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2章 第二章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

趁着台上主持人还在总结发言，林听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赫然是那个几个月前给她发过“努力变合格”信息的号码——沈确的新号。

内容简洁明了：【同学，麻烦递瓶水给我，谢谢。】发送。

几乎就在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她手机里响起的同一秒，林听清晰地“听”到斜前方那棵“雪松”的内心，爆发出一阵足以掀翻礼堂屋顶的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短信！！她给我发短信了！！她主动的！！她注意到我了！！！她是不是终于发现我这条潜力股鱼的价值了？！鱼塘！我的鱼塘入场券在招手！！！」

林听的手机在她掌心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划开屏幕，是沈确的回复，同样简洁：【好的。】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小笑脸表情。

「好的！好的！她回了！还带笑脸！她对我笑了！虽然是在短信里！计划通！沈确，你果然是天才！鱼生巅峰就在眼前！稳住！递水的时候要表现出不经意的温柔和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眼神要深邃，带一点点忧郁……就像这样……」

林听甚至能“感觉”到沈确在偷偷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试图模拟出他所谓的“忧郁深邃”眼神。

她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感觉自己的忍耐力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很快，工作人员推着放满矿泉水的推车从过道走来。

林听的位置靠外，她自然地接过两瓶水。

就在她准备把其中一瓶递给旁边同学时，一只骨节分明、极其好看的手，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不经意”，伸到了她面前。

沈确微微侧过身，幅度控制在他精心计算的45度角以内。

他并没有完全转过头，只是将完美的下颌线和那练习过八百遍的侧脸轮廓展露无遗，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薄唇轻启，声音果然刻意压低了，磁性得能去给广播剧配音：

“同学，麻烦……”

他“递一瓶”三个字还没出口，林听已经飞快地将手里那瓶没开封的水塞进了他伸出的手里。

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赶紧拿走别废话”的果断。

“给。”林听的声音平平无奇，眼神甚至没在他脸上多停留半秒，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传递动作，立刻转回头继续看向台上，只留给他一个写着“莫挨老子”的后脑勺。

沈确：“……”他握着那瓶微凉的水，维持着那个完美的45度角侧身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的忧郁深邃眼神还没释放呢！我的低沉磁性嗓音才开了个头！她甚至…她甚至都没看我一眼？！难道是我今天的发型被灯光烤塌了？素颜霜失效了？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没认出短信是我发的？不对啊，她明明就是发给我这个号码的！难道她群发了？！」

林听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当场笑出声。

内心的小恶魔在疯狂跳舞：对，沈同学，就是这样，保持住你内心的崩溃，让我好好欣赏一下“高岭之花”裂开的样子！

沈确内心的风暴还在持续升级：「完了完了完了！出师不利！鱼塘入场券还没捂热乎就要飞走了吗？不行！沈确，振作起来！你是一条有修养、有韧性的鱼！这点挫折算什么！要越挫越勇！待会儿散场…对！散场的时候制造个‘偶遇’！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他默默地把那瓶水放在脚边，坐直身体，再次努力调整回那副遗世独立的“雪松”姿态，只是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墙：「吗喽之神啊，赐予我力量吧！让我在散场时成功吸引到林听同学的目光！哪怕只有零点一秒！」

林听默默地在心里给那位“吗喽之神”点了根蜡。

冗长的校庆典礼终于在主持人的祝福语中落下帷幕。

礼堂内瞬间爆发出解放般的喧哗，座椅挪动的声音、交谈声、脚步声汇成一片。

人群像退潮般涌向各个出口。

林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目标明确地朝着侧后方一个相对冷清的小门快步走去。

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被沈确内心弹幕包围的诡异空间，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超能力”，以及沈确那崩得连渣都不剩的“男神”形象。

然而，她低估了某条“潜力股鱼”的执着程度和…行动力。

她刚随着稀疏的人流挤出小门，来到礼堂侧面一条连接教学楼和图书馆的林荫道上，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清冷嗓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仿佛刚发现她般的“惊讶”：

“林听同学？”

林听脚步一顿，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

沈确就站在几步开外。傍晚柔和的金色光线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另一只手里随意地拎着那瓶她塞过去的矿泉水。

那张脸在夕阳下依旧好看得令人发指，眉眼间的疏离感恰到好处。

“好巧。”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巧个屁！老子特意绕路狂奔三百米才堵到你的！跑得差点断气！发型肯定乱了！素颜霜还在吗？！稳住！沈确！表情管理！现在要展现的是‘高岭之花’偶遇同学的淡然自若！」

