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他[破镜重圆] 第37章 Chapter 37

看见阮希音越走越远，王畅和唐少先一直站在一起，僵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问唐少先，“少先，老师不是说‘优秀’校友才来吗，阮希音她有什么成就，怎么跟我们一起登台讲话？”

唐少先平静看着阮希音离去的方向，四平八稳地说：“她为人比较低调。你知道最近有一款很热门的香水产品‘海中月’吗？”

“知道啊！最近泡的一个妞粘着我给她买，我一看，有价无市的东西，懒得麻烦，她还跟我闹小脾气，马上就甩了！”

唐少先礼貌笑笑，继续说：“其实不只这款香水，一整个‘海洋’系列的成绩都非常亮眼。阮希音就是负责这个系列的调香师。”

“是吗？我没有什么概念。”王畅闻言，有些烦躁地拉了拉自己脖间的领带，摆了摆自己胸前的徽章，不再说话。

唐少先也知趣地掠过刚才的话题，他伸出一支手，说：“王总，活动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阮希音望向门口，看到两人走了进来，又移开视线。

王畅和唐少先却往她这边走来，她给两个人让了点位置，招呼都没有打。

校友会的负责人方可儿穿着黑色衣裙，帮着安老师上上下下处理现场的一些事，看到他们来，欠身跟安老师说了几句话，穿着高跟鞋亭亭走来。

“今天真是稀奇了，你们两个大忙人竟然会抽空来这个小场合演讲。”

唐少先说：“这可让我俩有点惭愧了。”

方可儿夸道：“有什么惭愧的。你们两位年轻有为，在我们这样强者如云的学校里也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真正做到了学校以你们为荣啊！”

“没有没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王畅咧着嘴笑着，话虽说得谦虚，表情却颇有几分得意。

“前几年办校友会的时候，王校友愿意卖我一个人情，作活动致辞，我是非常感谢的。说到这个，唐校友你可就不太厚道了，我几次三番邀请你上台讲几句，你每次都找理由推辞，这点可就比不上王校友啦!”方可儿笑着打趣。

唐少先抱了抱手，也笑道：“抱歉抱歉，下次我可不敢再拒绝你了。”

跟那两人客套完后，方可儿又将头转过来，看着阮希音，笑盈盈的模样。

“这位校友看着有点眼生啊！是不是第一次来呀！”

阮希音嘴角微弯，笑说：“你好，我叫阮希音，前几年我都在国外，最近才回来。”

方可儿的眼睛亮晶晶的，爽快地自我介绍，“我叫方可儿，是负责校友联络和校友会举办的，现在在学校投资的一个事务所里工作，很高兴认识你啊，之后有活动，还请多多捧场哦！”

方可儿伸出手，阮希音笑着和她握了手。

学生们姗姗来迟，终于踩着点坐满了整个报告厅。

话筒声起，不少人都或惊或喜地看向前方的大屏幕。

方可儿亭亭上台，站在演讲台中央，明艳又大方地说：“欢迎诸位同学的到来，今日校方诚邀了三位校友给大家分享一下职业经验。这三位校友平时都特别忙，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大家作演讲，大家可以鼓掌欢迎一下吗？”

台下的同学眨巴着困倦又迷惘的双眼，先是有气无力地鼓起了掌，也许是重重叠叠的声音终于唤起了他们的激情，他们鼓掌越发用力，声音也越发强烈，很快隆重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激起的海浪一般一排又一排地蔓延开。

方可儿完美把控着活动的流程，说了些客气的场面话，强调了学校在学术研究和就业市场上一骑绝尘的优势地位，同时不忘明里暗里地夸耀历代校友们的优秀和卓越贡献。

整个活动顺利进行着，不失正式也不失排场。气氛上来了后，方可儿也不喧宾夺主，快速进入到嘉宾讲话的环节。

唐少先第一个上台。

他的语气平和，姿态儒雅，讲诉了自己从化学专业跨行到金融的所思所想，鼓励学弟学妹合理规划自己的大学时间，提前探索未来的职业方向。

“世界风起云涌，未来变幻莫测，在激烈的竞争中，不是前进，就是落后被淘汰。你们是高考的优胜者，我希望你们也会是未来的优胜者，祝愿大家最后都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实现个人的社会价值！”

阮希音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他温雅随和的话下是凌厉的刀光剑影，这还挺符合她对唐少先的印象的。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对唐少先的印象也有了很多的变化，她觉得他虽然表面淡然温和，但在学业和事业上从来都不含糊。

站在台下，阮希音的思绪被拉回很久以前的一个讲座，但是她并没有认真听，只不过是为了凑够要求的学分才来到礼堂消磨时间，现在仔细回想，她隐隐约约记得那也是一个分享职业规划经验的学长，当年她迷茫的时候没有仔细听，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完了全场。

有的时候，她也不禁会感慨，上天真是个顽劣的孩童，它总是把美好的东西摆放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等某一天你回头望又追悔莫及。多少美好青涩的感情被安排在了最没有能力的年岁，多少弥足珍贵的关切被安排在了最不敏感的年纪。

曾经她执着于追逐自己的梦想，像个陀螺一样四处辗转，多少次外公让她回家看看，她都强硬地拒绝了。然后到她出国，到她工作，她一次次因为忙碌打消了探亲的计划。当时多么年轻啊，以为总有以后，没想到现如今，和外公相伴的日子成了她再也回不去的年月。

知道外公去世后她经常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一意孤行到国外学调香，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国内当医生，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可那终究只是一个虚假的设想，就算想清楚了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只会拖延她现在的行程。她无助地想，她现在无论放弃多少东西，都不可能再挽回了。

