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15章 第十五章

宿舍楼前昏黄的路灯像是被冻僵了，在初冬的薄暮里艰难地撑开一小圈暖色的光晕。

细密的雪粒子被寒风裹挟着，窸窸窣窣打在羽绒服帽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空气是冷的，吸进肺里带着点刀刮似的凛冽，但林听却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尤其当沈确那句“明年还能约你一起看雪吗？”的低沉嗓音落下后，那股热气更是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刚落在肩头的雪花，瞬间就被寒风卷走了。

沈确那张被风雪浸润得愈发清俊的脸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弧度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路灯的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细小冰晶折射出细碎的光点，随着他极轻微的呼吸微微颤动。

“那…早点休息。”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像是被胶水粘在了林听脸上，专注得有些烫人。

林听胡乱点点头，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被这无声的注视烤熟了。

“你…也早点休息。”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飞快地刷卡冲进了宿舍楼温暖明亮的大厅。

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那道沉静又灼人的目光。

“砰！”

宿舍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林听像一颗被丢进来的雪球。

“嚯！约会回来了？”室友赵晓薇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啃薯片，闻声立刻像只嗅到八卦气息的雷达犬，噌地扭过头，眼睛亮得惊人，薯片渣子都忘了擦，“怎么样怎么样？滑雪场‘肢体接触’计划成功没？沈大男神有没有借机‘指导动作’然后‘搂腰杀’？快！细节！我要听细节！”

林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把背包甩到椅子上，脱掉沾了雪粒子的羽绒服，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下去。

“什么肢体接触计划，你想多了。他摔得比我还惨，全程靠我‘指导’。”

“啊？”赵晓薇夸张地张大嘴，薯片都忘了嚼，“不是吧？沈确那身高那体格，滑雪不是应该帅得飞起？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冰天雪地里男主一把搂住女主来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稳稳落地？”

“小说是小说，”林听走到自己桌前，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凉白开，试图浇灭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现实是，他开场就一头栽进雪堆里，只剩两条腿在外面扑腾。”

“噗——”周雨晴直接笑喷了，“真的假的？这么惨烈？高岭之花摔成倒栽葱？画面太美我不敢想！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林听眼前浮现出沈确顶着满脑袋雪，还强装镇定说什么“测试雪质”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也扬了起来，“然后他就开始了他的滑雪场摔跤表演，平均每两分钟一次，姿势还都不带重样的。”

「砰！屁股墩儿。」

「啪！五体投地。」

「滋溜——脸刹！」

「…疼。」

「…为了肢体接触KPI！忍！」

「…林听的手好软！扶我起来了！」

「…值了！」

脑海里自动回放起当时同步接收到的、沈确那跌宕起伏的内心弹幕，林听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这家伙，表面上一声不吭，心里的小人怕是早就摔得鼻青脸肿还在那喊口号呢。

“哈哈哈哈！”周雨晴笑得捶桌，“哎哟我的妈呀，沈男神为了追你也是拼了老命了！不过听听，你不对劲哦，说到他摔跤你笑得这么荡漾？老实交代，是不是觉得他摔得特别可爱？特别有反差萌？”

“谁荡漾了！”林听立刻板起脸，把杯子重重一放，“我那是觉得他蠢！明明不会滑还逞能。”

“啧啧啧，口是心非。”赵晓薇晃着手指头，“那后来呢？别告诉我你们就光看他摔跤了？就没点…嗯…别的进展？比如他英雄救美啥的？滑雪场可是事故高发地啊！”

林听拆头绳的动作顿了一下。缆车上的近距离对视，雪坡上那个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还有他躺在雪地上龇牙咧嘴还傻乎乎笑的样子…画面清晰得过分。

“是有人差点撞到我，”林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他挡了一下，摔得挺重，尾巴骨估计青了。”

“哇哦！”赵晓薇眼睛瞬间亮了两个度，直接蹦了起来，“英雄救美！以身相护！这不就是经典的男友力爆棚时刻吗！然后呢然后呢？你有没有感动得扑进他怀里？或者心疼地帮他揉揉？”

林听脑海里瞬间闪过沈确当时那点可怜巴巴又强装硬汉的心声：

「疼死了！肯定淤青了！但是不能在她面前喊疼！男子气概！」

以及自己递出暖宝宝时他那副「这是定情信物吗？！我要珍藏起来！」的傻样。

她忍不住扶额：“…我给了他一个暖宝宝。”

