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当你一条合格的fish 第13章 第十三章

宿舍里，林听正被高烧和喉咙痛折磨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突然，宿舍门被敲响。

“林听！你的外卖！” 周雨晴在门口喊。

外卖？

林听迷迷糊糊地想，我没点啊？

难道是晓莉或者雨晴给她点的粥？

周雨晴拎着一个印着“川渝人家”logo的、散发着浓郁辛辣气味的塑料袋进来，一脸困惑地放在林听床头的小桌子上。

“听听，你点的？你不是喉咙痛得要死吗？还点麻辣烫？还是特辣？！备注还要越辣越好？！你疯啦？”

一股极其霸道、带着强烈花椒和辣椒素气息的味道瞬间冲入林听的鼻腔。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个袋子。

红色的包装袋，上面印着几个嚣张的辣椒图案。

袋口用订书钉钉着一张外卖单。

林听挣扎着坐起来一点，凑近去看那张单子。

#顾客备注：麻烦做辣一点！越辣越好！给感冒没胃口的朋友开开胃！谢谢！#

#顾客署名：一阵自由的鱼 ^_^#

林听：“……”

她看着那行“越辣越好”，再看看那个带着笑脸符号的“一阵自由的鱼”，最后感受着自己喉咙里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刺的剧痛……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带着强烈辛辣气味的怒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烧得她原本就滚烫的额头温度又飙升了两度！

自由的鱼？！

开开胃？！

越辣越好？！

这是关心？！

这他妈是谋杀吧？！是嫌她喉咙里的“刀子”还不够锋利，要再浇上一桶滚烫的辣椒油助助兴？！

“咳咳咳…谁…咳咳…” 林听气得话都说不完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她眼前发黑，感觉喉咙真的要裂开了！

她指着那袋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麻辣烫，手指都在抖，“谋杀啊！…拿走…快拿走…咳咳…这是哪个…哪个神经病…咳咳咳…”

就在这时！

仿佛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也仿佛是为了在她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再泼一桶油！

那个熟悉的心声频道，带着一种“计划通”的极度亢奋和自鸣得意，如同魔音灌耳般，穿透了宿舍楼的墙壁和她的病痛，清晰地砸进了她的脑海：

「外卖显示已送达！」

「她一定感受到了！这份来自‘自由的风’的独特关怀！」

「既表达了心意，又保持了完美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我简直是‘若即若离’艺术的大师！」

「机智！太机智了！沈确！你这条鱼！前途无量！鱼塘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林听：“…………”

她听着沈确内心那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神操作”的疯狂赞美和放飞的烟花，再看看床头柜上那碗红油滚滚、辣椒段漂浮、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开胃”麻辣烫……

“噗——咳咳咳！”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怒火和荒诞感的笑意猛地冲上喉咙，又被剧烈的咳嗽硬生生压了回去，呛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

她捂着剧痛的喉咙，倒在床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想狂笑的冲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机智的鱼？！

前途无量？！

沈确！

你这个脑子里装满了辣椒油和KPI的究极沙雕！

我谢谢你全家！谢谢你祖宗十八代！谢谢你那阵“自由”的阴风！

林听最终也没碰那碗“夺命”麻辣烫，被室友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连带着宿舍里好几天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辛辣气息，时刻提醒着她来自“自由的鱼”的“温暖关怀”。

高烧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退去，但喉咙的肿痛依旧顽固，说话像含着砂砾。

晚上，喉咙干痛得厉害，白天买的润喉糖吃完了，林听只好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口罩和毛线帽，全副武装，像个移动的棉球，准备去校医院旁边的24小时药店再买点药。

刚走出宿舍楼，深夜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林听缩了缩脖子，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快到药店门口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光秃秃的花坛边，似乎蹲着一个黑影？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警惕地看过去。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那个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并不算太厚的深灰色连帽卫衣？

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肩膀在寒冷的夜风中，控制不住地、小幅度地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遗弃在寒风中的、瑟瑟发抖的大型犬。

林听皱了皱眉。

这大半夜的，谁在这儿蹲着？行为艺术？还是……

就在她疑惑时，一阵冷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吹过，掀起了那人低垂的帽檐一角。

路灯的光，清晰地照亮了帽檐下那张熟悉的脸——鼻尖冻得通红，嘴唇有些发白，镜片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遮不住镜片后那双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湿漉漉、带着点茫然和困倦的眼睛。

