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冲进医生办公室惊恐大喊:“李医生!老王又在病房搞爆破实验了!”
李医生放下咖啡杯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爆破事故”了。
他揉着太阳穴走向病房,远远就听见老王杀猪般的嚎叫:“这是科学!硝酸铵混合柴油再加上我的独家配方!爆破效率可以提升50%!”
两名护工一左一右架着老王像抬一头挣扎的年猪,老王的病号服沾满黑色粉末跟刚从煤矿里爬出来似的。
见到李医生,老王突然挣扎着昂起头:“李医生!我的新型爆破配方能减少矿山事故!等我用土豆淀粉改良延迟装置,诺贝尔奖都是咱精神病院的!”
李医生面无表情地掏出对讲机:“食堂注意,今日起土豆泥限量供应。”说完对护工挥了挥手,“直接送隔离房,记得收走他房间里的危险品。”
老王被拖走时还在嘶吼:“科学需要牺牲!下次我用酸奶和芒果皮——”老王话还没说完,隔离房的软包门救“嘭”地隔绝了这位爆破专家的豪言壮语。
玄元姝安静地站在走廊阴影里,她就这样看着老王被架进隔离房,她眼神清澈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直到李医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准备离开,她才悄无声息地挪步上前。
“李医生,”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你肩膀上的那个东西缠得更紧了,你没感觉吗?。”
李医生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肩膀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是习以为常的无奈:“元姝,又怎么了?”
玄元姝抬起指尖,精准地指着他白大褂左肩上方十公分处的虚空处,仿佛那里真的飘着什么东西。
“那个眼球啊,”她认真地描述着,“它今天飞得低了一些,离你的脖子更近了,那些血丝像树根一样扎进你的肩膀里了,不疼吗?”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寒气弥漫开来,李医生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肩膀,手指蜷缩了一下又强行放了下去。
他推了推眼镜,试图用平静掩盖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元姝啊,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些都是你的错觉。”
“不是错觉,”玄元姝固执地摇头,目光紧紧锁定那处虚空,“它在看我,现在……它的瞳孔在收缩像猫一样……它好像不喜欢我告诉你这些。”
她微微偏头,流露出一种天真的残忍:“李医生,它是不是很重?我看你左边的肩膀总是比右边低一点点。”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李医生努力维持的镇定,他的脸色微微发白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玄元姝!回活动室去!不要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几乎是仓促地结束了对话,转身大步离开,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急促的弧度。
玄元姝没有争辩,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李医生逃离的背影,而那只悬浮在空中只有她能看见的眼球并没有随李医生一同离去,它留在了原地。
随着李医生的走远,眼球后方连接着的那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的神经索缓缓伸长,诡异地维系着这种血肉的连接。
眼球彻底转了过来,瞳孔深处不再是人眼的结构而是一团浑浊的而又布满黏液的空洞。它就那样死死地“盯”着玄元姝。
走廊尽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将李医生的影子拉长扭曲,在那扭曲的影子里,他左侧肩膀上方隐约勾勒出一团在搏动的阴影与眼球后方那黏滑的神经索相连。
玄元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神经索拉那么长不痛吗。”
她看着那只空洞的眼珠像是在和一个熟识的老朋友说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又混合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不信我,但我看得到你。”
那眼球表面的黏液似乎分泌得更多了,一阵只有玄元姝能感受到的恶意凝视如冰水般从头顶蔓延到脚底令人胆寒。
随后它顺着神经索往李医生离开的方向飞走,玄元姝看着它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离开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它好像自动伸缩卷尺。
“真想把它捅爆。”玄元姝直抒胸臆,望着天花板思维开始发散,“嘿嘿嘿,不知道筷子能不能捅进它的晶状体,有机会去食堂顺一根吧。”
李医生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仓促。
那只悬浮的眼球也“嗖”地一下顺着那根神经索被拖拽着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玄元姝站在原地歪着头,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惨白的灯光。
她抬起手对着眼球消失的方向,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个枪的手势,轻轻一声:“啪。”
她觉得有点无趣,转身朝活动室走去。
——————
活动室里,电视机正大声播放着吵闹的购物节目,几个病人或坐或站,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人注意玄元姝的到来,她也乐得清静,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窗外是灰扑扑的天空和被铁丝网分割的庭院,但玄元姝“看”到的,是活动室里漂浮的另一些东西——
总是坐在窗边喃喃自语“有蜘蛛丝粘在脸上”的赵阿姨,她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滴落透明黏液的蛛网状能量体,那些无形的丝线正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她的脸颊。
