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江湖那些年 第98章 故地

长阶间唯一飘动的只有众人的衣角，两队人一上一下地对峙着，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

片刻后，原先四散的无极门的弟子皆连滚带爬地站到纪年身后，其中一人犹豫地凑近纪年，可惜还没开口，便被纪年回头的眼神震住了。

见纪年有所动作，薛素刃开口道：“纪左使来的正好，既然黎门主不出现，那就由你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吧。这么大一个无极门，总不能都是只知乱叫的无主恶犬吧。”

方璃紧盯着纪年手中的剑，果然下一秒剑出、血落。

身后人群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方璃的脚步微微向前移了一步。

纪年却收回剑，任由被抹脖的弟子倒在自己的脚边。他回头看着其余低下头的弟子，声音不高不低：“你们虽没有出言冒犯客人，但看着同门犯错却不劝阻，同样有错，自去领罚吧。”

弟子们头埋得更低，听完皆立即抱拳称是，作鸟兽散般离开众人视线。

纪年回过头，卸下自己身上的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等到即将走到众人面前时才慢慢开口：“自从王门主离开，无极门门前凋敝，虽我不愿承认，但无极门的确再不负从前荣光。武林大会是江湖盛事，无极门向来看重。今年黎磬失踪，我特请悟寂大师坐镇，更将门中所有优秀的弟子早早派到了霜生镇。”

他站定到方璃面前，眼神却没落到任何一人身上，停顿一秒才接着说：“门中剩余弟子蠢笨，难当大任。却不知听了谁的挑唆，连夜前往霜生镇，犯下大错。其余理智的弟子们迅速传书给我，我才得以赶回。”

“请诸位相信我，我定将这件事解决，”纪年双手抱拳，低下头，“也请大家，看在前人的面上，再给无极门一次机会。”

方璃和薛素刃受不起他的大礼，早已退回人群里。王弃尘不知何时走到方璃身后，悄悄地碰了碰她的手心。

人群中走出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女人，瞧着不苟言笑。

看着两个同样没有表情的人对视，方璃莫名有些想笑。

片刻后那女人终于开口，语调同她的表情一样平淡：“不知纪左使要如何解决，又要怎么让我们这群折腾了一晚上的人满意？”

纪年眼神始终没有移开：“若诸位同意，不如请随我入正堂。前辈们有何指教，都可一一对我说明。”

众人左右对视，嘀咕了几句，最终还是薛素刃上前一步：“师傅，不如就先听他的，山上风大，大家伙一路赶来也得坐下歇歇脚。”

方璃略略出神，原来这女人是薛素刃的师傅，难怪举止有些相似。

女人点点头，对纪年说道：“那请纪左使带路吧。”

纪年立即带路：“诸位，请。”

停滞的众人再次顺着台阶往上走，方璃牵着王弃尘正准备悄悄退出人群，奈何头顶突然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方姑娘，你怎么去那么后面了。”薛素刃几步小跑踏下台阶，拉住方璃的衣袖举起她的手，对纪年道，“纪左使，这位方姑娘可是王门主的未婚妻，你怎么看到她反倒一声不吭？难道你也是翻脸不认人的其中之一？刚才若不是她向众人自揭伤疤，这无极门早就被我们掀了。”

方璃被迫对上纪年的眼睛，无奈笑笑：“纪左使，好久不见啊。”

纪年眼神悬在空中，久久不语。

方璃已做好今日之后被江湖人嘲笑的准备，无所谓地等着他揭穿自己。一旁的王弃尘突然撞了下她的手臂，她刚想询问，便听纪年的声音响起。

“方姑娘对这无极门或许比我还熟，甚至算得上无极门半个主人，何必我招呼呢？”

薛素刃闻言微顿，抱拳道歉：“纪左使说得有理，是我失言。”

纪年没再说什么，众人略过这一插曲，继续向上走去。

方璃挣了下自己被拉住的手，靠近薛素刃低声道：“薛姑娘，多谢你的义气出言。我已做到我想做的，便不去正堂了。难得回到这里，我更想去北定从前呆过的地方看看。”

薛素刃了然地松开手，微微一笑：“也是，那你便去吧。还有，刚才我说的永远作数。其实昨日下比试台后我便想去找你，与你结识一下。可惜，没有找到你人。”

方璃闻言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好，我记着了。”

两人就在台阶上分别，一上一下地离开了。

薛素刃盯着前方的屋脊，突然“哎呀”了一声，刚才方璃怎么是牵着那个面具人跑走的？

*

方璃并不知薛素刃所想，此时她刚松开王弃尘的手，快步走到一道木桩前面。指着上面的剑痕，她回头道：“这个木桩是你先前用的吧？”

王弃尘不知在想什么，微低着头，几秒后才看向方璃，愣了一下才回道：“是啊，没想到竟还保留着。”

方璃微皱了下眉头，下一秒笑着绕回王弃尘身边，歪头到他面前：“怎么，故地重游竟不高兴？”

王弃尘盯着方璃含笑的眼睛，同样露出笑容，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我并不是在想这个。”

