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凶，真的 第19章 十九

岳小楼同众军士见面的当夜依照规矩参加了雁渡将军们特意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新上任的太守也会在此次露面。

小梦本以为此事与自己毫不相干，却不想罗一三捧来一套粉底黄色迎春花的华丽衣衫让她换上。金银首饰也备至得分外齐整，说虞夏青让小梦去。

“要去，如何能给将军丢脸？”

小梦很害怕这种人多的场合，却还是仔细穿好衣衫。

既然要去，便不能给虞夏青丢人，她终究是他府邸中的人。

罗一三也脱下了亲兵的衣裳，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锦衣。因为身形单薄，锦衣穿在身上像是半大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这本来就老夫人给小将军置办的，小将军不喜这个颜色便给了我，本让我改改，但我嫌麻烦。”

上了马车后，罗一三对小梦说起雁渡的接风宴。

大吴风俗较前朝缙朝开放不少。女子虽有名节之虑，却不至于想缙朝那般连被男子碰触衣角也得自杀以祭清白。

由此，不管是民间还是豪门，家中长辈都会邀约好友举办一场盛大宴会，民间的一些村落更会将整个村子的人聚集在一起，让各家适龄儿女见一面，以待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雁渡军中分男女兵营，平日戒于军规未婚男女兵难以相见，但若遇见佳节、庆典或是今日这种为新将军接风洗尘的大事，便也能得到见面的机会，未婚男女可一道坐在雪中月下，烤着火，喝一口在火边温热的美酒，撕咬一口撒了从西域藩国得来的香料做成的烤肉，谈笑风生。

“蓝将军也会去？”马车上，小梦问罗一三。

之前因为战事蓝子涵不会找虞夏青的不痛快，可今夜这种场合——

罗一三说小梦多虑了。

蓝子涵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家侄儿之罪本不可饶恕，况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事。

经过之前那一仗，更是将过往化作云烟。

至于蓝三嫂，她被虞夏青那般折腾了一番，知晓自己在此事上既不占理，也不占权，一来二去，也只能罢了。而今更是见到“虞”字便生出一丝疯癫。

罗一三说道，牵小梦下了马车。

接风洗尘的宴会设在雁渡的议事厅，因人员众多，又从议事厅蔓延至议事厅之下的演武场。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处处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与火把让此处亮若白昼。

桌上摆满了精美的吃食，雁渡酒的香气弥漫整个夜空。

将领在议事厅，他们的家眷在议事厅旁的宴会厅。

在军中略有些作为的军士则围着演武场上的篝火吃着烤肉，喝着温热的美酒。

未婚男子在女子面前将说话声提到最高，炫耀军功。在战场上嚣张跋扈的女兵也多了一丝娇羞，处处显露女儿的娇媚。

换下戎装的男女军官也坐在演武场围着篝火喝酒聊天，早在右翼将军归来之前，休假的女将们便陆陆续续回到雁渡。不少人参加了之前的那一场战争，有人失去了娇媚的容颜，有人残了手，有人瞎了眼。

“雁渡驻军几十万，此种事时常发生。”

小梦见那些女子即便丧失了女子最为看重的容貌，面上也笑意嫣然，甚是好奇。大月说，女人没有相貌便是没有一切。

“胡言乱语。容貌固然重要。但对雁渡的女军官而言，容貌如何比得过手中的军权？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在宅院中绣绣花、斗斗小妾、带带孩子过这一生。皇后娘娘崇拜锦花王朝那传说中的女将军花翥，有意在大吴各地推崇女子也可建功立业的想法。

“皇后娘娘建立女兵营、开女子科举时便说了，若是希望人生有另一种机会，便全力改变。这些女将军大抵出身贫寒，但又如何，谁说不能逆天改命？”

小梦安静听着，看着那些背负伤痛却容光焕发的女子，心中的小火被悄无声息地点燃。

罗一三寻了一处燃得热烈的篝火拉着小梦一道坐下，又抓了两块糕点给小梦，垫着脚在人群中寻觅。

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小梦战战兢兢左顾右盼。身上的华服，头上的珠宝也化作沉重的负担。

罗一三递给她一杯水。

恍恍惚惚，小梦接过杯子一口饮下，才发现那其实是酒，但因比一般的酒略甜，故而一开始她并未觉察出。

罗一三说这酒是用葡萄酿的。

雁渡以西的温度比雁渡山这里高很多，也多荒漠，日夜温差大，产的葡萄比别处的甜很多，用来酿酒，酒色殷红。雁渡女将很喜欢这种酒。

“酒时好东西。在我上一部作品《禁.欲道士与秦楼小倌》中，禁欲道士正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才与小倌成了美事。”

小梦喝下酒，却不觉头晕，只觉四处张望的罗一三行为古怪。罗一三说是虞夏青叫她来的，可虞夏青却不在这里。

“你骗我？”

罗一三道：“那是自然，在我的话本《乞丐小娘子与她倾国倾城的女富豪》一书中，乞丐小娘子被人欺骗换上了新衣衫登堂入室，立刻吸引了女富豪的注意，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这本书与你骗我有何相干？他果然没叫我？”

“给岳将军接风洗尘，雁渡所有将领的聚会，只会带上家眷，如何会带上你。可你不来，我更来不了。”

“你、你、你只是想要见岳将军，何、何苦拉上我？”

