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魂非我 第6章 因为不是男同所以是断裤不是断袖

经常洞穴潜水的朋友都知道，“三分法则”（注1）是为保障生命安全不可妥协的底线，违者多半有去无回——而现在源澈两手空空，疑似以为零的分母向这条国际惯例发起挑衅。

如何无伤出洞是眼下最急迫的问题，就在源澈为此伤脑筋时，余光忽然瞥见底下某个窟窿涌出大量淤泥，旋即冒出一个脑袋。他正要无意识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瞳孔却倏地紧缩，继而毫不犹豫地猛扎下去。

陆寰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回身不断挣扎，吐出的大量气泡凌乱上浮。源澈快速下潜到他身边，只见坍塌得被完全掩埋的洞口伸出半只枯朽的手，犹如酆都前来人间拖拽殉葬者的恶鬼，死死扣住陆寰的小腿，剥夺了他的呼吸，令他永远被桎梏在水下九米。

水底划过凌厉寒光，鬼手被利刃斩断，往下拽的那股劲儿顷刻烟消云散。源澈立即拎着陆寰的领子上浮，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后者因呛水而剧烈咳嗽，差点没把声带咳断，最后奄奄一息伏在源澈肩头，视线被水下的光芒吸引。

“这是……”陆寰的声音跟用砂纸磨过似的，看向源澈手中熟悉的长刀。

“我的神武，与澈，在唐横刀的锻造规制上加长了刀刃，比原版更具杀伤力。而且特殊的锻造工艺和炼金加持，基本上不会卷边。”

介绍自己神武的时候，源澈连高冷也不装了，眼前人怎么一路被追杀过来的也忘记问了，喜悦高挂在挑起的眉梢，略带一点炫耀姿态的得意，好比拿了满分的三年级小学生放学后顾盼自雄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书包里有一份100分试卷。

“哦，那是一把很好的刀啊，澈顾问从哪得来的？”

“神武嘛，要么顺天入命，从出生起就从万物中幻化而来；要么就是后天打造，注灵升阶，硬生生从铁水抬咖抬上来。”源澈爱怜地说，“我这把呢，是朋友送的。”

听见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陆寰不由得怔愣，正想继续问下去，源澈却收回与澈刀，话锋一转：“这些以后再聊，眼下先想想怎么出去。”

陆寰便识趣地不再追问，打量一圈，片刻道：“来的那条水洞已经坍塌，没法原路返回，这里看起来又是完全密闭的气室……咱们说不定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呢，这算合葬吗？连陪葬品和殉葬者都准备好了，不愧是祖宗严选的风水宝地。”

“风水讲究风和水，这地底下只有水，哪来的风？”源澈简直没辙了，游到一旁敲敲岩壁示意，“地质构造很脆弱，保险起见等待救援会比自救更安全。只要不失温，存活的几率依然很高。好了，考验你作为执行部部长能力的时候到了——像之前那样一直发热到弈渊来救我们吧。我会掌灯陪你的。”

陆寰却说：“这个气室的氧气不够，现场也根本没有潜水设备和专业人员。等一切辎重就绪，再搭索道渡江过来，做好安全措施实施救援，起码得半天以上。”

“半天都撑不到么？你果然是花瓶啊陆部长，这次回去过后能不能把执行部部长的位置还给我？”

陆寰闷哼一声，笑了笑，“我要是死了，澈顾问不就如愿以偿了吗？”

源澈终于品出些许不对劲了。光芒照耀下陆寰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犹如一张画了五官还没上色的线稿，鬓边也不知是冷汗还是沾上的水。光源下移，水里蔓延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物质。

源澈心里咯噔一下，“哪里受伤了？”

陆寰仿佛已经认定自己不能活着出去，交代遗言似的：“嗯……如果竭尽全力，我应该可以成为一支合格的加热棒，保护澈顾问直到最后一刻……我知道澈顾问你是个好人，你的高冷嘴硬都是伪装出来的，其实底子里是一个鲜活灵动善良傲娇心软……”

“烦死了，废话这么多，要是有人遗言说这么长那真的不用死了，其实这就是你发现的长生秘法吧。”源澈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面无表情，摸到他侧腰的伤口，“真是麻烦——你以为我真的束手无策，只能等别人来救吗？要知道在场的两个人里只有你是花瓶呐！”

溶洞内骤然重归黑暗，那枚承载着法力的戒指却光芒大亮。法力从指尖流出，源澈娴熟地在空中画出法阵，半透明蓝色线条顷刻形成完整的潮生阵法，喝道：“起！”

戒指嗡嗡作响，高速旋转，磅礴的灵力源源不断溢出，与自然规律对抗较量，平静无波的水潭霎时掀起浪涛，以两人为圆心，朝四面八方涌去。

源澈虚虚一按，中间水位倏然下降；再翻掌，食中二指并拢，朝着对面石壁一指，被高压缩挤的水体爆破，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炸开，碎石乱飞，湍流沿着破口飞速外涌，差点把两个人也卷着带走。

“洞要塌了。”陆寰提醒。

“死人别说话。”源澈冷冷道。

“哦。”陆寰叹气，“天堂online就这样吗？npc态度差得离谱，避雷吧。”

“想下地狱没人拦着你。”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方向应该和外面的泾河相连，只要撑住山洞不塌一边往外打洞……源澈感应着水流传回的信息，忽然说：“抓紧我。”