林听努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挤出一个极其客套的微笑：“嗯，沈确同学，好巧。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沈确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手中抱着的几本书，“刚结束，看你也往这边走。回宿舍？”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听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快问我！快问我是不是也回宿舍！或者问我去哪！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说‘顺路’，然后一起走！然后我就能展现我的博学、我的幽默、我这条鱼与众不同的内涵！快问啊林听同学！」

林听看着他眼中那极力压抑的期待光芒，心里的小恶魔又苏醒了。

她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哦，我不回宿舍。我去图书馆自习室，那边。”

她抬手指了指与宿舍区截然相反方向的图书馆大楼，“挺远的，就不耽误沈同学了。再见！”

说完，她不给沈确任何反应的机会，抱着书，脚步轻快地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背影写满了“别跟过来”的坚决。

沈确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瓶水，晚风吹动他额前几缕精心打理过、此刻却因为之前的狂奔而略显凌乱的碎发。

他望着林听迅速远去的背影，整个人在夕阳余晖中，石化成了一座名为“计划再次失败”的雕像。

「图书馆？自习室？？？她不是说刚结束典礼累了吗？？？剧本里没有这个选项啊！！！我的博学！我的幽默！我的内涵！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喽之神你抛弃我了吗？！呜呜呜…鱼塘…我的鱼塘入场券……感觉越来越远了……」

那内心绝望的哀嚎，伴随着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地灌入林听的耳中。

她加快脚步，直到拐过一个弯，彻底脱离沈确的视线范围，才终于忍不住，扶着路边的梧桐树干，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无声的狂笑在她胸腔里冲撞。

救命！沈确！

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鱼塘入场券？潜力股鱼？吗喽之神？！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腰，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夕阳的金辉给图书馆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林听深吸一口气，混乱了一下午的心情，因为沈确内心这场史诗级的“翻车”而莫名地轻松畅快了不少。

行吧，沈确。

她抱着书，脚步轻快地走向图书馆大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既然你这么想当一条“合格的鱼”，那我就好好看看，你这朵“高岭之花”，到底能崩出多少千奇百怪、让人笑掉大牙的鱼式操作。

鱼塘很大，欢迎你来游。

就是希望你的鱼鳍（演技），能撑得住。

但是林听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她只想当鱼塘里的一条鱼，而不是男朋友？

究竟是为什么？？？

图书馆自习室特有的那种混合着纸张、旧书和中央空调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林听纷乱了一下午的脑子稍稍冷却下来。

她找了个靠窗、周围人少的角落位置坐下，摊开专业书，试图将那个满脑子吗喽和鱼塘的沈确屏蔽掉。

然而，事与愿违。

大约半个小时后，当林听正被一道复杂的统计模型题折磨得头昏脑涨时，那个熟悉的、带着点磨砂质感的慵懒男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带着点鬼祟气息地钻进了她的脑海：

「…确认目标位置……安全！好，行动开始！沈确，你行的！这次是完美的‘图书馆偶遇加强版’！」

林听握着笔的手指一僵，猛地抬起头。

只见沈确端着一杯咖啡，正以一种刻意放慢、仿佛在寻找空位的步伐，在她这排书架过道间“不经意”地徘徊。

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薄款针织衫，衬得皮肤愈发冷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平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他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地扫过书架上的书脊，侧脸线条在自习室顶灯的照射下，完美得像杂志封面。

「嗯…这个角度应该可以了。自然转身…然后，‘惊讶’发现她…对，就这样！‘林听同学？你也在这里自习？’ 语气要带点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一丝‘缘分真奇妙’的愉悦感…好，3，2，1，转身——！」

林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沈确内心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猛地低下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摊开的巨大统计学课本里。

宽大的书页像盾牌一样竖起来，完美地挡住了她整个上半身和脸。

沈确优雅地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林听刚才所在的位置，唇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清浅的、带着“意外之喜”的微笑。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本竖起来的、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厚重大部头教科书。课本后面，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沈确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人呢？！我那么大一个林听同学呢？！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课本成精了？！还是说…她发现我了？提前预判了我的预判？！不可能！我的潜伏技术是跟吗喽学的！绝对隐蔽！」

林听埋在书后，听着他内心惊疑不定的咆哮，憋笑憋得浑身发抖，肩膀小幅度地耸动。课本边缘被她捏得微微发皱。

沈确僵在原地，端着那杯咖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