“小将军来了记得替我掩饰。”罗一三抱起酒壶灌了一大口，说今夜就要去见岳小楼，而后像自己话本中所写的那样借着酒劲成就一番姻缘便一溜烟便跑得没了人影。

小梦瞠目，坐在原地，不敢妄动，抿着唇，战战兢兢。

身边全是陌生人，那些换下戎装的军官不管是男还是女都留意到了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充满了玩味，像是在打量一件造型古怪的器物。偶有不知情的人问起，旁人便说这是虞小将军的人。

小妾？

似乎不是。

外室？

不是。

通房丫头？

也不是。

那是什么人？一个陪睡的？

又不是家眷，有何资格来此？虞小将军着实胡来。

小梦安静听着，若是在之前听见这样的话，她便恨不能将头塞入胸腹，做一只缩头乌龟。

而今，依旧害怕，还是恐惧不安，手依旧紧紧握成拳，依旧目光涣散不敢四顾，却还是心里却生出一股小小的渴望。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配。

她原本就不配。

但——

罗一三说——这些女将军大抵出身贫寒，但又如何，谁说不能逆天改命？

她唇角微微扬起浅笑。

端起葡萄酒，小心抿了一口。越喝越觉甜蜜，渐渐上了瘾。酒能壮胆，几口蜜酒下腹，也有了与身边之人攀谈的心思。聊了几句，忽觉这些人虽说喜欢议论她，却也没有太多坏心思。他们也同她聊虞夏青，说小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想来在房中也是十分英勇。

小梦赶紧讲话岔开。

那群人见她尴尬，紧追不舍。

无奈，小梦只能照实说。

军士们甚是惊愕，又见小梦依旧连个陪房丫头都不算，啧啧称奇，又对虞夏青肃然起敬。

“小将军这般照顾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弱女子，着实是我等楷模。”

听旁人这般赞许虞夏青，小梦心中也生出一丝丝得意。

也有了一丝坦然。

他从未直抒胸臆，小梦也不想再猜，是情也罢，是爱也罢，都不重要。

她知晓自己的心意也就够了。

方才看淡，心中却又生出浅浅的酸楚。

篝火中偶尔发出噼啪一声响，无数火星飞向夜空，与夜色争奇斗艳。小梦接过身旁女军官递来的甜酒，一口饮下，酒味中似乎有淡淡的酸涩。

忽来一人。

那人身形消瘦，神情却分外矍铄。头戴发巾，一身清白长衫，文质彬彬。“在下新任雁渡太守吕思哲，见过姑娘。”

头一番受此种大礼，小梦受宠若惊，慌慌张张行了一个万福。略有些眩晕，便又坐下。

雁渡军士皆以将军令为准则，太守不过是个虚职，手中权力尚且不如中级军官。

故而看见太守，下级军官勉强起身行礼，中级军官个个坐得稳如泰山，微微点头便算是表达了敬意，其中也有些仗着军功傍身，面对这个书生都懒得打量一眼。

吕思哲却也不恼，只道：“姑娘，可愿借一步说话。”

小梦心道她与这人过去从未见过，今日才见面这人便这般，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罗一三说这新任雁渡太守似乎有削减雁渡将军手中权势的打算，小梦自然对此人生出一丝敌视。

本想拒绝，可周围的人都知晓她与虞夏青有一点点关系，吕思哲自然也会知晓。军士可以不搭理太守，她一个小丫头不搭理太守岂不是给了这人寻虞夏青事端的机会？

她更不能同他去。之前蓝将军家中发生的事已闹得一团乱，她若是同陌生男子走了，旁人会如何说虞夏青？

便道：“太守大人若有事，在此说便是。”

“却也不便在此说。”

“那便等小女子回了家，带上家中妇人一道再见将军。”语罢，小梦面上一阵潮红。“家”？脸更红了。

后面两位女军官窃窃私语：“这女子倒也未曾失了分寸。”

小梦略微舒了一口气，却不想吕思哲道：“姑娘面上这抹嫣红着实可爱。”

军士们纷纷露出笑意。

小梦面上臊得厉害。大青曾说，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子的男人大都是些浪荡子。又见吕思哲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便生出怒意道：“大人您身居高官，在这种场合对陌生女子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德行有失？”

被小梦这般怼，吕思哲却也不恼，笑言他刚来雁渡时正逢小梦在给军士们清洗衣衫。那日见一缕光落在小梦脸上，心中便悄然一动。碍于战事有些事也不便提，碍于身份也不便打听小梦的身份，今日一见，定然是上天定下的缘分。

“姑娘既然不愿同在下回避，在此处聊几句也好。在下尚未娶亲，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结连理。”

小梦手中的杯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瞪着吕思哲，心口溢满怒气，全然不觉欣喜。“太守这是醉了吧？”

“非也，在下滴酒不沾。”

“此地也能说这种话？”

“大吴又不是那缙朝，此种场合本就是青年男女传情达意的佳处，不少长辈还要特意制造此种环境。有何说不得？”

“我是娼门出身。”

“在下出身贫寒，不介意身份门第。何况只要赎买下卖身契，便就可以从娼门变成平民。”

小梦语结。

风起，片许后便觉得晕乎乎的，想要争辩，却连舌头都打起颤来。

吕思哲以为她害羞，言语比先前还要轻柔有礼。

小梦的头却越来越晕，胸口闷，又觉阵阵恶心。四望中，她看见虞夏青缓缓走来。

【昨天今天都传得多，算是把之前的补上~~昨天更了两章，今天三章哟~~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关于酒，其实葡萄酒这类的酒~~后劲特大~~~挤眉弄眼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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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