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江湖那些年 第77章 双生

四目相对间，周围一片沉默。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得店家手中的烛火晃了晃。

见无人回答，他再次重复道：“怎么围在我房门门口？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方璃瞥了眼还不作声的伙计，才发现他一副吓傻的模样，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清他惨白的脸。

王弃尘悄然上前一步，道：“店家这是从何处回来？你家伙计四处找你不到，才求我们帮忙找人。”

店家闻言乐呵地走上前，烛光逐渐照亮了几人眼前。他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笑道：“这傻小子，在我自己的店里，我还能丢了不成？我就是去清点还有多少空房间罢了。如此心急，是出了什么事？还惊动了这么多客人。”

伙计仿佛刚回过神般，剧烈地打了个抖，回道：“东家，您刚才不是倒在房间里吗？我是想来告诉您后厨的菜要没了，结果闻到好大一股血腥味——”

“在说什么胡话？”店家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我在自家的店里能出什么事？我看你是第一天累着吧？眼花成这样。”

他说着朝方璃三人拱手，道：“实在抱歉，我这个伙计不懂事，就不耽误几位的时间了，几位请回去休息吧，我这什么事都没有。”

一直站在角落中的剑客突然沉声道：“既然伙计如此坚持，不如让我们进去看看，也好安心。我虽是江湖人，但也不能忍受和尸体呆在同一屋檐下。”

方璃注意到王弃尘的手臂有一瞬间僵硬，便顺势拉住了他的手，接话道：“是啊店家，瞧你伙计吓成这样，若不查清楚，恐怕以后都睡不着觉了。对付死人我们可有经验了，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店家倒是出乎意料地爽快：“也行，你们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想查就查吧。只是还请轻声些，我这店里还住着别的客人呢。”

他话音刚落，剑客便推开另一侧的门，大步走了进去。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下，也紧接着进屋。

屋内布局并无特殊，只比客房大些罢了。方璃环顾四周，四角摆放着高挑的花架，她无声地踩着地毯走过去，手指一抹架子暗处——满是积灰。

王弃尘走到方璃身边，低头耳语道：“这屋内熏香浓厚，像是有些时辰了。”

方璃点点头，的确奇怪，屋内情形与伙计说得毫无半点关系，难道真是伙计眼花？

她垂首琢磨了一会，突然出声道：“罢了，想来是夜深伙计看错了。我们还是下去吧，这店里的招牌我们得快些去尝尝。”

王弃尘余光撇到她微动的手指，随后附和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先离开了，明日还要赶路。”

两人随意朝屋内几人拱拱手，便依次绕过他们，离开了二楼。

方璃顺着扶手向下望去，堂内已空无一人。那和尚还真如王弃尘所说，对万事都不关心。

两人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大门尚未关闭，深夜的秋风一阵一阵地吹动二人的衣摆。

后厨探出一个脑袋，试探地与方璃对视一眼便缩了回去。下一秒，一个厨子模样的男子便端着菜走了过来。

他将菜摆到一一摆放到桌上，方璃好奇地观察菜色后，那厨子依旧还在桌边徘徊。

方璃抬眼道：“厨子大哥，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厨子立即嘿嘿一笑，瞅了一眼楼上，低声道：“那伙计是不是说东家出事了？”

方璃和王弃尘对视一眼，才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说话声这么大吗？”

厨子挥了挥手：“不是不是，这件事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我早就习惯了。”

王弃尘道：“那伙计不是今天刚来做工吗？怎么说这件事常发生？”

厨子双手撑在桌上，凑近道：“这伙计是新来的，但我们从前也有伙计呀。说来也真是玄乎，每次一来个新伙计，当晚必定会闹这么一出。没过几天，伙计就会自己走人了。所以常呆在这里的也就我和东家了。”

方璃蹙眉道：“常发生？那你们东家是什么反应？”

厨子道：“东家？他有时也会很生气，认为是伙计仗着家里关系在故意挑事，有时又十分不计较，认为是伙计刚离家，还未适应。但若是伙计说要回家，东家倒是从来不会阻拦，只叮嘱他们别出去乱传话。”

“家里关系？什么关系？”王弃尘立即问道。

“就是——”厨子话刚要说出口，目光向上一瞥，下一秒便转移话题，“二位客人，菜已上齐，你们慢慢吃，有事再叫我。”

还没等方璃二人回答，那厨子便飞快地溜回后厨去了。

从楼上下来的一行人刚好走到堂内，方璃越过王弃尘的肩头正好对上剑客的眼神。

剑客似乎愣了一秒，便移开视线，转身又踏上楼梯了。

“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出来做事总要有个习惯的时间的。若你实在害怕，想回去我也不会拦你。”店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伙计低着头，声音微弱：“东家，我，我不怕，我保证会很快适应的。”

店家叹了口气：“好，好，那你今夜就好好休息吧。”

伙计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店家不再看他，转身走回柜台后，端出个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算账。

方璃盯着店家手中的动作，不禁笑了一声。

王弃尘将筷子塞到方璃手中，轻声道：“先随意用些吧，夜间不至于难受。”

方璃下意识地握紧筷子，应了一声，没再想今夜的事，低头夹起菜。

晚风间的寒意逐渐加重，两人并未在堂内呆多久，便起身上楼了。

王弃尘眼见方璃进了屋内，便要离开回自己的房间。谁料下一秒，门缝中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拽进屋中。

门啪地一声关上，王弃尘才反应过来。他轻笑一声，握紧脖子两侧的手腕，故作诧异道：“怎么了？”

方璃冷哼一声，收回手，顺势挑了下王弃尘的下巴。道：“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你不和我介绍介绍你的故人吗？”