方璃立即接道：“那你在想什么？”

王弃尘顿了下，眼神闪躲了一下，道：“没什么。”

方璃刚想追问，王弃尘突然轻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调转至前方，忙道：“你看，那便是我从前的住所。”

方璃盯着被铁链锁着的院门，顿了一下，拍了下王弃尘的手，道：“撒开。”

王弃尘指腹摸了摸她下巴上留下的红痕，才移开自己的手。盯着方璃走在前方的背影，王弃尘才暗暗吐了口气。

方璃拎起沉重的铁链，撇了撇嘴，重重甩开铁链，边拍掉手上的灰尘，边扭头示意王弃尘。

王弃尘得了指令，抽出腰间的剑，上前一步，对准铁链劈了过去。

“哐啷”，下一秒铁链脱落在地。王弃尘伸脚踹开挡路的铁链，轻轻推开紧闭的院门。

木门发出长长的“嘎吱”声，方璃在王弃尘身后探头看向院内。

寂静枯败，只看一眼，方璃心中便浮上这个想法。石子路以及其他未被屋檐回廊遮盖的地方皆是积雪，屋舍路灯，凡是木头制成的东西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原先立在回廊边的几根木桩，如今长短不一地倒在地上，被积雪掩盖着。

王弃尘将门固定住，盯着院内景象，眉头微微蹙起。他停顿了一会，将剑收回剑鞘内。

方璃走到他身边，见他掌心运气，不知他要做什么。下一秒王弃尘凝神出掌，掌风经过之地，杂草枯叶积雪皆消失殆尽，硬生生收拾了一条路出来。

王弃尘收回手，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方璃，道：“走吧，虽然这屋内也没什么可留念。但既然来了，就顺便看一眼吧。”说着，他顺手理了理方璃被吹乱的发丝。

方璃视线移到王弃尘脸上，笑意盈盈地应了一声，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王弃尘牵住她的手，两人一同迈过院门，沿着石子路向前移动。

方璃左右打量，指着那些枯树迟疑道：“那是种的枫树吗？”

王弃尘顺着看过去，微侧着头似在回忆，片刻后才点头道：“是，那些都是红枫。往日的这个季节应是它们繁茂之时，如今却比山间的枯枝还不如。”

方璃问的是树，眼睛却始终盯着王弃尘，她笑了下回道：“我倒觉得那些树只是缺了想见的人才选择沉睡，若你回来，它们一定照长不误。”

王弃尘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侧头对上方璃的视线：“照你这么说，我不应做个剑客，应去做一名花匠。”

“做名花匠也不错啊，”方璃被引着上了回廊，“那就让你为我种遍世间所有奇花异草，我呢，就负责在旁边看着就行。”

“我从前说要陪你寻遍天下所有药材，我记着呢。我跟着你边看边学，日后定能专心为你侍弄药草。”王弃尘伸手示意方璃走向右边，“前面就是我以前的居所了，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我们也去找个地方休息下。”

方璃微笑着点点头，随着他一同走向尽头的房门。

房门不出意外地锁着，王弃尘已十分熟练，撬开门锁后，为方璃推开房门。

方璃走进屋子，站在门边，视线从屋顶的蛛丝移到屏风上的灰尘，最后移到埋头收拾桌椅的王弃尘身上。

她上前走到王弃尘身边，伸手解开他脑后的绳结，轻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戴着面具了，也不嫌闷得慌。”

王弃尘任由她摘下面具，待方璃收回手，他才转过头去，摁着方璃坐到擦净的椅子上，笑道：“多谢女侠提醒，女侠快坐一会吧，还不知那群人要说到何时呢。”

方璃将面具放到桌上，停顿了一下，忽而笑道：“看来事情结束得比我们想象得快，你听。”

王弃尘凝神听了一下，也微微一笑，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下一刻，一身黑衣的纪年出现在门口。对上两人的目光，他丝毫不意外，只道：“好久不见。”

他抬脚走近两人，紧盯着王弃尘：“门主，上一次你我在这间屋子见面已是三年前。如今你重回故地，先前的想法可有改变？”

王弃尘与之对视，却没有说话。方璃撑着下巴，倒是慢悠悠开口：“纪左使这满头大汗地，怎么不在正堂多休息会再来找我们？是怕王弃尘不愿留在无极门？”

纪年视线移到方璃脸上，却沉默了下来。

方璃察觉到他眼中的情绪流动，微蹙起眉头，心头涌上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纪年猝不及防地跪在他们面前。

方璃猛地站起来，扯住他的胳膊，不可思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弃尘同样在第一时间起身，见方璃已上前，脚步便移向另一侧。他抑不住怒意，道：“纪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还不快起来。”

纪年挺直腰板，阻拦住方璃用力的手。

“我并非是要给门主压力，这一跪，是我发自内心，也是我应当跪的。”纪年一字一顿，“此次枭骨关之行，我已然知道真相。”

看着纪年认真的神情，方璃慢慢收回手，后移了半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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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