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他[破镜重圆] 第36章 Chapter 36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外公，那个小时候让她景仰，成年后让她牵挂，之后一辈子都会怀念的人。

她的外公是个聪明的人，却不是一个精明的人。他博学多闻，热爱生活，学习能力很强，不仅把中医的老本行研究得非常透彻，也精通煮茶、下棋、打台球等有意思的活动。可他却不是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早年和妻子闹矛盾，把人气走了，中年和女儿闹矛盾，又把女儿气离家了，邻里都评价他是个古怪的老头，可就是这样古怪的他，却是阮希音幼年时期唯一愿意抽出时间陪伴她的人，唯一愿意不厌其烦跟她解释一些再基本不过的知识的人，唯一愿意不辞辛劳背着她去医院看医生的人，唯一愿意用爱意和呵护陪伴她长大的人。

这个她无比尊重，无比在乎，甚至视作神明的人，竟然被王畅这样肤浅、虚荣、自负、低劣的人如此漫不经心地评头论足。在愤怒之余，她甚至想过外公会不会被这番话气得活过来，然后脾气不好的他肯定要提着拐杖往王畅脸上甩几下了。

王畅见阮希音神色复杂，想自己应该是说中了，于是变本加厉地说：“阮希音，我明白你的心情。有一个这么拿不出手的男朋友确实挺丢脸的，但是没有关系。”

他笑了笑，接着说：“只要你现在肯服软，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同意你当我女朋友。”

阮希音终于是忍不住了，说了句不太文雅的话：“你有病啊！”

她终究是修行不够，没法遇到别人诋毁自己外公，玷污他送自己的礼物时还淡然自若地跟人谈笑风生来维持自己的礼貌。

兴许没有想到阮希音会这样没礼貌的骂自己，王畅也是罕见的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阮希音说：“我戴什么耳环，我有什么样的男朋友，我想法如何，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这样肤浅的人，看一份礼物就只看到做工和材质，却看不到里面的心意；评价一个人总是用一些虚荣的指标，却看不清他们优良的品质；自以为有钱有颜，就理所当然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却根本不明白在金钱和容貌之外，还有许多更宝贵的东西，那些才真正定义了一个人的价值。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王畅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言语有哪里不好，不忿地说：“阮同学你也太理想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啊！什么人品道德，高尚品质，不过是那些失败者自欺欺人的托词，难道他们竞争不过别人，真的是因为他们有道德、有良心、是个好人啊，不过是能力弱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强大的人应有尽有，弱小的人一无是处，理所当然被我这样的优胜者鄙夷，成王败寇嘛！”

“我不关心你的那一套人生哲学，至少你不应该对别人的东西指手画脚。”阮希音怒视着他。

王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指手画脚又怎么了？”

“那我就当看动物表演了！”

“阮希音你……”王畅走哪不是被人捧着哄着吹着，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风度翩翩、深入浅出的指教比作滑稽的动物表演，竟然有人拿动物园里那种可笑、低智的生物和他相提并论！他从未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王畅向来巧舌如簧，此刻却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等他顺过了气想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把他打断了。

唐少先站在后面问：“王总，希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他缓步走来，轻轻拍了一下王畅的肩，似乎是想舒缓他心中的怨气。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阮希音，眉清目秀的脸上露着温和的笑容。

唐少先笑着说：“老师让我出来找一下你们，活动很快就要开始了。”

一句话说的似清风徐来，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谢谢提醒，我先过去了。”阮希音如释重负，有唐少先在场，她终于不用继续跟王畅这种人纠缠了，她很快地道过谢，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临走忍不住，她还轻轻瞥了眼唐少先的神情。

唐少先和王畅应该在大学时就很熟。

不谈人品道德的问题，她和其他人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在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组队，做小组作业，参加竞赛科研，取得许多让人艳羡的傲人成绩。

她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事，也是因为在大一的时候，尚与她不相熟的唐少先就找到她，希望可以和她和王畅组队，以后一起做各门课的小组作业，参加一些比赛什么的。

她当时很困惑，好奇唐少先并不了解自己，学院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挑到了自己。

她问得很委婉。唐少先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温和地说要了解一个人未必需要和对方有直接的接触。

她半信半疑，后来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之后不久的一个夜晚，叶子在宿舍里哭天喊地，辅导员把整理成绩算综测排名的麻烦事交给了她和王畅两个班长，在叶子看来简直不亚于会计平账的工作量。

