。”他语气坚定,但是表情淡漠。
郁桑看不透他,或者说,安卡此时已经无法用正常逻辑推断行为了。
“我得一起去。”
安卡摇头,不容分说地拒绝了。
“你知道你现在不适合露面,乖乖呆在家里就好了。”
他说着想去摸郁桑的头发,郁桑立刻偏头躲避,神情变得不耐烦起来。
沉闷的钟声响起,安卡急匆匆推郁桑去洗漱,一切都好似没有改变。
“等明天再说吧,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不要为这些小事吵架。”安卡安慰着。
郁桑眉头紧锁,他额头青筋都忍了出来,若放在过去,这些对话都不会发生。
但是他现在对安卡的容忍度的确高了不少。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安卡不再是那个只为监视自己而派来的呆板仿生人。
郁桑一把拉住按在轮椅上的那只手,他对安卡道:“不要乱来,你要清楚你是谁”
安卡双目炯炯有神,他俯下身回答:“你希望我是谁,我就能是谁。”
郁桑抬起眉毛,却发现安卡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安卡是如此的生动,生动到郁桑完全无法将它和仿生人再联系到一起。
安卡带着诱哄。
“上将你好好休息吧,这里很安全,我会帮你解决一切的。”
郁桑没有回应,他躺在床上,睡意再度无影无踪,他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郁桑并不在乎自己的位置被夺去,权书记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他隐隐觉得内忧外患,自己不过是这巨大棋盘上被拂去的一颗棋子。
他虽然躺在这个贫民窟的铁床上,但却仍旧像身处战场,只不过硝烟弥漫于无声之处。
自己必须尽快。
郁桑听着外面的动静。
楼上的夫妻此时此刻仍欢声笑语不断,对门的游戏声音也越来越大,外面街道上行人的穿梭也不绝于耳。
这间屋子如同如同用纸糊的一样,十分脆弱,也什么都挡不住。
相较之下,这间屋子里的死寂显得格外诡异。
但也并非什么声音都没有,断断续续的锤子敲击声也在响起,郁桑起身,慢慢地挪到门口,透过房间门缝,郁桑看见安卡没有开灯,独自在门外摸黑忙碌着。
听闻动静,他停下手中动作,然后在黑夜里猛然将头转了过来,其他部分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有脑袋和冷飕飕的眼神锁定了过来。
这完全是非人类的行为,和鬼也差不多了。
安卡嘴角牵出弧度,探究地盯着门缝看去,然后嘴上忽然传来哄睡的安眠曲。
原本童真的歌曲在粗糙的男声里变了调,更显诡异。
郁桑知道自己被安卡发现了。
他不知道安卡现在在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郁桑往后退了两步,安卡的眼神一直没变,但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等郁桑退后三步,那门砰地一声在自己脸前关上了。
……
401的房间构造和303差不多,但是整体房屋布置上要温馨许多。大部分都是碎花布:窗帘、桌布、墙纸,入目让人花了眼。
房子里琐碎物件很多,东西都堆满了,但是不会显得凌乱,可见主人平时打理得十分用心。
安卡今天穿得依旧随意,棕色连帽衫,一个棒球帽,衬得这张沧桑的脸都年轻了不少。
他双手空空直接登堂入室的时候,陈太太正在厨房忙碌,一阵阵香气从小小的房间里蔓延出来。
陈先生来开门欢迎,在他那句“不用换鞋”还没说完的时候,安卡就已经大大方方踩进去了,也没有理会陈先生伸出来的手。
安卡的表现可谓是相当无礼了。
但是陈先生却只是扶了扶眼镜,完全没放在心上。
与之相反的是,陈先生对安卡相当热情,把家里最好的水果、最好的茶叶通通拿了出来。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啊吴先生,你请坐请坐。”
安卡注意到沙发依旧十分破旧,沙发布打了不少补丁,坐下去也没有弹性了。
安卡盯着陈宽看,看得后者忍不住挠了挠头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安卡笑了一下,这才回了句:“不用客气。”
陈宽并不强壮,身上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总是客客气气的。
他又道:“吴靖先生,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住到南柳去了。”
南柳,蓝泪星最大的城市,比九湾区大上十倍。
安卡知道他是在说这张脸原本的主人。
“那里不适合我,就回来了。”
陈宽点点头。
安卡的视线越过他,再一次打量起这间屋子。他们夫妇没有孩子,也并没有第三个人生活的痕迹。
房子里书很多,不过很多都已经历岁月洗礼,染上了不少霉斑。
安卡问:“今天还有别人来吗?”
