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肃中将范之初弄晕是因为有秦亿书和秦浩的消息了,等他赶过去时,秦浩已经自绝经脉而死。
秦浩的死相惨不忍睹,一切无法补救挽回,席肃中忍着恶心向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秦亿书问,“秦浩的事你知道多少?”
秦亿书没有抬头没有出声,还沉浸在秦浩的临终之言中。
秦浩因为过度挣扎导致伤口大量出血,□□的痛苦和精神的渴望一步步吞噬他的理智,他开始像个饥饿的乞丐一样乞求秦亿书给他“仙人散”,秦亿书冷冷看着他无动于衷。
仿佛看着秦氏被压在横木之下对他怒目铮铮的仇恨样子。
但是秦浩没有恨他,一切都是自己计划中的。他只计划了结果,过程怎样他不能预测,现在的痛苦超出了他的预期,“仙人散”的药瘾让他想活下去。
他不能活下去,所以一旦清醒他必须得对自己动手。
他清楚秦亿书,或许他会让自己苟延残存下去。
当秦浩终于找回一丝理智,他朝秦亿书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秦亿书走到铁床边,离得有些远,秦浩满身血污脏秽和异味让他有些嫌弃。
秦浩又动了动手指,示意他俯下身来听他说话,秦亿书不耐地微微欠身,听到秦浩微弱而缓慢的声音,“舜义,爹要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娘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也是这样解脱的眼神,秦亿书不由得慌了。
他再凑近些,秦浩身子突然猛地一震,深红的鲜血就从他嘴里徐徐流了出来。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丝留恋和痛苦。
秦亿书不敢相信,秦浩自杀了。那样折磨都没死还一直笑啊笑的他居然自杀了。
秦亿书像被抽走了魂儿,喃喃自语,“死了好,死了好······我也不用看着你痛苦了。”
在他记忆里秦浩唯一对他呵护的模样翻了出来。那是他六岁的除夕夜,秦浩很晚才回来,见他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玩鞭炮,秦浩坏心眼地往他脚边扔了一颗鞭炮,把他吓得哇哇大哭。
那天也许秦浩心情很愉快,居然把他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一样哄起来。
“哦哦哦······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爹爹逗你玩的······”
那样笨拙而纯挚的温柔,是秦浩给他唯一的美好。
“你知不知道秦浩对范之初做了什么?”见秦亿书没有反应,席肃中怒从中来,一把掐住秦亿书的下巴把他抵在椅背上,兴师问罪。
听到范之初的名字,秦亿书清醒一点,想起之前秦浩莫名其妙的话,他问:“之初怎么了?”
席肃中轻蔑一笑,“怎么,终于醒了?”
“之初怎么了?”秦亿书又问。
席肃中不再讽刺他,松了手,“秦浩给她喂了‘仙人散’,她生不如死。现在秦浩死了,我连给她报仇泄愤的机会都没了。秦亿书,我怎么就心软把秦浩给你了呢?”
秦亿书恍然,原来秦浩的话是这个意思。
他抓住席肃中的手臂,焦急地问:“之初她还好吗?我不知道秦浩还有这一手,我······”张如一的死、秦浩的死、席肃中的兴师问罪、范之初的生不如死让他一下子崩溃,咧嘴想哭却哭不出声,哭不出眼泪。
席肃中的手臂被秦亿书起青筋的手抓得生疼,他甩开他,吩咐,“来人,把秦浩带走。”
秦亿书顿住,不能把秦浩带走,他答应过他要把他一把火烧了的,他答应过他的。
秦亿书双膝一跪,哀求他:“席肃中,别带走秦浩。他已经死了没有用了,求求你······别带走他,他是我爹······”
“秦浩犯的事已经触犯大禾刑律,就算他死了,鞭尸万次也不为过。”席肃中没有动容,秦浩触及了他的底线,怒火中烧的他也是很冲动残酷的。
这个时候的秦亿书完全没有脑子,他压根儿没有想到以席肃中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动手抓人,这个时候他只想保全秦浩。
秦亿书看了看那边毫无声息躺着的秦浩,他忍痛道:“我来鞭,只要把秦浩的尸首留给我······我来鞭。”
席肃中嫌恶得看了秦亿书一眼,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是啊,正常人怎么可以理解他们这种常年处在畸形环境下的畸形的爱呢?
没有人教过他们爱的表达。
范之初教过他,可是她放弃了。他小心翼翼的用范之初喜欢的或者正常人喜欢的方式回应着爱,可童年刻在骨血里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挽救的。
其实他的偏执暴虐克制得已经很好了,只是如秦浩一样,上天都不待见他们。
上天要他们一世悲惨他们就只能一世悲惨。
席肃中冷静下来后依然没有答应秦亿书,他没有鞭尸的癖好,只是太子那边要人要信,死人也得给他送过去。
“带走。”席肃中没有再看秦亿书,急急转身走人。
不知道初初醒了没?
秦亿书与来带走秦浩的人打了一架,结局很明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浩被他们用毛毯裹着抬了出去。
那些人没有带走秦亿书,席肃中没有吩咐他们不敢多生枝节。秦亿书坐在冰冷的地上,疲惫又绝望。
第二天早上。
范之初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她一睁眼就看见席肃中与她面对面睡在她旁边。
席肃中的睡颜仍然憔悴,她不忍心叫醒他。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渴望已经消失了,虽然可能下一瞬又突然而至,但是此刻的满足她不想恐惧太多。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爱上席肃中了呢?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吧。
大概是因为他的欲擒故纵、 欲即却离吧。
大概是因为······
唉,找什么理由,就是她渣而已。
席肃中睡着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微微皱着深眉抿紧嘴唇反而有点严厉的感觉。
重生前的席肃中是什么样的呢?范之初突然很想知道,至少不会睡觉也皱着眉头吧。
“初初,醒了?”席肃中睡眼虚虚一起就看见范之初安安静静地在欣赏他,他习惯成自然似的搂了过去,问。
范之初轻轻答道,声音有些沙哑,“刚醒。”
席肃中扫了一眼范之初的脸,问:“还有没有哪儿痛或者不舒服?”
范之初摇摇头,“暂时没有。”
席肃中反复摩挲着她的小脸,神色内疚,认真道:“初初,对不起。”
“啊?为什么?”范之初不知道他所谓何事。
席肃中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手掌在她的后脑勺上,眉头锁得更紧,道:“我不知道你这样痛。”说完在她头发上吻了一遍又一遍,这样才能减轻一点他的心痛。
昨夜很晚他请的大夫才到,大夫检查后确定范之初的症状是中了一种叫做“夫妻蛊”的蛊,她身上是夫蛊。连夜去检查了秦浩的尸体又去找秦亿书证实,推断出秦浩身上就是中的妻蛊。想到秦浩的惨状就可以想象范之初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他瞬间心崩如裂。
他当时还因为止痛药会有依赖性而不肯给范之初服用,他太自以为是了,让范之初生生疼了那么久。
懊悔与愤怒一刀切去了他的理智,把算是始作俑者之一的秦亿书狠狠揍了一顿,又去亲自鞭了尸。
尽管知道“夫妻蛊”已然失效,席肃中在抽了几鞭子之后仍然害怕范之初受到牵累,又巴巴回到范之初身边把人心疼了千遍万遍才肯睡去。
范之初安慰他:“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不用道歉。”
席肃中不能释怀,把范之初抱到睡意又起才放开她。之后把“夫妻蛊”的事和秦浩的死告诉了她,人已死无法再追究,范之初只能认命。
这件事因为秦浩的死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
痛只有痛时才知道,过后便忘却了吧。