沈确？！

林听瞬间停下了脚步，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还穿这么少？

蹲这儿干嘛？喂蚊子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沈确那被冻得有些迟钝的心声，断断续续、哆哆嗦嗦地飘了过来：

「好……好冷……」

「蹲了多久了……一小时？两小时？」

「教程说……关心要不着痕迹……要制造‘偶遇’…」

「只要‘偶遇’……就能‘不经意’地问候一句……既表达了关心……又不显得刻意…」

「沈确……坚持住…」

「她…她怎么还不来…药店的灯…好暖和…好想进去…不行…会破坏‘偶遇’的自然感…」

「好困……好冷……耳朵……好像又有点疼了…」

林听：“…………”

她站在原地，看着路灯下那个冻得像只鹌鹑、却还在内心给自己疯狂打气要“像松柏一样挺拔”的沈确，听着他那哆哆嗦嗦、充满自我催眠的心声……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愤怒？有！为那碗差点送她归西的麻辣烫！

荒谬？有！为他这冻得半死还要坚持“放养”准则的沙雕操作！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的酸软和……心疼。

这个傻子！

为了那个见鬼的“若即若离”！

为了那个该死的“不能黏人”！

他居然大半夜穿这么少，在寒风里蹲守几个小时，就为了制造一个“偶遇”，好“不经意”地问候她一句？！

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KPI吗？鱼塘吗？

还是晋江那些坑死人不偿命的“海王教程”？！

林听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得她本就疼痛的喉咙更难受了。

她迈开步子，朝着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松柏”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沈确。

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因为惊讶和猝不及防而瞬间睁大！

他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狼狈地扶住了旁边的花坛边缘才稳住。

「来……来了！」

「偶遇！完美的偶遇！」

「快！表情管理！要自然！要云淡风轻！」

他强忍着腿麻和寒冷带来的僵硬，努力挺直背脊，拉下一点帽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冻得发僵的舌头灵活起来，用那种刻意练习过的、带着点疏离感的平淡语气开口：

“好巧，林听同学。你也……” 他话还没说完。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完全不受控制地打断了他精心准备的台词！

鼻涕差点喷出来，他赶紧狼狈地捂住口鼻，耳朵尖瞬间红得滴血。

「完了！形象！形象全毁了！」

林听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看着他镜片上未散的雾气，看着他因为那个喷嚏而窘迫得无地自容的样子。

夜风很冷，吹动着林听羽绒服的帽檐。

她忽然伸出手，用不算温暖的双手包裹住了沈确的耳朵。

很冷。

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林听意识到不妥，立刻从自己拎着的、刚从药店买来的小塑料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盒没拆封的润喉糖，还有一板退烧药。

然后，她拉起沈确那只冰凉僵硬、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沈确如同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僵！

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林听没松手，只是动作有些粗鲁地、把药和润喉糖塞进了他冰冷的手心里。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冻得像冰块一样的皮肤。

“拿着。” 林听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口罩传出来，因为喉咙痛而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确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又抬头看看林听，脑子一片空白。

林听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看着沈确那副呆滞又狼狈的样子，目光扫过他单薄的卫衣，最后落在他依旧倔强挺着、却明显在发抖的背脊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喉咙，却让她更加清醒。她隔着口罩，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沈确被冻僵的心上：

“‘自由的鱼’…”

她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满意地看着沈确的身体因为被戳穿而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下次想送‘温暖’之前，”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无奈，却又奇异地揉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先动动你那被KPI糊住的脑子，”

“问问‘鱼塘主’……”

林听微微歪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怒气，有无奈，有调侃，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

“是想喝粥……”

“还是想喝辣椒油。”

“行吗？”

“不然鱼塘入场券会被吊销的！”

说完，她不再看沈确那副仿佛被雷劈中、彻底石化外加羞愧欲死的表情，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温暖的宿舍楼。

只留下沈确一个人，僵立在深夜刺骨的寒风中，手里紧紧攥着那盒带着林听掌心余温的润喉糖和退烧药，耳边反复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

风，似乎更冷了。

但沈确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