陈宽表情一僵,接着继续笑道:“没有了。”
陈太太捧着一道菜走出来,抱怨道:“阿宽不喜欢热闹,本来我是想把邻居们都邀请来的。”
陈先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安卡问:“那我岂不是深有荣幸?”
陈先生笑笑。
饭菜已快上齐,陈先生有些心不在焉。
安卡又问:“陈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宽:“吴先生我并没有换工作,还是一样,教数学的。”
安卡点点头。
有份正经工作,那应该是有个正经身份。
他看着桌上的三份碗筷,拿起其中一把切牛排的小刀,在手里比划着。
安卡状似无意地拍了拍陈宽的肩。
“陈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工作忙吗?”
陈宽苦笑着答:“课外辅导,赚不了几个钱。现在孩子越来越少,都快失业了。”
安卡已经探测到陈先生的身份芯片安装在他右胳膊上。
这个地方有些棘手,对方比较容易反抗。
安卡正琢磨着,敲门声忽然响起。陈宽立刻起身去开门:“估计是订的蛋糕到了。”
此时陈太太擦擦手,正想回到餐桌旁,他对着安卡道:“吴先生你饿了可以先吃,不用等。”
说着她又对着自己丈夫抱怨。
“阿宽,不是说了不订蛋糕吗?你看我最近都胖了。”
陈宽径直去开门:“哪有啊,阿琴,你一直这么美。”
安卡听着这对夫妻言笑晏晏、无比恩爱的样子,手里的刀无意识地划拉着那块半生不熟的牛肉,看着那血丝粘连的样子,他目光怔然,手松了松。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阿琴声音有些慌乱,但是强作镇定。
“阿宽,是不是又停电了?这个地方停电越来越频繁了,你去看看线路有没有问题,我去找几根蜡烛。”
安卡没有慌乱,他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他仍旧能看清楚房间里的轮廓,他转身,想看看这对夫妻都在做什么。
忽然间,门口传来巨大的响动,几把悠悠烛光缓缓靠近,陈宽捧着蛋糕,手上护着烛光,笑得十分灿烂。
他身后跟着许多人,脸上神情也很开心和紧张,一进屋后,开始唱起生日快乐歌。
正从房间找到蜡烛走出来的阿琴,见状呆愣在原地,然后她松了手,蜡烛掉在地上,她双手捂住脸颊十分惊喜的样子,眼泪瞬间没出了眼眶。
“啊,你们……我……”她字不成句。
安卡转身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就像是隔着屏幕观看别人的悲欢离合。
那么多人在场,自己的计划也不可能顺利实施了。
安卡这样思索,便想离场了。
他又不是真心想来给这对夫妻过生日,又何必继续呆在此地。
谁料他起身,正绕开了围在一起的人群,却忽然发现,人群最后是一个熟悉的轮椅。
他顾不得别的,三两步上前,去看轮椅上坐着的人。
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颊猛然出现,将轮椅上的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人群一顿骚乱,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拥挤得乱作一团。
那个被安卡打成残废的小偷小金已经看清了人脸,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惊叫。
就在此时,终于有人复又开灯。
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小金紧紧抓着安卡的胳膊,而安卡十分温和地按住小金受伤的手,表情和善。
一男人看见小金,立刻大骂:“这小偷怎么也来了?”
另一人回答:“哪里能蹭吃蹭喝,哪里就有他呗。”
愣是没有一人问小金究竟为何被吓成这样。
而始作俑者安卡起身,又“不经意间”摸了摸小金还未恢复好的断手。
小金浑身哆嗦了一下。
“吴先生,别走呀。”陈太太抹了把眼泪后哭笑不得地挽留。
安卡停住脚步,环顾着屋内大部分都见过的熟悉脸孔,陈太太的人缘当真不错。
安卡的不合群写在脸上。
“我家中还有人要照料,得先走了。”
住在一楼的独居老太太见状八卦:“小靖,你何时找媳妇儿了?”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小金冷飕飕地接了一句。
“呵呵,哪里是媳妇,被他关在家里了,我看是被抓来的吧。”
小金仗着此时人多,安卡不可能对他出手,胆子也大了起来,把施恩大夫的警告抛之脑后了。
他越说越带劲。
“你们骂我是小偷,我看他还杀过人呢!下手这么狠,不信你们去他家看看,一个断腿的男人被他藏在家里!”
好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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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