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凶，真的 第18章 十八

大将军不在，副将军家要办丧事，雁渡的所有事务便落在了虞夏青身上，接连几日虞夏青都在雁渡的议事堂，连府邸都没有回。

虞夏青素来身边也没有丫鬟，小梦在府中无事做，便跟着罗一三在雁渡四处闲逛，帮他思索些古古怪怪的小话本。

副将军府发生的那些事情早已传遍了雁渡，雁渡军将士看见小梦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有人艳羡，有人妒忌，更多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一旁窃窃私语，说就算攀了高枝，乌鸦就是乌鸦，永远成不了凤凰。

小梦情知改不了旁人的看法，只能努力改变自己。既然不知该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本想等虞夏青得空回来好好问问他。

却不想两日后，边界突生冲突，虞夏青率军出关，蓝子涵将家中丧事丢给妩媚，控制雁渡大局。

小梦每日都出去看，她见一队队士兵披坚执锐列队出征，又一辆辆马车将浑身血糊糊的士兵拉回。

有女子失去了相公，也有孩儿失去了爹娘。

损了兵，也折了将。

小梦多方打听，军士们只说虞夏青追着盍哒人进了草原。正是寒冬，草原上又有狼群，他那一支骑兵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又隔日，蓝子涵帅军出关。

雁渡事务尽数交给都尉枫轻色。

小梦空着急。她记得最初来雁渡时虞夏青曾说雁渡可保百姓平安，不知怎么这一次会闹成这样。

少有的，罗一三正色道：“单是山川护佑不了百姓平安，护佑百姓的是人。是雁渡几十万军士。”

雁渡山雄关易守难攻。平日倒也没有战事。

但今年冬日难熬，燕国与游牧盍哒受损严重，这才生了闯入雁渡的想法，穷极饿极生杀意。

而雁渡原本便是从燕国人手中夺来的，他们对此处地形、弱点了如指掌。

大吴得到雁渡后进行了一系列改建，但雁渡关绵延千里，难保没有疏漏。若是战事拉长，也很是麻烦。

“何况这是冬日，雪原处处都是狼。人是饿狼，狼更是饿得厉害。即便小将军骁勇善战，想要打赢也很麻烦。”

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山川，小梦很想变成一只有小狗那样鼻子的小鸟，展开双翼飞出雁渡去那万里草原寻觅他的身影。

她祈求上苍，若是要降临不测给她，便将那不测施在她的身上，她愿意代替她承受一切的痛楚。

小梦不能出关，但她能帮忙。

因为晕血小梦自然不敢前去帮忙包扎，便帮着做饭、洗衣。

阿六见她一双手长期泡在冰水中，冷出不少冻疮，也有了不少裂口，颇为心疼，又道：“小将军那么护着你，你来做这些事，将军怕是会心疼。”

“我别的事做不了，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岂不可笑？何况这些事我从小做惯。自然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难怪他对你不同。”

小梦浅浅一笑，她只是想要帮他，即便他不知晓。

将才漂洗好的士兵的衣裳在晾衣杆上挂好。衣衫的血痕已经洗不干净。她努力将皱褶理平整，阳光穿过衣衫在她面上投下浅浅的光影。因为劳累，白皙的面颊上添了一点少女特有的红，娇嫩可爱。

衣衫挂出层层叠叠的波涛，小梦在波涛忙碌。

一个靛蓝长衫的男子则站在波涛那端望着小梦，直到属下来唤才依依不舍离开。

小梦未曾留意，她只是清洗着衣衫，偶尔看一眼高耸入云的雁渡山。

战事结束的时距离年关不过七日。本应热热闹闹的新年因这一场兵事处处愁云惨淡。

虞夏青受了伤，却总算平安回了雁渡，他始终未回府邸。

虞冬樗不在，关于士兵的安置，关于如何布置接下来的防御都需他与蓝子涵还有都尉枫轻色仔细协商。

“听说右翼将军这几日便到了。新任雁渡太守也很早就到了，但因战事未能与军官们相见。”罗一三道。

他又道那新太守年纪与虞夏青相仿，是虞夏青同一届中举。虞夏青是状元，他是探花。家贫，靠着科举生生闯出一条路来，听说性子还挺傲，决意不依靠裙带关系在仕途上做出一番政绩，接连推了好几门亲事。

“雁渡素来由大将军掌权，来这么个性子傲慢的人物，怕是想要夺权。”

小梦一面听，一面练字。

罗一三纠正了她古怪的握笔姿势，趁着闲暇也教了她最基本的笔顺，她的字比以前写得要好出很多。

有了空闲，罗一三便扯着小梦一道去市集上置办年货。

年货原本由管家理，每到年关还有不少从都城大京运来的皇帝的赏赐。

“皇后素来疼爱小将军，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给他留一份。”

“既然够了，为何我们还要出门置办年货？”

“寻找灵感。”罗一三絮絮叨叨说小梦之前说的话对他影响甚为深远，他也觉自己书中的人物空有床笫之欢没有情感。

“遇见你之后，我心这样的感觉更深了几分。”

故而，罗一三拽着小梦在雁渡市集上寻找缘分。

“这都是为了我的话本！”

绕了一圈，罗一三关于话本的点子层出不穷。

缘分却始终不曾出现。

罗一三便扯着小梦上城墙，伸展开手臂说下一番定要写一个霸道太守与柔情小寡妇的故事。“话本的名字我已想好——”

