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1章 第一章

偌大的礼堂穹顶高悬，水晶吊灯洒下过分明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新漆、布料和年轻人群特有的热烘烘的气息。

林听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掌心却微微汗湿。她的目光，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无法从台上那人身上移开半分。

沈确。

聚光灯慷慨地为他镀上一层冷白银边，衬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姿愈发如松如竹。

他侧着脸，下颌线绷出一道近乎锋利的弧度，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那双眼睛，隔着不远的距离望过来，幽深、沉静，像覆着初冬薄雪的寒潭，完美诠释着“高岭之花”四个字应有的疏离与不可攀折。

礼堂里嗡嗡的低语似乎都在他周遭静默下来，只剩下追光灯里细小的尘埃在无声飞舞。

林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不轻不重地敲着鼓点，带着一种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

她甚至能清晰看到灯光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下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随着他极轻微的眨眼而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带着点磨砂质感的男声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撞进了她的耳膜：

「啊…好烦，稿子忘词了怎么办？要不现在装晕倒？或者直接说‘谢谢大家我是沈确’然后下台？」

声音带着明显的慵懒和烦躁，像刚睡醒的猫被人强行拖出被窝时发出的不满咕哝。

林听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幻听？

她几乎是触电般甩头看向台上的沈确。

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冰塑，表情纹丝不动，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可那声音，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分明是沈确的！

没等她从这诡异的冲击中缓过神，那慵懒又烦躁的心声再次自顾自地流淌起来，内容却朝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狂奔：

「啧，灯光好热，好想变成吗喽（猴子）挂在树上荡秋千啊…下面那个穿白裙子的同学头发好像海草，飘啊飘…」

林听：“……”

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彻底凝固了。

吗喽？荡秋千？海草？？？她艰难地转动眼珠，顺着那心声的指引，果然瞥见前排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柔顺的长发随着她微微晃头的动作轻轻飘拂。

一股巨大的荒诞感瞬间攫住了她。

这声音…真的是沈确的？！

他脑子里…每天都在上演些什么光怪陆离的戏码？！

那个高冷如天山雪莲、眼神能冻死人的沈确，内心世界居然是个充满猴子、海草和荡秋千的奇幻动物园？！

就在林听的世界观摇摇欲坠、濒临塌方的边缘时，那个钻进她脑子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猛地注入了过量的兴奋剂，瞬间亢奋起来：

「等等！林听在看我！她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帅？嘿嘿，早起半小时抓的发型没白费！新买的素颜霜效果不错吧？很好，保持这个状态！今天的目标：让她注意到我这条潜力股鱼！争取早日拿到‘鱼塘入场券’！」

林听：“！！！”

鱼塘？入场券？潜力股鱼？！

这几个词像一串裹着冰雹的惊雷，狠狠砸在她天灵盖上，砸得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嗖”地窜上脊梁骨，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惊恐地低下头，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几乎握不住手里那个小小的通讯工具。

屏幕解锁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慌乱记忆，疯狂地在短信收件箱里翻找。

几个月前…那个陌生号码…那条让她一头雾水的短信……

找到了！

屏幕顶端显示着一个她后来才辗转得知属于沈确新换的号码，发送时间定格在三个月前的某个深夜。

内容只有一行字，简洁得诡异：

「林听同学，我会提高自身修养，努力变合格的！」

当时收到这条短信，她盯着看了足足三分钟。

是发错了？

还是某种新型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诈骗手段？

“提高修养”？“变合格”？合格什么？

合格公民？优秀学生？

她完全无法理解这没头没尾的信息指向何方，最终只能归类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随手丢进记忆的角落，再未想起。

直到此刻。

直到台上那个顶着“高岭之花”人设、内心却住着一只渴望当吗喽和“潜力股鱼”的沈确，用他那清晰无比的心声，为她揭开了这尘封密码的真相。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努力变合格的！”