王弃尘不自觉地整理方璃肩头的发丝，道：“什么故人，不过是从前无极门的属下罢了，现在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方璃绕过他，坐到床边：“果然，刚才在楼上就见你神色不对了。不过我瞧他的样子，像是也才认出你。按理说现在才不过三年，你们二人的记忆都如此不好？”

王弃尘握剑依靠在床边：“我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不过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便决意忘记过往的人事了。今夜也是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才想起这个人。”

方璃得意一笑：“没错，现在你最重要的人理应只有我一人。不过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和我说那名剑客是谁。”

王弃尘长呼一口气，缓缓道：“二十多年前，萧寒岩并非独自一人创立无极门，而是与他的一众好友一起。那群好友皆为能人异士，却以萧寒岩为首，自愿推他为门主，辅佐他左右。甚至立誓他们的徒弟以后也会辅佐每任门主。”

“萧寒岩失踪后，那群人莫名卸任，留下他们的徒弟来帮我。那名剑客便是其中一位，那时他并不爱出头，但却是做实事最多的一个。因此我和他的关系也近些。”

方璃单手撑着下巴：“按你这么说，他如今应是黎磬的属下，照理该陪在他左右，怎么我们从前从未见到过他呢？偏偏在此处遇见了。”

王弃尘摇摇头：“我也想不出了，多年未和无极门的人打交道，我早就不记得他们的行事风格了。”

方璃点了点头：“也是，萧寒岩如此奇葩，没了你，无极门的其他人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她抬眼与王弃尘对视片刻，王弃尘始终没有动作，最终方璃疑惑开口道：“你还不回去休息？”

王弃尘双手抱臂，道：“我若回去休息了，谁陪你去抓人呢？”

方璃一愣，随后笑道：“果然你也看出不对劲了。不过我瞧那店家并非是坏人，你大病初愈，我一人过去足矣。”

王弃尘向方璃伸出手，方璃没多想便将手搭了上去。王弃尘微微握紧她的手道：“我明白，先前每次伤重都会让你担忧。我保证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有，所以你就放心地让我时时刻刻陪着你吧。”

方璃愣神片刻，随后扯着王弃尘的手站起来，直视道：“好。”

她松开手，走到窗边，向月亮望了一眼，回头道：“就这个时辰过去吧。”

见王弃尘点头，方璃利落翻窗而出，荡到了屋檐上方，无声地朝店家房间的方向跑去。王弃尘紧随其后。

确认抵达后，方璃刹住脚，向下看了一眼，避开窗户，一跃而下，又立即拉住窗台，及时停在了房间窗旁。

王弃尘同样趴在窗户的另一侧，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注意力却都集中在屋内。

没过多久，屋内终于传来说话声，方璃朝王弃尘点点头，手上利落地抽出匕首，挑开窗阀，迅速地一跃而入。

对上店家惊慌的眼神，方璃不慌不忙道：“嘘，别说话，你们也不想把其他人引过来吧？”

王弃尘落到方璃身边，店家明显濒临发火的边缘，他一字一顿道：“二位深夜到访，究竟想做什么？”

方璃轻笑道：“店家何必紧张，我们只是无名之人，又不是随意抓人的官差。更别提尸体之事本就是你们二人做戏出来的。”

店家却更警惕起来：“什么二人，你这女子在说什么疯话，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

方璃上前几步：“欸，就是这个语气，我们一开始见到的店家应该是你吧？后来那个在楼上与我们说话的店家呢？”

见面前人还要反驳，方璃挥了挥手道：“你们这点手段还瞒不过我，虽然双生子长相相似，但是行为习惯还是不同的。不说别的，你们二人的惯用手都不同，若你们还要装傻，不如就将这地毯翻个面，看看是否有血迹？不过那时我可就真要将事情闹大了。”

店家胸膛剧烈起伏着，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暗处花架旁悄悄走出一人。

他默默走到店家身边，见状方璃和王弃尘相视一笑——果然是双生子。

方璃开口道：“你们也算能人了，竟能忍受这种会散发血腥味的香料。”

与店家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人微笑道：“我猜到瞒不过二位，但能否请二位替我们隐瞒这个真相呢？我想二位保证，我们两个都没有恶意，只是想——”

方璃打断道：“我自然明白你们两人并非坏人，否则也不会让厨子去打消客人的疑虑的了。我想，你们只是不想让所有伙计留下来吧？”

那人苦笑一声，道：“没错，我们兄弟二人从小无父无母，也无钱财傍身，村中其他亲族也只视我们于无物，甚至没发现当年活下来的是两个人。”

“但我们从来没生过埋怨，毕竟如今谁过得都不容易。只是这间逆旅是全靠我们两人打拼出来的，我们实在不能容忍这些亲族来占这个便宜。可惜父母的尸骨还葬在祖坟中，我们无法和他们撕破脸，只能出此下策了。”

方璃微微吐出一口气，道：“我自然猜到你们有自己的苦衷，我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只是如今这个伙计，我想他并非是个游手好闲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身量瘦小，恐怕不受家中重视。而且今晚他吓得脸都白了，也不忘替你呼救。”

“你们不如留下他段时间，考验一番。当然若你们实在想赶他走的话，也别再吓他。我今夜观他面相，这人多半有心疾。若你们真将他吓出个好歹，那才真是给自己惹来麻烦了。”

那两人明显将话听进去，眼神闪过犹豫。

方璃最后道：“我就想说这么多，你们可好好想想吧。这熏香难消散，在自家店里还活得如此憋屈，不如干脆留下一个好人，省的你们还得轮流扮死人。”

话毕，她便扯着王弃尘就要原路返回。走到窗边时，方璃脚步一顿，拉着王弃尘调转方向，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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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