“累死了累死了，不仅麻烦，还要因为知道了班里同学的成绩排名对我心怀芥蒂，我真的没有那么关心他们的绩点排名呀！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数字和各种项目加分。”

叶子趴在桌上，十分虚弱的样子。

计算那些繁琐的数字实在是太消耗人精力的事。况且还有的同学忽然又能从一些缝里找到加分点，在截止时间之后才提交信息恳求辅导员开恩。他们班的辅导员挺和善的，于是这些修改的任务又都落到了叶子身上。

叶子已经算了好几天了，修修改改的。

人在累的时候怨念就会特别大。叶子又恨恨地吐槽起了另一个班长王畅，“不对，还真有人会关心这些事。”

许萌当时穿着新买的裙子转圈，无聊问了句：“谁啊？”

“还能是谁，男班长呗!把老师发的文件看了半天，最后私聊我说自己最近活动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做，还问我要不要跟唐少先一起做，真是莫名其妙。我想着还不如我一个人做呢，就拒绝了。”

“对了，音音。”叶子突然问坐在一旁读书的阮希音，“王畅最近有找你吗？自那以后他老是有意无意问我你的情况，我都搪塞过去了，要不是老师经常给我俩派任务，我都懒得加他微信。”

“他问你我的情况干嘛？”阮希音当时不太懂。

“这个我知道。”许萌突然发言：“希音你排第一啊！很难不让别人感兴趣吧！”

阮希音终于明白唐少先的意思了。

在学生时代，大家都有无法述之于口的东西，彼此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但总有一样关于他们的信息是公开的。

无论套上了多少层面纱，这些东西也从不神秘。

也不奇怪为什么尖子生总跟尖子生在一起了，他们有共同话题，且目标一致。

阮希音虽然觉得唐少先这个建议提的有点突然，但还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虽然她和唐少先并不熟悉，接触也没有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唐少先只跟她说过寥寥数语，她就是觉得唐少先是个很好交往的人，温和有礼，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感，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很希望和这种有能力有人品的人合作的，她本人也非常欣赏这样的人，不过最终，她还是拒绝了唐少先的提议。

因为他们的目标并不一致。

唐少先他们的目标是获得好成绩和有质量的产出，她却志不在此。她还未入学时就明确了本科不过是她梦想的跳板，她不是要读研升博做研究，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调香理想。

她一直有关注国外几个出名的调香学院的要求，并据此额外学习一些东西，但尽管做了不少的准备，她还是没有办法十拿九稳。未来是那么的不确定，她这种曲线救国的道路还是太崎岖了，她知道最后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想过要不要随大流去做竞赛、找实习，跟着导师做实验，可最终她还是扭不过自己的心，坚定地选择了继续为申请调香学院做些也许最后完全是徒劳的准备。

阮希音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向来不喜欢谈论太多，也不想把自己这种太过离经叛道的想法告诉别人，任人点评，所以当唐少先问及她拒绝的原因时，她只能说：

“我觉得你和王畅是特别合拍的搭档，你们性情相合，目标一致，在学业上都有着类似的追求，而且都是极致的完美主义者。我回去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觉得自己的性格比较佛系，和你们快速的节奏不是很协调，我还是不来加入你们了，有点画蛇添足。”

当时王畅还没有追求她，阮希音对王畅这个人的全部印象仅仅来自于叶子的吐槽，但依旧凭借自己基本的推理能力扯了这些摸棱两可的话。

现在她回想，觉得唐少先这样聪明的人应该听出来了这不是她拒绝的真正理由，但还是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只是笑了笑说：“好。我们在某些方面确实不那么协调，不过我觉得你就算来了，也不是画蛇添足，而是锦上添花。”

她当时不尴不尬地笑了笑，这件事就揭过去了，两人回到了之前半生不熟的状态，依旧没有太多接触。

直到王畅开始追求她，在困惑和烦躁的同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之前的托词简直错得离谱。唐少先和王畅哪里性情相合了，简直大相径庭、天上地下，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处一块的。唐少先遭到拒绝，依然温文尔雅，王畅要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肯定会胡搅蛮缠。

她那一番错漏百出的说辞估计王畅根本不知道，也不清楚唐少先说了什么话才没让他顶着高傲的自尊心来找自己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