陆寰欣然扑上去搂住源澈的手臂，感觉到水体开始晃动，身体被卷入由小及大的漩涡，赞道：“澈顾问好厉害！这是什么法术？”

“不，这不是我的法术。”水里一直有股力量在对抗，源澈顿感不妙，“诶，等等，这不会是……”

两人同时默契噤声，只听见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带着剧烈抖动，从岩石后面由远及近传来。

“什么动静？”

“要完蛋的动静。”

背后石壁倏然裂开，蓄势已久的激流犹如出笼野兽般立即将两人吞噬，波涛汹涌间毫无还手之力，高速旋转的水流瞬间把他们卷携。

为什么明明都是水，眼下裹挟着他的这些却那么陌生、完全不听从自己的调动……

这股蛮力撞得他七荤八素，湍急的暗流不住把源澈往坚硬凸起的石壁上撞去，无数气泡疯狂逃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然而也只是狠狠撞了这一下，他就被陆寰拉入怀抱，牢牢护在胸前。

这人体肉垫倒还兢兢业业，无论暗流多么汹涌也不松力，愣是再也没让源澈撞上什么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脱出地下甬道，被水流带入泾河，看见顶层河水透下来的天光。

两人破出水面，陆寰抱着他的手臂还没撒开，“呼——差点淹死了……”

“咳咳咳……”

源澈呛了好几口冰水，肺部灼烧般疼痛，总感觉气管里有东西堵着，伏在陆寰肩膀疯狂咳嗽，生理性泪水淌下。陆寰只得拍打他的背部，帮助顺气：“不是吧澈顾问，你水性应该很好的啊，怎么比我还要像新手。”

“咳咳……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源澈缓了一阵，抹去脸上的水痕，一脚踹开耐撞型人形花瓶，头也不回朝岸边游去。

幸好前几天封天印大闹一场，河面还没来得及二次封冻，不然冰层一盖顶，这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要来生才能呼吸到。

越往岸边走身体越沉重，源澈几乎是摇摇晃晃回到陆地，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暗，下意识去扶什么东西，却摸了个空。

又要晕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bug修复好……源澈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却没有意料之中栽进积雪，反倒被人结结实实接了个满怀。

“接住你了。”陆寰说。

山川缄默，大雪纷纷飘洒，雪粉覆盖了他们满身。茫茫千里雪原，陆寰跪坐在纯白色雪地里，怀里搂着身着单薄、意识模糊的源澈，埋首在他颈间，双臂微微颤抖。

血水从布料破口滴落，铺天盖地的雪白之下，一行的血色如朱砂描符般蜿蜒流出，狰狞而谲丽。

……

“喂……我还没死呢，到底在煽情什么？只是突然用力过猛，有点透支而已。”

源澈伸手推了推陆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精疲力竭撑地坐起。

周围全是树，也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来了，连人影也见不到半个。一阵风吹来，源澈被冻得脸色发白，回头看见满地血，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伤患。

陆寰一手捂着腰，满脸冷汗，侧身倒在雪地里，微弱的呼吸声全然被掩藏在北风之下。源澈见势不对，掰开他的手，只见破碎的衣料下一片触目惊心。

创口表面凝结着一层白霜，边缘的皮肉朝外翻卷，被水泡得泛白，内里血肉混杂着冰碴，已经被冻成了暗红色，还不停有血液往外冒，滴落成混浊的冰珠。

话说这家伙一路都是在硬撑吗？

源澈摇了摇他的肩膀，又俯下身猛掐人中，陆寰这才堪堪掀开半边眼帘，瞳孔里倒映出源澈焦急的神情。

“振作点，坚持住别睡过去，跟我说说我离开黑曲霉火腿房后发生了什么？”

陆寰艰难地在一团浆糊里回忆，“你走之后，忽然出现了穿着黑色袍子的家伙，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楚……楚什么的男人……”

时间容不得半点耽搁，源澈三两下把外裤布料撕成粗长条，也顾不得消毒杀菌，叠成多层厚布块，按压住伤口，“嗯，然后呢？你见过吗？”

“我说没见过……但是对面好像不信，放出行骸，慌乱下我被迫跳进水潭逃命，逃着逃着那条甬道就塌了……”

源澈把他拖到背风处，让他倚靠在自己胸膛里保暖，一手帮他止血，另一边用戒指开始摇人。

所幸他们的位置离大本营并不远，信号发出去不多时，弈渊就带着救援匆匆赶了过来。

源澈披上毛毯，手里拿着热水还来不及喝，指着陆寰道：“先把他抬回去，那家伙受伤了，失血有点多。”

现场条件简陋，除了保暖和止血外医护也没更好的办法。源澈微微出神，站在人群之外，看众人把陆寰抬上担架，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戒指。

“马局长和他的秘书要疯了。”弈渊在他身后说，视线下移到源澈那缺了一条布料的外裤上，眼角略微抽搐。

源澈这才想起还有领导要应付，瞬间开始怀念在渝城的无政府状态。

“让谭颖跟着陆寰去医院，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源澈沉吟道，“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开会，我要封山搜查。”

注1：“三分法则”主要适用于顶部封闭环境的潜水活动，确保潜水员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安全返回水面，具体内容是三分之一用于进入洞穴，三分之一用于退出洞穴，省下三分之一用于安全储备，以应对自己或潜伴紧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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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