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江湖那些年 第81章 往事

王弃尘顺着方璃的手望过去，墙角是黄鸣今夜提在手里的药材。

他迟疑道：“是药材有毒？”

夏蝉收回手，道：“药材倒是无毒，不过我保证这里面的药没有一样对夏蝉有帮助，反倒会使她血流加快。虽不挥致死，但是毒素反复，痛苦程度可想而知。夏蝉此时本就处于昏迷状态，极易因为痛苦而丧失求生意志。真是好心计，这般手段，即便后面有其他医师前来问诊，也只会认为是夏蝉自己没撑住，毕竟黄鸣喂的猛药可是实打实的。”

王弃尘神情凝重起来，问道：“夏蝉究竟中的什么毒？你可有办法解决？”

“寒毒，中此毒者一开始会如同身处冰库，浑身发青。无论是添衣还是加火，都抵不住这莫名的寒意。陷入昏迷后，毒素入体，便是由内及外地发冷。你今夜没有细看，夏蝉如今便处于这一阶段，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而下一个症状却是不断发热，汗水更是会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若出现这症状，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方璃慢慢直起腰，长呼一口气，一转话头：“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若是他人碰上这寒毒，恐怕一时半会还分辨不出。”

王弃尘顿了一下，笃定道：“你对此毒了如指掌，难道这个毒和方家有关？”

方璃看向王弃尘，笑了下：“还是你了解我。”随即正色道，“的确，这个毒和方家有很大关系，也可以直接说寒毒就是方家人琢磨出来的。我早前便怀疑方家与人有勾结，后来在药王谷终于验证了这一想法。方家人和苏右一样，也在帮萧寒岩制药。只不过后来生了异心，想独占宝物，私下便开始疯狂制药。我记得那段日子，他们真的研究出了几个可使功力大涨的邪方，但是和我关在一起的孩子也越来越少。”

从方璃讲到方家开始，王弃尘便皱着眉头，听到最后更是顺从本心地握住方璃放在桌上的手。

方璃被迫从回忆中抽离，抬眸对上王弃尘担忧的眼神，反应过来后立即反握住王弃尘的手，笑了笑，语气轻松道：“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王弃尘盯着方璃含笑的眼睛，难得没有露出笑容。良久后冷不丁道：“若我早几年就去方家便好了。”

不知想到什么，方璃突然哈哈笑起来，见王弃尘疑惑，才停下笑道：“你早几年的处境也没有很好吧，方家人各个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没那么好忽悠。你年少成名，又是萧寒岩的徒弟。见了你，他们只怕第一时间都想拿你开刀，好继续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我那时心性未定，若在地牢中见到你，恐怕只会嘲笑你蠢。那样我们只怕不会互生情愫，反生仇怨才是正常吧。”

王弃尘闻言低头笑了几声，抬眼道：“和你这样的仇敌纠缠，想想也不错。我本就是靠仇恨活到今日，多你一个也许会活得更快乐些。”

方璃认真想象了下那个情形，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埋怨地抽回手，道：“思绪都被你打断了，我们现在最应思考黄鸣怎么会拿到寒毒，他会不会也是萧寒岩的棋子？”

王弃尘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正色道：“若如你所说，寒毒是方家研制，如今方家倒台，手中有寒毒的的确只会是萧寒岩，那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不过即使黄鸣与萧寒岩并无勾结，我也不可能放任他继续留在竹老身边，我必须解决掉此人，才能放心离开竹庄。”

“照你刚才说的，黄鸣对竹妍可是有大恩，只凭嘴说，竹老恐怕不会信我们吧？”方璃蹙眉道。

王弃尘沉吟片刻，叹息道：“以我所见，哪怕黄鸣亲口承认是自己做的，竹老也至多将他赶出竹庄罢了，并不会对他动手。”

“为何？我瞧他今夜对那三个男人下手，可是没有半分犹豫，不像是心软之人。”

王弃尘笑容惋惜，道：“正是因为他太过护短，所以才对那些人足够狠。”

方璃试探道：“他如此护短，是不是和他死去的儿子有关？”

“没错，也可以说是和他年轻时失去的所有家人有关。”王弃尘垂眸叹息，道，“和所有初入江湖的人一样，竹老年轻时也四处行侠仗义。但竹老的夫人却和他不同，她只是一个普通渔村的渔女，并无武功傍身，甚至对江湖都不了解。但二人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据说他夫人甚至以死相逼，才让家里同意了自己和竹老的婚事，婚后更是跟随竹老漂泊江湖。”

见王弃尘停顿，方璃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婚后竹老对他夫人不好？”

王弃尘立即道：“那倒不是，竹老很珍爱他的夫人。二人少年成婚，又都是善心之人，整日忙于惩恶扬善，不止结交了许多知己好友，更是在江湖中留下了美名。但在竹老妇人有孕后，竹老便立即停止了漂泊，在这里安定了下来。因为他二人的好心肠，不少人也跟着留了下来。”