他忽然不在出声。

小梦插话道：“依照你的习惯难道不就叫做《霸道太守与他的柔情小寡妇》？”

未听见回答，侧头看去，罗一三看着城墙下来来往往的人影，呆愣得像木桩。面上却是越来越红。

“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他忽然喃喃，抓住小梦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我懂了，书中所谓的‘情’是何物。”

小梦顺着罗一三的目光看去。

远远的，一个白衣女子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城门口缓缓前来，她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反手握着一柄长.枪。也不绾发髻，只用白色的发带随意将长发绑在脑后。眉飞入鬓，神情倨傲。细细的白雪在她眉梢肩头洒落，让人觉得有几分如梦似幻。

罗一三的目光再也挪不开，终狠狠一跺脚，从城墙上的守军那处拿了笔墨纸砚冲下城楼。

他素来孱弱不堪，此刻却仿若被传说中日行千里的飞毛腿附了身。

小梦竟然跟不上。

好容易追上那女子，气喘吁吁的罗一三吐着舌头，一声接一声长喘着气。他紧紧拽着缰绳，面上潮红，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

马上的女子举起马鞭，却又犹疑着放下，小梦推断她八成是见罗一三这般虚弱，害怕一鞭子将罗一三打坏了。

见罗一三喘得可怜，小梦赶紧拿出随身的水囊递给他，水囊中的水尚有温度。

罗一三却一把推开，分明还在喘，却挺直腰，义正辞严：“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切莫同在下这般亲近，在下洁身自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小梦唇角抽了抽，拿着水囊退了几步，抱臂看罗一三表演。

马上的女子眉眼间似有笑意流露。

似乎受到那眼中流露的笑意的鼓励，罗一三开口道自己便是名震整个大吴的话本家“落衣衫”！

他素来与人交好，此番情景落入雁渡军士眼中，他们便围聚来纷纷鼓掌，大声吆喝久闻话本家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那女子却冷冷道原来罗一三就是那个写上不得台面的春.宫文的落衣衫。

极度受挫，罗一三这便大声道他很有钱，还很有地位。

“雁渡什么时候不看军功看话本了？从衣着来看，你不就是个亲兵？”

小梦闻言，看着罗一三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同情。

罗一三也受了刺激，便是高声道：“春.宫文又如何？有七情六欲方才算是人！”

而后挺直身子，大声道：“姑娘，你可愿意接受小生的厚爱，做笔下的春.宫女主角？”

万籁俱静。

小梦寻思着待会儿若是打起来，罗一三那身子骨娇弱不堪自然不行，还得靠她。

便拔出短靴中的小刀。

却不想那女子只是将罗一三上下打量，问:“睡过几个女人？”

挺直身子，罗一三大声道：“尚且冰清玉洁！”

“喔，还是个雏儿。”

围观军士按捺不住笑出声。

小梦见罗一三原本就苍白的脸越来越白，忍不住想要帮忙，却又想之前罗一三那般害怕女子误会自己与他的关系，便生了几分退意。

却被罗一三一把抓过！

罗一三指着小梦哼哼唧唧，说自己也是有人爱有人想的。小梦赶紧靠着罗一三，心中想着虞夏青，神情便不由得添了几分娇软。

那女子扬声：“喔？”

罗一三一把将小梦推开，站得端正：“但我为了姑娘你，冰清玉洁。”

女子浅笑，冲罗一三勾了勾手指。

罗一三大步向前！

小梦心中闪过一抹不安，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片许后，看着被长.枪揍得满地打滚的罗一三和凶神恶煞的白衣女子，小梦欲阻拦却被那女子厉声告诫小梦别多管闲事，又道：“男人不听话，打一顿便好了。男人要偷腥，打一顿若是不改，打两顿，再不改，骟了。”

“可、可、他快被你打死了！”

女子瞄了眼已经鼻青脸肿的罗一三，用手指捏住罗一三的下巴，轻声道：“你可心悦于我？”

“心悦。”

“连心悦女子的拳头都受不住，还敢说心悦？”

“受得住！小梦，别理我！我是男人！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小梦：“……”

后退两步，小梦寻思着要不要通知人来给罗一三收尸。

翌日，雁渡军集结。

好些时日不见的虞夏青身着黑色玄甲，长披风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大大的“虞”字，站在蓝子涵身旁。

蓝子涵声如洪钟，指着昨日的白衣女子大声介绍道：“这位便是从云囿关调来的雁渡新任右将军——岳小楼。”

小梦远远望着，岳小楼今日一身火红戎装，站在浑身玄甲的雁渡军中甚是耀眼，长眉斜飞入鬓角，神情傲慢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小梦轻轻抬腿，抬不动，浑身是伤的罗一三坐在地上，死死抱着她的一条腿。她本觉得不太合理，但见头上缠着纱布，面上满是乌青的罗一三哭得泪眼婆娑，心一软，罢了，罢了。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便是道：“你与岳将军之事可以写话本呢。话本名为《霸道女将军与她的可怜小亲兵》。”

“小梦……你变了……你跟着将军学坏了……你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小可怜了……”

小梦不搭理他，她望着台上的虞夏青，眼中的爱意与唇角的笑怎么都抑制不了。

其实她很理解罗一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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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