那个总说能听见水龙头滴水声的小伙子,右肩上趴伏着一个湿漉漉的半透明小孩的影子,那影子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耳廓。
这些景象对玄元姝而言,如同窗外的铁丝网一样寻常。
她只是看着,很少说话或主动去招惹,除非某种“存在”过于咄咄逼人,或者……像李医生肩上那只眼球一样,对她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恶意”。
那种恶意冰冷又粘稠,像沼泽里腐烂的水草,想缠住她,将她拖入深渊。
“真想把它捅爆。”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带着一种顽童想要戳破肥皂泡般的单纯冲动。
玄元姝甚至开始认真思考可行性:眼球的移动轨迹似乎有一定规律,它总是围绕着李医生的肩膀上下浮动,神经索的伸缩速度好像也不是很快……如果用一根够长够坚硬的竹签……趁其不备……
“嘿嘿。”她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引来旁边一位正在认真拼接竹灯笼的老爷爷茫然的一瞥。
老爷爷:怎么后背凉凉的……
……
下午的宁静被一阵喧闹打破两名护工一左一右护送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即使被束缚带紧紧捆着双臂也依旧从容,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领口歪斜,露出半截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黑色的碎发凌乱的搭在额前,下方是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扫视着活动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不像被强制送进来的病人,倒像来参观什么有趣的旅游景点。
“你老实点寂约尘!”一个护工没好气地把他按在空椅子上,“刚进来就消停会儿!”
名叫寂约尘的男人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而他被束缚带限制着,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很快便锁定了角落的玄元姝。
玄元姝也正在看着他。
她看到这个新来的男人身上缠绕着几缕如同破碎符纸般的淡金色能量残影,只不过它们正在缓缓消散。
而更显眼的是他周身弥漫着一层半透明状却异常活跃的银白色光晕,它像一层保护膜也像一种……标记。
这种光晕她在其他病人身上从未见过。
寂约尘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正在消散的金色残影,又抬头看向玄元姝,眼中的兴趣更浓了。
他无视了正在办理交接手续的护工微微侧过头,隔着大半个活动室直接对玄元姝开口说话,声音清朗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
“哟,这位同道中人眼神不错啊~能看到我身上这些没擦干净的‘小广告’?”
活动室里无人理会这突兀的搭讪,只有玄元姝依旧安静地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寂约尘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走廊里有个哥们肩膀上趴着个哭哭啼啼的水鬼,我看着挺影响市容的就顺手想给他贴张‘清净符’。唉……可惜我符用完了手也动不了,只好用口水画了一下想临时凑合着用……结果那哥们非但不领情还叫得跟杀猪似的。”
他叹了口气,表情十分遗憾,仿佛觉得是对方不识好人心。
负责看管他的护工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想起了送他进来时的那场闹剧。
玄元姝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水鬼?她想起那个总听见滴水声的病人……寂约尘的描述,和她看到的那个湿漉漉的小孩影子对上了。
她不由自主地向寂约尘走近了几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
寂约尘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反应,他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到更多,尽管被束缚着但这个动作依然带着一丝压迫感,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几分,目光锐利的盯着玄元姝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诱哄的语气问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能看见那些……‘怪东西’?”
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一种找到同类般的兴奋。
玄元姝与他对视着,活动室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
几秒钟后,她既没有直接点破也没有巧妙回避,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寂约尘周身那层活跃的银白光晕,然后用一种平静无波却清晰可闻的音量轻声反问:
“你身上亮闪闪的……是自己发的光,还是……被什么东西标记了?”
寂约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其短暂的错愕快得像是错觉,但玄元姝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他周身的银白光晕似乎也因主人情绪的波动而轻微闪烁了一下。
随即一种更真心实意甚至带着点疯狂意味的笑容在寂约尘脸上绽开。
他不再靠着椅背而是真正地坐直了身体,束缚带勒进病号服里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看着玄元姝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饿狼看到了稀世的珍宝。
“标记?”他低声重复,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活动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走了这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我!也第一次有人看见……”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护士警告的眼神,目光灼灼地锁死在玄元姝身上:
“看来一切都是缘分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