原来……“合格”指的是这个？！

合格鱼！鱼塘入场券！

林听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聚光灯下那个身姿笔挺、侧脸线条冷峻完美的少年。

他依旧维持着那份拒人千里的疏离，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台下，仿佛刚才在她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的那些疯狂念头，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林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伴随着沈确内心那只渴望荡秋千的“吗喽”和那条雄心勃勃的“潜力股鱼”，彻底碎成了齑粉，哗啦啦洒了一地。

礼堂里的喧嚣，头顶刺眼的灯光，台上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开场白，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开了，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沈确那张冰雕似的侧脸，和他内心那个喧嚣聒噪、画风清奇的“第二人格”，在她混乱的视野里交替闪烁，撕裂着她对现实的所有认知。

他动了。

沈确在主持人介绍完毕后，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走向演讲台中央。

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肩线平直，姿态无可挑剔。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动作流畅自然。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死死盯着沈确的嘴唇，仿佛那是连接他内心与外界的唯一通道。

沈确的嘴唇轻启，一个清冷、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磁性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礼堂：“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经管学院大一的沈确。今天，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然后呢？稿子第一句后面是什么来着？‘分享学习心得’？不对不对，‘分享一些浅见’？完了完了，卡壳了！开场白都记不住！救命！好想原地变成吗喽直接荡出礼堂房顶啊啊啊——！」

那内心绝望的哀嚎，与他此刻波澜不惊、甚至堪称悦耳的演讲声音形成了地狱级的反差。

林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实则是在掩饰自己快要崩坏的表情。

她用力咬住下唇内侧，才勉强把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吐槽咽了回去：

沈确，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崩得稀碎啊！

台上的沈确只是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快到几乎无人察觉。

他面不改色，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流畅地接了下去：“…分享一些关于时间管理与目标规划方面的浅见。”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空白从未存在。

「呼——蒙对了！感谢CCTV，感谢MTV！吓死爹了！接下来…接下来应该是‘在快节奏的大学生活中’…对对对！就是这个！稳住！沈确，你能行！你是一条正在努力合格的鱼！鱼要有鱼的修养！不能翻车！」

林听握着笔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搞笑？！！！！

她盯着笔记本上自己无意识画出的一团乱麻，脑子里全是“鱼要有鱼的修养”这句魔音灌耳的咆哮。

修养？

是指关键时刻能蒙对演讲稿吗？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演讲在沈确内心持续不断的自我打气和外表的完美无缺中，磕磕绊绊却又奇迹般地接近了尾声。

当他说出“我的分享到此结束，谢谢大家”时，林听清晰地“听”到他内心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终于完了！解放了！吗喽之神保佑！可以下台了！再待下去我的素颜霜都要被灯光烤化了！」

台下掌声雷动。

沈确微微鞠躬，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转身，步履从容地走下台阶，回到第一排靠边的预留座位坐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林听的方向多看一眼，仿佛她和其他任何一个听众并无区别。

然而，林听脑子里那个属于他的频道，却在她落座于他斜后方不远处后，瞬间切换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波段。

「嘿嘿！她离我只有三个座位！直线距离目测不超过五米！机会！沈确，这是展现你这条‘潜力股鱼’高素养的绝佳机会！坐姿！注意坐姿！要挺拔！要优雅！要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雪松！」

林听：“……”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椅子往远离“雪松”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挪了半寸。

内心疯狂吐槽：雪松？不，沈同学，你现在在我眼里更像一棵内心住满了猴子和鱼、正在努力表演“我很高冷”的……奇葩树。

沈确的心声还在持续输出，充满了战略性的规划：「现在不能转头！太刻意！要等一个自然的契机…比如不经意的转头，用我练习了八百遍的、最完美的45度角侧脸，低沉而富有磁性地说：‘林听，好巧呀！’ 完美！」

林听听得眼皮直跳。

45度角侧脸？

低沉磁性？

还练习了八百遍？！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沈确此刻的侧脸。

嗯，线条确实无可挑剔，灯光勾勒出的轮廓深邃迷人。但配上他内心那些沙雕弹幕，这画面简直让人想自戳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