“安定下来后，一行人难免要寻找生存的活计，竹老的夫人便琢磨出了造纸的法子，无论是香料还是暗纹，都是她的主意。待竹老的儿子出生后，他们一行人也依旧留在竹庄，靠卖纸为生。当然，竹老他们的侠心并未消失。那些年朝堂已有动荡之势，为求安稳，不少百姓前来投奔竹庄，竹老当时甚至放言，无论谁来都会为他找好安置的住所。”

“然而，”王弃尘语气一转，“竹老也没有想到，这个举动竟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当时逃难来的人里有一个女子来自蒲浮岛，她到竹庄时身受重伤，在庄内撑了些日子，终究还是不幸身亡。”

“蒲浮岛？”方璃手指快速地敲击了几下桌子，从记忆中找到这个地方，“那个被称为长生之地的蒲浮岛？”

王弃尘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蒲浮岛一向神秘，无人知道岛上的长生之谜究竟是真是假。竹庄藏着位蒲浮岛岛民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起初竹庄的人并不在意。可没想到这个说法传到最后，竟变成竹庄私藏了能使人长生的秘法。因为这个传言，竹庄的平静日子彻底被打破，源源不断有人来访。光明正大者给竹老下无数战术，鬼鬼祟祟者则是装作难民潜入竹庄。”

“竹老和他的夫人深受其扰，为了解决这个谣言，竹老决定带着这位女子的骨灰去拜访蒲浮岛。他希望能将蒲浮岛的人请出来，说明一切。他出发前安排好了一切，然而却没有告诉他夫人真相，本意是不想他夫人担心，没想到为后面埋下了隐患。”

方璃追问道：“什么隐患？”

王弃尘缓缓道：“庄外的人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得知竹老不在庄内，便自发组成了队伍，打着要摧毁邪法的名号，打进了竹庄。那时竹夫人不知为何突然生了重病，庄内的人没了主心骨，很快便被逐个击破。竹老的好友拼死想送走竹老家眷以及其他庄民，然而情况却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恶劣。”

“情急之下，竹夫人做出决定，让庄中习武之人先将庄中孩子和妇女送出去。而她自己则强撑着病体，和其余人引开庄内的凶徒。然而这群人比他们想的都要歹毒，根本没想要留下活口。逃出去的那些人也不幸中了埋伏，无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总之，等到竹老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至亲好友和自己夫人的尸体，整个竹庄中无一活口。”

“竹老那时什么心情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当他找到自己儿子时，得到的不是重逢的拥抱，而是他儿子声嘶力竭的控告。他儿子恨他，恨他将麻烦的人带回蒲浮岛，恨他为了让那女子落叶归根而独自离开，更恨他在自己母亲需要他时不在身边。因此他儿子在伤势恢复后，第一时间就与竹老决裂，从此远走。当时存活下来的大部分孩子都跟着他离开了，其中就包括黄鸣。”

方璃闻言一时不知如何评价，良久后才唏嘘道：“竹老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落了这个结局。真是，唉。”

王弃尘接着道：“据说竹老在竹庄枯坐了两天两夜，最后那一夜，他关上竹庄大门，又开始了漂泊。可惜，即使他后来杀了所有闯入竹庄之人，他儿子也没有原谅他。两人没有见过面，虽同处一片天地，却如同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河道般各奔东西。再后面就是他儿子遭遇不测，黄鸣带着竹妍重新投奔竹老。”

“第一次见到竹老时，我正被萧寒岩的仇家围攻。他一人带着只有六七岁的竹妍，只瞧了一眼，便捂住竹妍的眼睛想要绕路离开。但那群人杀红了眼，一人竟将飞镖扔向竹妍。我依然记得竹老那时的神情，眼波无痕，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扫开路边的落叶般。他将那群人解决后，见我把竹妍挡在身后，才对我露出笑容。那时，我只当他是个护短的老者。”

方璃此时才想起来，问道：“竹老如今瞧着有六七十，他年轻时的恩怨，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应该不是竹老亲口和你说的吧？”

“自然不是，”王弃尘摇了摇头，“是萧寒岩同我说的。竹老的儿子与萧寒岩相识，甚至在我年少时还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

“他为何要和你说这些？”方璃只觉莫名其妙。

王弃尘笑容嘲讽：“因为他知道我和竹老的相遇后，便想要我去与竹老结交，从而套出长生秘法的下落。”

闻言，方璃小幅度地锤了下桌子，生气道：“此人还真是贪心，我看他与人结交就没有真心，全是为了找机会利用。”

王弃尘赞同道：“若不是萧寒岩年龄对不上，我甚至怀疑过计划袭击竹庄之人会不会就是他，毕竟斩草除根和他的行事风格很对得上。”

“斩草除根，斩草除根，”方璃低声喃喃，突然勾唇一笑，道：“我知道要怎么解决黄鸣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