唐少先下台，把话筒递给了她，接过话筒，她才回过神。

唐少先微笑着看着她，她也回了一个礼貌的表情，缓缓走上了台。

“学弟学妹们好，非常高兴今天站在这里，能看到那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

台下正死气沉沉玩着手机的学弟学妹们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头。看着他们，阮希音觉得自己没有站在台下，而是又回到了大学时期，像下面的每一位学生一样，懵懂、迷茫，对未来有着惶恐不安的恐惧，又对未来有着心向往之的期盼。

她当时每天都会一遍遍问自己：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能不能成为想成为的人？我怎样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没有洞察人心的神通，但将心比心，她猜测坐在台下的不少人应该都和当年的她有着相似的心境。她无法站在未来去俯视那个诚惶诚恐，对未来一无所知的自己，只有回到过去，才能和过去的自己平起平坐，才能懂“她”的困惑、忧伤、愤怒、恐惧和迷惘。

阮希音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确立了自己要当调香师的梦想。但对于那时尚年幼的我而言，这个梦想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它太过离经叛道，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承认它。”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他们为我规划好了一切，恰好我自己也比较给力，一直以来我成绩都很优秀，按照他们的规划，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上了一个又一个目标学校，是极其标准的‘好女儿’，看起来，我是理所当然要成为医生的。”

“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并不想当医生，只是这个选择对我来说最便利，最稳妥，我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可随着我长大，观察着父母工作，我愈发清楚那并不是我喜欢的生活状态。成为一个调香师的**在我心中愈演愈烈。”

“最终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没有遵循我父母的决定选择医学专业，而是选择了能给成为调香师打基础的化学专业。这个决定太疯狂，太出格，太叛逆，我的父母跟我爆发了激烈的矛盾，然后是冷战，我不再是他们眼里的好学生好女儿，他们也不再是我眼中通情达理的父母。当时我觉得自己失去了特别多的东西，我失去了父母满意的笑容、失去了确定性的未来，由于我的父母不再在物质上支持我，我还失去了优渥的生活条件。当时的我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我的智慧和勇气，以及紧紧捧在怀中的理想。站在未来回望过去，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但也失去了比我自己原先的设想还多的多的东西，我犹疑过、怀疑过、放弃过，但此时此刻，我依旧可以说出我的结论，我没有后悔。”

“我不是不能承受繁重劳累的工作，我只是不愿意做一件哪怕我做到极致也依旧不会有太多成就感的工作，这意味着我的时间对我个人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不可否认，当一个好医生确实有很高的社会价值，这是许多人的心之所向。但那却不是我想要的，成为一个调香师，调制出让许多人喜欢的香氛产品，这才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想了很久今天要讲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分享我在学生时代的故事，和大家一同经历探索、迷茫、清醒、纠结、选择的过程。我猜想台下的许多人应该都对未来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每个选择似乎都不尽如人意，不是太危险，就是太困难，不是工资太低，就是压力太大，所以你们迟迟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我不能替你们做选择，但我能告诉你们我怎样做出了我的选择。要做出自己的选择，首先就是要认清自己的想法。然而，认清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处于一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耳边充斥着各种观点，数量巨大，有真有假，久而久之，我们甚至都很难分清，自己的想法、说出的观点到底是自己真正的思想，还是别人观点的附庸。有的言论你听一遍，也许不以为然，你听一百遍，这个言论就会成为你固有的认知。很多言论听得多了，就自然而然变成我们的观点，我们真正的想法，都掩埋其中，连自己都捉摸不清。”

“不说思想，就说热爱本身，也是很难捉摸的事。有人喜欢某份职业，却不喜欢它的工作内容，只是喜欢这份职业带来的优厚报酬和体面的社会地位，那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许就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美好，对自己曾经的选择追悔莫及。”

“如果有人想像我一样成为一个调香师，我会告诉你们，于我而言，这是一份很棒的工作，它让我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创造了自己想创造的价值。但没有一份职业是完美的，调香的工作并不时常有趣，我几秒钟诞生的一个新奇的想法，可能需要我数百个小时进行着枯燥单调的调制工作，最后或许只能收获一个失败的结果；我也没法像某些文章里写的那样自由自在地表达，我的创作从来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要受各个部门的制约，在顺应市场潮流的基础上做有限的表达。但我足够热爱，哪怕在途中会面临那么多的风险和无可奈何，我都有信心自己能够克服，所以我做出了这样一个选择。”

“我分享这些，并不是说大家一定要像我一样孤注一掷地去做什么事，我只是在分享我的决定，你们当然会有自己的选择。无论你们最终做出了一个稳妥的选择还是冒险的选择，你们都不用去跟别人的选择比较，来评价自己的对错。即使你们做出了和世俗定义的‘成功人士’不一样的选择，你们依旧能够过上精彩的人生。”

“这个世界变幻莫测，不可避免我们在做选择上总是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错，未来不如预期。曾经我也是那样恐惧，可现在想来，有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个世界变化莫测，如果委屈自己做选择，之后结果又不如预期，岂不是会更懊悔。一直做所谓正确的事，也可能会走错路的。”

“同学们，从前往后看总是迷茫，从后往前看总有遗憾，不必忧虑，不必害怕，不管现在走了多少弯路，不管生活里有多少的不确定，你站在未来的终点回头看，都是一条确定且优美的轨迹。如果真的要说正确，那最正确的，一定是抓住当下一切的美好。对我而言，坚定的热爱是永不会后悔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成全了自己的喜欢。我也衷心希望，同学们能把握当下的生活，早日寻到自己的梦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