“暖宝宝？！”赵晓薇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表情瞬间从兴奋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听听！我的宝！你这是什么直女操作？那种气氛！那种情境！你不应该温言软语关怀备至顺便发展一下亲密接触吗？你居然…递了个暖宝宝？？”

林听被她这夸张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不然呢？让他硬撑着？总不能真上手帮他揉吧？”

周雨晴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听听！朽木啊！白瞎了沈男神那么一张帅脸和一颗为你当鱼的心！人家可是立志要做你鱼塘里最省心最优秀的那条鱼！你就给个暖宝宝打发了？”

“鱼塘鱼塘！你还说！”林听被她点破这个最离奇的核心，顿时有点炸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有鱼塘了？还养鱼？我连个鱼缸都没有！”

“哎呀，这不是重点！”赵晓薇挥挥手，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重点是沈确他信啊！而且人家实践得多么认真！多么努力！多么有职业操守！为了成为一条‘合格’的鱼，滑雪摔成那样都一声不吭！这叫什么？这叫专业素养！你懂不懂？”

林听：“……”

她简直要被赵晓莉这套歪理邪说打败了。

沈确那个“合格鱼”的伟大志向，至今想起来都让她觉得世界观摇摇欲坠。

一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男神，毕生追求竟然是给她当鱼？

还省心持久？

这到底是什么离谱剧本？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赵晓薇见好就收，重新窝回椅子里，抱着薯片咔嚓咔嚓，“不过说真的，听听，沈确对你，那绝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连隔壁宿舍楼看门的大爷都知道沈大才子天天往咱们楼下晃悠，眼巴巴地瞅着咱们这扇窗户呢。就你自己，还在这‘鱼塘’‘鱼塘’的瞎纠结。我看啊，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吧？不然干嘛答应去看雪？还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我没有！”林听立刻反驳，但声音莫名有点虚。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桌上安静的手机屏幕。

一条新的微信通知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发信人：沈确。

内容简洁到只有两个字：

「到了。」

林听指尖一顿。

几乎是同时，脑海里仿佛打开了某个接收频率奇特的收音机，一个努力维持平静但掩不住细微雀跃的男声清晰无比地钻了进来：

「安全抵达宿舍！及时报备！《优秀鱼塘成员自我修养手册》第七条：让主人随时掌握动向，避免不必要的担忧！」

「…她看到了吗？应该看到了吧？会不会觉得我很守规矩？」

「…明天要降温，她今天滑雪好像有点冷…要不要提醒她加衣服？会不会显得太啰嗦？《手册》第八条：适度关心，切忌过度干涉，以免造成主人困扰…」

「…好难把握。」

林听：“…………”

她盯着屏幕上那孤零零的“到了”两个字，再听着脑海里沈确那纠结又认真的内心独白，一股极其荒谬又带着点难以言喻暖意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这家伙……连报个平安都要严格按照他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来的《优秀鱼塘成员自我修养手册》来执行？

还“主人”？

林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回了过去：

「嗯，早点休息。尾巴骨…还疼吗？」

信息刚发出去，脑海里那台“收音机”的音量瞬间被调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激动和雀跃：

「她问我疼不疼！她关心我！」

「啊啊啊！《手册》诚不欺我！及时报备果然能获得主人关注！」

「疼！当然疼！但是不能说疼！《手册》第九条：展现坚强可靠的一面，为主人提供安全感！」

「…可是她主动问了诶…要不要稍微示弱一下？听说适当的示弱能激发保护欲…」

「…不行！沈确！你要做一条省心省力、不给主人添麻烦的优质鱼！疼痛自己扛！」

林听看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一句无比硬核的回复：

「无碍。不影响正常功能。」

林听：“……”

无碍？

不影响正常功能？

他当自己是机器人吗？还功能？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沈同学，正常人类尾巴骨摔青了都会疼。别硬撑。」

「暖宝宝，贴了没？」

这次那边的“正在输入…”闪得更久了，内心的挣扎几乎要溢出屏幕。

「她看穿了我的伪装！怎么办怎么办？」

「《手册》没说被主人识破硬撑该怎么办啊！」

「…她让我别硬撑…是不是心疼了？（小小声）」

「…暖宝宝…神圣的定情信物！怎么能随便用掉！要珍藏！」

「可是不用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听她的话？《手册》第一条：绝对服从主人指令！」

「啊啊啊好矛盾！」

最终，沈确的回复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沉重：

「已妥善保管。定情…咳，暖宝宝，意义非凡，不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